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秘密

6、秘密

◎“別告訴我媽。”◎

可惜門廳也沒有人。

窗外的光陰沉地照進來，沒了臺燈燈光的支撐，那光線顯得有點落寞。

易疏吟回到沙發，找到手機。

她點亮手機屏幕，通知裏有一條未讀信息，是肖遇舟發的，送達時間是2點40分，現在已經是3點多了。

肖遇舟：疏吟，不好意思，我去信財廣場那邊有點事，可能要晚上才能回了，你如果醒了不必等我。

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雖然不知道他去信財廣場幹什麽，但顯然自己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她自我安慰道，不過就是下午想和他一起聊天敘舊的計劃泡湯了而已，也還好，遂回複“好的”。

按下電源鍵鎖定手機，她忽然覺得身上有點發冷，忍不住抱着手機打了個噴嚏。

信財廣場是青市比較大的一個商業購物中心，她猜測他應該是去買東西了，畢竟他也不經常逛街，肯定是為了買一些在天通巷買不到的東西，才特意坐車去信財廣場。

但他又說晚上才能回，按說買個東西不至于這麽久。

易疏吟冒出一個想法，幹脆直接過去找他算了，反正這會也沒什麽事。

于是她發了個消息試探。

易疏吟：魚粥，你是去信財廣場那邊買東西嗎？我過來找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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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等了15分鐘也沒收到回複。

還是不去打擾他了吧？

易疏吟在房間裏踱來踱去，她盤算着信財廣場距離這裏也就幾個街區，如果坐公交車也就20分鐘左右，要不就過去逛逛吧，正好聽母親說那邊的百貨市場那塊合并起來修了一個星悅商場，她還沒過去看過，如果沒找到他，就當去逛街了。

打定主意，說走就走。

她把手機放進兜裏，急急地離開了肖家，卻絲毫沒注意到這會的天色得暗沉得可怕。

果不其然，公交車到站之後，她剛一下車，一聲驚雷就打了下來，易疏吟被吓了一跳。

路邊的行人紛紛加快了腳步，有些甚至開始狂奔。

快到信財廣場的時候，雨水開始毫不吝惜地灑下來，不似夏雨那般疏狂，但依舊有浸濕衣衫的風險。

前方不遠處，巨大立體燈牌造型的“星悅”兩個字非常顯眼，易疏吟用最快速度跑進了大門。

盡管如此，頭發依然被淋濕了，她用袖口擦了擦頭發往裏面走，商場的空氣也沾染了些潮濕的雨水氣息，但因為空間的密閉性，比外面暖和了不少。

易疏吟擦完臉和頭發，開始仔細端詳商場內部，她發現這個商場修得還不錯，店面和櫃臺的設計都很新潮，門口兩邊一溜的運動品牌，再往裏走是珠寶和化妝品。

因為下雨的緣故，好多本來要出商場的人也不出去了，都在進門那一塊徘徊，僅有的幾個水果造型的座位也早已被霸占。

每個運動品牌店她都進去看了下，沒有發現肖遇舟的身影，不過想來他應該也不會買這麽貴的衣服。

商場一樓中庭的區域似乎是兒童區，她遠遠就看見五彩缤紛的氣墊拱門，下面鋪設了一些兒童娛樂設施，有彈跳氣墊，字母金字塔之類的。

小孩子們在嬉鬧和尖叫，家長們在外圍聊天，還有一個穿着青蛙人偶服的工作人員走來走去逗小孩開心。

她打算去一樓裏邊逛逛，于是往中庭這邊走。

路過兒童區的時候，有個小女孩在大聲嚷嚷說要和青蛙超人照相，她擡頭看了一眼，發現青蛙的嘴巴處露着扮演者的眼睛，原來人偶服是從這裏看人的，她以前從來沒注意過，覺得有些新奇，想多瞄幾眼。

但可能是因為拍照的緣故，青蛙頭迅速轉了過去，和小朋友一起看向家長的手機鏡頭，它舉起左手，擺出一個單邊愛心的pose，家長按下拍照按鈕，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易疏吟在護膚品和日用品區域逛了一圈。

千相優品到了新貨，各種流行的小玩意琳琅滿目，令人應接不暇，她逐漸把找肖遇舟的事抛在了腦後。

出來的時候，易疏吟的挎包裏已經塞滿了紮頭發用的頭繩、發夾、卡通小毛巾，挂書包上的小玩偶等。

她拿起一塊毛巾擦了擦剛才沒擦幹的地方。

前方電梯正好在開門，易疏吟趕緊鑽了進去，按下去三樓女裝區的按鈕。

她來到女裝區，發現女裝區的店大部分都沒開張，全用隔板封着。

逛完有限的幾家店，她跑到外圍的欄杆處，把小臂枕在上面休息，這個地方正好可以俯瞰樓下。

大門處的人似乎不再有人聚集，看來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中庭兒童區也少了不少人，青蛙人不再跑來跑去，但依然非常顯眼。

不一會兒，有工作人員過來和它交流，青蛙人取下頭套放在旁邊，裏面的中之人似乎是一個年輕男生。

易疏吟眼神停留在男生身上，她突然覺得那個發型看着有點眼熟。

男生一邊點頭，一邊順了順頭發，這動作……也挺眼熟的。

易疏吟心跳開始快起來，人偶服裏的人該不會是肖遇舟吧？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男孩。

工作人員離開了，男孩快速掃視了周圍一眼，又戴上了頭套。

這次她看到了側臉，可以說90％的相似度。

她心裏湧起一股酸澀，原來瞞着她的事，就是來這裏打工嗎？

易疏吟趕緊走扶梯下到一層，想要确認一下。

她找了個離兒童區比較近，但又正好是青蛙人視線盲區的地方，開始掏出手機給肖遇舟打電話。

“嘟——嘟——”

耳邊響起了待機忙音。

沒有反應。

她有點失望，大概是錯認了。

易疏吟聽着電話裏的忙音，思考要不要挂掉。

正當她準備挂掉的時候，她突然發現青蛙人的腳步變慢了，似乎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她繼續打，一直到第三遍的時候，終于有了反應，青蛙人謹慎地看了看四周，确認區域內一個小孩都沒有之後，走到桌子旁邊取下了頭套。

男生把手縮進自己衣服裏拿出了手機。

“喂，疏吟，有什麽事嗎？”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青蛙人的動作和手機聽筒裏的聲音重合在了一起。

易疏吟驚喜地跑了出來，她快步跑到兒童區，在距離他很近的地方對着手機講話。

“魚粥。”

肖遇舟聽見背後的聲音，轉過身來。

兩人目光交彙。

肖遇舟滿臉通紅，不知道是被頭套捂的，還是不好意思。

易疏吟只當是被捂的，畢竟他前額的頭發都被汗濕了。

她從包裏掏了掏，發現自己沒有帶紙巾，便把新買的小毛巾遞給他。

男生接過毛巾，看着上面的吊牌，表情有點猶豫。

易疏吟道：“你用吧，我買了好幾條呢。”

肖遇舟這才拿起來擦臉。

“你怎麽到這裏來了？我不能這樣太久，被領班姐姐看到不太好。”

易疏吟輕微地抱怨：“我給你發信息，結果你一直沒回。我就想着要不過來看看，順便逛下商場，沒想到還真碰到你了。”

她試圖活躍氣氛，指了指頭套道：“不過你小子藏得真深啊，差點沒找到你。”

這冷笑話似乎起了作用，肖遇舟笑了下，和她道歉：“不好意思啊，那會顧客很多，我沒法看手機。”

易疏吟道：“嗯嗯，沒事的。”然後又問他：“你做這個，累嗎？”

肖遇舟道：“還好，比在外面好。商場裏面環境好一些。”

其實她心裏湧出了無數個問題，比如工資、工作時長、工作時間、什麽時候開始做的兼職等等。

但她突然覺得有點問不出口，同時也考慮到他不宜長時間離崗，于是什麽也沒問，只點了點頭。

此時正好有一個母親帶着孩子走了過來，那邊負責娛樂項目的工作人員迎了上去，向家長推薦彈跳床。

肖遇舟見狀說道：“先不和你說了，我得工作了。”說完把毛巾遞給她。

易疏吟擺擺手道：“你留着吧，我還有很多。”他沒再推辭，折起來放進了褲兜裏。

她準備轉身離開，肖遇舟叫住她道：“對了，別告訴我媽。”

那眼神裏的期切讓人看了有些心疼。

易疏吟鄭重地點點頭道：“嗯。好。”

肖遇舟重新戴上頭套，舉起兩只青蛙手，用非常誇張的姿勢和小孩打招呼，逗得小孩“咯咯咯”直樂。

易疏吟覺得這樣的他有點陌生，好像在努力扮演一個外向的人。

坐上回家的公交車，她歪頭靠着車窗，感覺有些疲憊。

她其實有點懷疑，是不是她第一次看青蛙人眼睛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到她了。

不然為什麽轉頭轉得這麽快？

她低頭瞥見綁在牛仔衣上的紅色絲巾，突然覺得有點不合時宜的花哨和累贅，于是解了下來放進包裏。

她果然不适合搞這些“時尚”。

在姥姥家吃完飯後，她坐車回了盤錦路，其實她原本計劃是如果和肖遇舟玩得太晚，她就在康橋新苑的家裏睡一晚，第二天再回，現在考慮到他下午打工那麽累，晚上也就不好再去找他了，幹脆直接回去。

回到家裏，朱女士不在，大概是去廣場舞了，又或者和哪個新認識的朋友壓馬路。

易疏吟一屁股坐到沙發上，不想動彈。

片刻後她把母親要的藥方拿出來擺在茶幾上，用一個杯子壓住角落。

窗外的路燈已經亮起，她只打開了飯廳的燈，這樣既能有光捎帶照亮客廳，又不至于太刺眼。

她伸手去拿旁邊的手機，本是想看下時間。

沒想到，還沒接觸到屏幕，手機就提前亮了起來。

易疏吟拿過來一看，通知欄裏顯示着一個不太常見但此時此刻又很合情理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