38 、幸運

38、幸運

◎相比而言，能被當成替身已經是很幸運的事了。◎

坐到吧臺前，調酒師遞過來一張菜單，上面寫的是比公路酒吧的雞尾酒更加難懂的名字，不過貼心的是酒名下面全都寫着配方。

只是對于衛嘲風這類新手來說，從配料估計酒的風味是不可能的事。

“這是走複古路線的店，用的都是大幾百年前流傳下來的配方。”藍遠山說，“一杯尼克羅尼。”

衛嘲風看了一會兒，挑了一杯原料含有糖的酒。

看起來是容易入口的那一類。

“我酒量不好。”

“哈……大概能猜到。隊友說曾經在公路酒吧看到長官扛着兩個醉得不省人事的alpha打車的場景，我就想其中一個說不定是你。”

“……是我。”

前輩為什麽突然想來喝酒呢？

衛嘲風的腦海裏出現了這樣的問題。

就在這時，藍遠山問道：“這一個多月來，長官一直都和你住在一起？”

這問話把衛嘲風吓得夠嗆。

“……嗯。”

“看來長官對你……的确有不一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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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拒絕的話，她就要去睡橋洞了。”

“她是這麽說的嗎？”

“我知道她在開玩笑。元帥會給她安排住處的，對吧？”

藍遠山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左手在桌面上略微彈跳了一下：“看來你已經知道不少事情了。”

兩杯酒同時被送了過來。

衛嘲風立刻拿起自己的那杯，猛灌了一口，頗有一飲而盡的架勢。

“就算是邊車這類的酒，也不能這樣喝。雖然酸甜的味道就像軟飲料一樣，但就此小看了它的話，可是要吃苦頭的。”

等藍遠山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後輩手裏的酒也就只剩下一個杯底了，他不由嘆了口氣，“你這家夥。”

衛嘲風将空了的酒杯摁在桌上，微垂着腦袋看向桌面，小聲道：“前輩，你知道嗎？辛冽是我哥哥，同父同母的親哥哥。”

這回輪到藍遠山受驚了，但他還是強裝鎮定地托起酒杯，克制地啜了一小口。

“這，這樣啊。”

這小子，不會猛悶了一杯就醉了吧？他不住地想。“虧你還能表現得像不認識似的。”

“我也是今天——”alpha看了一眼終端上的時間，已經過了零點，“昨天，才知道這件事。”

“不過你們兩個的姓氏不一樣呢。”

“我是跟媽媽姓的，辛冽應該是爸爸的姓吧。”

“哦……”藍遠山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

“應該”這個詞着實微妙。仿佛在暗示他甚至不知道生父的姓名。

辛冽是克拉維斯元帥的兒子。軍中知道這件事的人寥寥無幾。

就算辛不是一個常見的姓氏，但也從來沒有不知情者把那兩個人聯系起來過。

“克拉維斯·辛”，誰都知道那只是元帥的代號，因此，也就不會有人把“辛”當成是他的姓氏。

很遺憾，那就是。

這麽說來，這小子也是元帥的兒子了。

想到發生在辛冽身上的事，藍遠山忽地明白過來，為什麽衛嘲風在軍校時期的成績那麽出色，畢業之後卻還是被分到了負責後勤的LOGIS。

說是要為大局着想，但失去一個兒子的代價已經足夠讓人悲痛了，更何況那個孩子天賦異禀，優秀到讓人無法眼紅。

正當藍遠山作如是想的時候，便聽垂頭喪氣的後輩說道：“就算當替身也不要緊的。可是……就是覺得，好不甘心。”

“好不甘心。”

因為，想要被看見的，是自己。

藍遠山一口悶掉了剩下的尼克羅尼。

這不是品酒的方法。

調酒師投來了一個不滿的目光。

對此，他只能抱以歉意的苦笑，接着将視線轉回後輩身上。

“活人啊，永遠贏不了死人。但也不能以一死了之來分個勝負，對吧？所以即使長官身邊的位置一直空着，我也沒有辦法填補，只能安安分分地守在一旁。相比而言，能被當成替身已經是很幸運的事了。”

“我也是這麽想的。”

“你——你這家夥啊。”藍遠山第一次發現後輩的壞心眼，并對此感到無可奈何。總不能把他暴揍一頓。

衛嘲風笑了起來：“我真慶幸……辛冽已經死了。不然我這個後來者，就算連萬分之一的機會都不會有。還好他已經死了……不管再怎麽好，再怎麽優秀，再怎麽相愛，不管……她再怎麽想念他，他都不可能活過來了。我真慶幸……”

“胡說八道。”

這小子是真的醉了。

如果某人聽到這些話，絕對會把他大卸八塊。

“前輩，你是不是很羨慕我？”

已經醉到這種地步了嗎？就算真的把他打一頓，也不會被記得吧？

“好吧，我承認，也許我真的有點羨慕你。她對你顯然很不一樣。哪怕是事出有因。”

“嗯，嗯！”

臭小子竟然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藍遠山忿忿地捏着他的耳朵把他的腦袋揪到自己面前：“不過臭小子，你得記好了，是你喜歡她，不是她離不開你，所以不要妄圖測試她對你的感情，更不要去嘗試驗證她更在意你還是辛冽，千萬不要！這麽做只會讓你看起來特別悲慘，知道了嗎？”

“嗯，嗯！”

“不過你要是想讓自己徹底死心的話，就這麽做吧，絕對是個好主意。”

“嗯，嗯！”

*

醒來的時候，覺得全身異常酸痛，原來是趴在吧臺上睡着了，再加上酒精的力量，看來讓肌肉受了不少委屈。

哐當一聲，一杯茶被擺到了面前。

“回家之前先把這個喝了。”藍遠山将杯子往後輩面前推了一下，同時也喝了一口自己茶杯裏的液體，“添加過抑制劑的特制醒酒茶。酒精會影響抑制劑的效果，得提前做好準備。”

衛嘲風用右臂支起身體，左手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飲而盡，“謝謝。”

“明天就要回STELAR了，東西收拾好了嗎？”

“還、還沒有。原本計劃是今天整理行李。”

“哦喲，看來我耽擱你做正事了。”

“沒有沒有。”

兩人客氣了一陣，藍遠山還要留下來和這兒的店主敘敘舊——他們似乎是舊識——衛嘲風一個人先離開了酒吧。

回到家中，散射光在客廳的桌面上映照出天空的顏色。明與暗的交接。果然很寂寞。

這種心境讓未來的長假都變得不值得期待了似的。

還是趕緊收拾東西吧。

衛嘲風将已經晾幹了的洗濯衣物收進了行李箱，接着是一些日用品，最後是從宿舍帶回來的書。

在假期中進行了長時間的深入學習，至少在機械這方面，能力得到了實打實的提升。

還有……

在整理書目的時候，發現了那個人從圖書館裏借來的書。

沒有歸還，也沒有拿走，總不能一直留在這裏。沒想到那個人也會犯下這樣的疏忽。

下午抽個時間再去一趟中心圖書館吧。

這樣想着，alpha仔細看了一眼書本的标題，是今年剛剛出版的一套關于S級群落的論文合集，除了該專業的學者和戰場一線人員之外，大概不會有其他讀者的學術專著。

封面和扉頁之間夾着一本只有幾頁的小冊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寫着大片文字，每段文字前标有表示頁碼的數字，恐怕是從書中摘錄下來的段落。

S級群落的戰列構成，種類分布，戰術特性，優劣勢分析，針對性對策……

除了摘錄的內容之外，還有用不同顏色的筆進行的總結和點評。

還在考慮對付S級群落的方法嗎？

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衛嘲風已經把整篇筆記看了個遍。

光是斬殺當初重傷辛冽的蟲族還不夠，必須要将其所在的整個群落都挫骨揚灰。

這并不是遷怒。

像9號群落那樣危險而不講道理的存在，只要人類陣營具備足夠的力量，遲早要将它完全消滅，才能确保安全。

上次只是成功擊退了它派出的突襲分隊，恐怕假期結束之後，軍部會立刻開始針對該群落的專項訓練，地方該群落的突襲，乃至做好主動出擊的準備。

衛嘲風找了一家文印店，将那個人留下的小冊子複印了一份，然後跑了一趟LOGIS總部，将論文集和小冊子還給beta女性。

“哦，我居然忘了這麽重要的東西。麻煩你了。謝謝。”beta女性的道歉有一種不含感情的誠懇——明明知道那聲謝謝是真心的，但完全無法從中得出除了感謝之外的任何情緒。

“長官，我一定會把9號群落消滅的。”衛嘲風沒頭沒腦地說道。

“大放厥詞。”beta女性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先學會怎麽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就在這時，她的左腕傳來嗡嗡的聲音，腕式終端正在緊急呼叫，她看了一眼顯示屏。

“發生什麽了？”

“實驗室。”

只留下這個根本稱不上回答的回答，beta女性連一句告別都沒有，匆匆跑向大廳的後方。

衛嘲風絲毫沒有猶豫，在她動身的那一刻，便緊随其後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