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三更合一景市
第18章 第 18 章 三更合一景市。
極寒末世導致無數人死亡。現存的生命在官方通知下, 老老實實地待在室內,瑟瑟發抖,保留着罕有的熱量。
與北方最冷的冬天相比,極寒末世帶來的不僅僅是糟糕的氣溫, 還有難以想象的失溫。南方城市本身就沒有供暖基礎, 室內如同冰窖, 紋絲不動的情況下, 人體失溫的速度超乎尋常。
更糟糕的是, 随着時間流逝, 現有的供暖設備因極寒低溫、厚雪覆蓋, 開始損壞。
持續流失的熱量, 陸續消逝的生命。
絕望籠罩着現存的人類。
……
楊沐薇焦急地給霍弋發消息。她的鼻腔滑入冰冷的空氣,長時間在戶外的失溫, 讓她埋在雪地裏的腳有了發僵的趨勢。她給自己換過暖寶寶貼,可她知道, 再不找個溫暖的地方呆着, 她的腳趾就要凍掉了。
“回啊,怎麽不回我?”
楊沐薇想過一萬次自己和前男友霍弋再見的畫面。
她沒料到的是, 霍弋居然失聯?
低溫下, 手機容易反複重啓死機。
楊沐薇不敢讓自己唯一的通訊設備被低溫損壞。
她顫抖着将手機塞進口袋裏,仰頭看向十米內的別墅大門。
鐵門緊閉。
再度确認, 這棟別墅正是霍弋朋友圈裏發的“新居”。
像刀子一樣的寒風刮過她的臉,帶走她身上的溫度。
楊沐薇難忍情緒, 低罵起來:“操!”
她所處的位置可以清晰看到別墅內部有人影存在。
二樓、三樓的窗戶明淨。戶外雪光太亮, 她勉力擡頭,眯着眼,辨識出三樓窗戶那站了人——分辨不出男女, 連數量都分不清。楊沐薇眼睛刺痛,眼前黑斑閃爍,她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自己的命先交代在這。
四周梭巡,準備先找個避寒之處。
霍弋住的這棟別墅旁就有一棟別墅,看起來沒住人,可以臨時避寒。
楊沐薇面露喜色,她大步走去,等走到別墅跟前,錯愕驚覺:這棟別墅門緊鎖着,甚至沒有留一道供中介帶人看房的邊門。和這一片別墅區的其他待售房産完全不同。
她的心髒深深地蜷縮。
死期将近的危機感讓她慌不擇路,冰冷籠罩了她的大腦,楊沐薇開始後悔,自己怎麽就想不開要來找霍弋?
越想越後悔。
可再後悔也沒轍。
楊沐薇必須找到一個藏身處。
她惡狠狠地盯着霍弋居住的別墅,咬着牙,低頭給他發了一則消息:【霍弋,我真的走投無路了,你在家嗎?救救我吧。】
楊沐薇用手機鏡頭拍了一張自己含着淚的高清自拍照。
她用僵硬的手指迅速美顏修圖。
趁着網絡還行,發送。
這是極寒末世來臨的第七天。
楊沐薇花了三天在找霍弋的路上。
她幻想的“抱住前男友大腿”的美夢沒能實現,現在,她必須要返回原路,找到商超前還能用的汽車,借車內空調取暖。
楊沐薇咬着牙,最後看了一眼這棟燈火通明,看起來無比溫暖,如同堡壘般的奢侈別墅,心有不甘。
她拔起沉重的腿,走了。
=
霍弋憐憫地看着楊沐薇離去的背影。
他想說的話,不敢說出口。
鹿盈的态度赫然鮮明。
他暫時還沒有膽子到讓鹿盈生氣——他還想要複合呢。
方才一通話,不過是霍弋最後的試探。
他抱着微薄期冀:萬一呢?鹿盈是善良的、美好的女孩……
畢竟,她都能接受他的兄弟們住在這,對不對?
霍弋的念頭被鹿盈三言兩語打消。
她問他是否能付出代價。
霍弋終于膽怯。他聽出鹿盈柔和口吻下,波濤洶湧的怒意。
他沒轍,只好讷讷,裝作自己沒說過這話,遠遠望着雪地裏的人影離開,不敢回複楊沐薇發來的消息。
霍弋心裏祈盼楊沐薇趕緊走,最好是再不回來。不要影響到他和鹿盈的感情。
他的注意力落在楊沐薇身上時,理所應當的,他沒能察覺到鹿盈落在堂兄霍至昭身上的目光。
她帶着近乎冷酷的笑意,與霍至昭對視。
霍至昭久久不說話。
好半天,他艱難地彎了彎嘴角。
然後,低聲說:“鹿女士,我想,我們應該有一次面對面、兩個人的對話。”
這句話溫柔、低啞。
他說得輕而軟,毫無脾氣。
丁點都不像是那個在上流社會裏叱詫風雲的霍家掌權人。
這一刻,他只是霍至昭。
一個責任感過強,偏偏,有個堂弟拉垮到他必須為此負責的兄長。
他不是霍弋,無法做到像他一樣道德低下,哪怕再惱怒于霍弋的愚蠢行為,聲稱不對他負責,可真到緊要關頭,霍至昭還是要看顧着他。
鹿盈望着霍至昭,她與他只有一米多的距離。
她往他的方向行走,他定定站着,沒有退讓。
于是,鹿盈笑着,用手指碰了碰他在室內、露出的光潔手背。
她的指尖柔軟、細膩。
溫熱的指尖擦過他的肌膚。
霍至昭笨拙地、嘗試着反手握住。
許是老天作弄,霍家年輕一輩裏,只有霍弋談過戀愛,他是霍家年輕人裏集合了欲-色的花心大情種;與之相反,是其他三人。
不提剛成年的霍清羚,只說霍至昭、蘭逍這兩人,他倆成年許久,樣貌出衆,偏偏,從沒涉獵女色。
要麽忙于事業,要麽無心戀愛。
總之,在這方面,蘭逍或許還有點演藝的天賦,可以喬裝成擅長精通的成年男人;霍至昭就沒有那麽多技巧了,他的所有聰明都點在經商上。他能很好地和他人談生意、打交道,籠絡人脈,卻很難和異性進行暧昧以上的深入交流。
鹿盈看出他的拙劣。
這讓鹿盈滿意。
她彎起眸子,漫不經心地勾了勾他的掌心。
只有一瞬,稍縱而逝。
霍弋憂心忡忡地目送楊沐薇離去,直到雪地裏看不見那個人影,他打開手機一看,和楊沐薇的消息框裏,前任楚楚可憐地發了一張眼眸潮濕、嘴角下撇的美圖。
他為女人光明正大的示弱而顫了顫神。
久違的、沒被滿足的大男子心,膨脹擴張。
霍弋咬了咬後槽牙,他想,不能辜負楊沐薇對他的信賴,她明顯是為了他才跋涉到達這片別墅區的。
不管怎樣。
他不想辜負她。
霍弋想要和鹿盈再商量商量。他扭頭,愕然發現,鹿盈已經不見了。方才她和他哥還在這觀察着楊沐薇,怎麽一轉身,兩人都不在這?
……
鹿盈邀請霍至昭進了她的房間。
二樓的主卧,空調暖氣開着,室內的溫度能保持在15℃。
對比室外的零下低溫。
溫差足足有近90℃。
如果不是白潇祎、程盛易願意聽鹿盈的話,将別墅外部的裝修建材臨時更換,又根據往年在北方施工的經驗,将空調管道、空調外機等部件用牢固的建材遮蔽掩蓋,減少了低溫帶來的設備故障……他們現在恐怕就要在寒冷冰窟般的室內,瑟瑟發抖,戰戰兢兢,迎接死亡的到來。
鹿盈知道,現在戶外的低溫并不是最低。
原文劇情裏,還有一次極限低溫。彼時,全國各地都迎來堪稱死亡地獄般的雪暴。
劇情裏,雪暴泯滅了剩餘的十分之三的人口。
主角小夫妻倆及時找到別墅地下室,蝸居其中,熬過長達兩周的雪暴……
鹿盈皺了皺眉。
她不願意想太遠以後的事。
從和平時代穿書到極寒末世文裏,她遭受了無妄之災,對此相當不滿意。好在她心态不錯,适應得還算良好:既來之則安之。
及時行樂。
鹿盈的人生信念。
某種程度上,鹿盈對待末世不甚在乎的态度,影響了別墅裏的其他人。
霍至昭頭一次進她的房間,很謹慎,并不敢多看房間內部。
他不看房間,就只能看鹿盈。
這個決定很糟糕。
因為,這同樣讓他拘束。
最後,霍至昭只能盯着鹿盈暴露在外的、細長、雪白的指尖。遮光簾将窗外雪光結結實實地擋住,避免了自然光線對視力的損害。室內開了一盞睡眠燈,淺黃色的燈光柔和暧昧,将她飽滿、淺粉的指甲襯得晶瑩美麗。
鹿盈注意到他的視線所在之處。
她笑了笑。
旋後,開口:“坐。”
“你不是說要聊聊嗎?”
鹿盈毫不露怯,她用那雙晶瑩眸子瞧他。霍至昭忍住胸膛裏急速跳動的咚咚聲,“我想和你聊聊霍弋。”
她托着腮,很輕地哼了一聲。
“掃興。”
霍至昭不敢看她的臉,他的視線跟着她放在膝前的手指挪動。漂亮的、柔軟的女性手指,有頻率地、輕柔地、虛無地點動。
一、二、三。
一、二、三。
好像一曲自創的旋律。
霍至昭不由失神,他的專注力被她的指尖奪走,于是,說出口的話,關于霍弋的話題,便顯得沒那麽真心。
“你還會和……和霍弋複合嗎?”
話音剛落。
霍至昭的膝蓋被指尖輕輕地敲了一下。
他來時穿了西裝,非常正式、體面的搭配,是為了和鹿女士談生意。極寒末世來臨後,他臨時換下并不保暖的西裝,穿了程盛易找來的男士衣物。
互聯網上被年輕人嗤之以鼻的“棉毛褲”“保暖內衣褲”,都穿上了。
根據防寒經驗,鹿盈在衣物上的選擇搭配非常簡單,争取做到保暖加有型——保暖羊毛內衣、抓絨型保暖層,再加防風沖鋒衣——這樣的搭配不會出錯,目前,室內的氣溫足夠這群男人生機勃勃地走動,沒有凍死的風險。
鹿盈挑眉。她的指尖滑過沖鋒褲的布料。
她心情不錯。尤其是看到霍至昭穿着她買來的衣服,皮膚冷白,眼神澄然,內心升騰起得意與傲然。
漂亮男人是她在看。
她當然要讓他們打扮得英俊、靓麗。
嗯,也得保暖。
活着的男人才有用。
鹿盈心不在焉地想,她的指甲養得長了,刮過沖鋒衣物的布料,發出輕微的噪聲。
霍至昭與她面對面。
她的卧室裏,化妝臺旁的兩條懶人沙發,一個放着軟乎乎的抱枕,一個騰出空位讓他坐着。
過分綿軟的坐墊,讓男人的姿勢下陷。
鹿盈和他說話前,挪動了化妝臺的獨立座位,坐在他的正對面。
礙于姿勢,霍至昭幾乎沒有挪動的空間。
逼仄。
明明連肌膚都沒有碰到,霍至昭的後頸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他的骨頭開始顫栗,耳邊是手指摩擦過布料的輕柔響動,悉悉索索,非常暧昧,黏稠如蜂蜜,淋漓不盡地湧進他的耳道。
“……鹿女士。”
霍至昭咽了咽喉嚨。
他小聲地,無能為力地呼出一口氣。
“嗯?”鹿盈仿若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麽,她歉然地收起手,笑眯眯地、安撫着拍了拍他的膝蓋,“不好意思,想事情,有點走神。”
她坦然承認。
“我心不在焉時,手指總愛亂動。”
霍至昭無話可說。
他努力想要将話題撥回正道。
鹿盈看着他,眼眸彎彎,她冷不丁地問:“霍先生,你知道你堂弟是什麽脾性吧?”
整個對話的主動權,重回到她的手裏。
或者,換個說法。從一開始,從他踏入她的房間起,霍至昭便默認放棄了自己的權利,他只能悉聽尊便。
霍至昭替霍弋覺得丢臉。
他抿緊嘴唇,沉默地聽鹿盈說了下去。
于是,鹿盈說:“他花心、濫情,我不會是他的最後一任。”
“他還吃我的住我的——”
“現在還想着拿我的房子,養他的前任?”
富有魅力的女人危險地眯起眼,她說他,像是在說垃圾。
霍至昭清楚。
她不會和他複合了。
念頭掠過,他莫名其妙開始慶幸,慶幸之餘,心生茫然與古怪:如果能夠複合,無疑是較好的選擇之一,他不需要費心費力地替霍弋收拾爛攤子,擔心鹿盈看他不順眼,找借口将他趕出去。
情侶倆的事情,床尾吵架床頭和。
他居然為鹿盈不可能和霍弋複合……感到高興?
霍至昭沉默下來。
他低下頭,視線落在被鹿盈指尖觸過,略有褶皺的沖鋒褲布料上。
他伸出手,本能地用掌心将那塊褶皺撫平。
鹿盈看他的動作。
她饒有趣味地挑起嘴唇。
“我相信,撇去霍弋不談,你們都不是如他那樣糟糕的人。”
霍至昭:“我不是。”
他下意識為自己陳言:“我沒有談過戀愛。”
話說出口,又後悔。
霍至昭:“……”
他的掌心壓在沖鋒褲上,将褶皺捋平整。他嘗試着将自己的形象變得端正、體面,一如初見時,未曾借着霍弋與她的關系,喊更親近的稱謂那般。
他低低聲,“鹿女士……”
“你是在替他求情嗎?”
鹿盈并不意外霍至昭會為霍弋說話。
她邀請他來別墅聚餐,為的就是他的道德感,家族給他的責任,外界諸加的名譽。這一切,令他束手束腳。
更別說,另一個弟弟,蘭逍。
他的精神狀況岌岌可危。
霍至昭不想再有另一個親人出錯。
哪怕那個親人确實糟糕,爛得徹底,是個賤人。
她理解,并利用了霍至昭的弱點。
“是的。”霍至昭懇求地說,“我并不贊同他的做法,将前女友邀請進這棟別墅……他是蠢貨。”
“他的人品糟糕,”霍至昭眼神明淨,說得誠摯,“你和他分手,作為局外人,我很高興。”
鹿盈彎了嘴角。
她靜靜地聽。眼前這個能言善辯的英俊商人,用她喜愛的、柔和的人際交往方式,款款而談。
“我知道,現在我沒有資格說能付出什麽代價。”
不久前,鹿盈說得清楚直白。
她需要他們讓她高興。
這就是住在這裏、生存下去的代價。
霍弋那個蠢貨,已經将她惹生氣了。
現在,霍至昭要來給他收拾爛攤子。
霍至昭閉了閉眼,他組織語言,現在,他确定鹿盈和霍弋不會複合。
那麽,他可以不做“局外人”。
只有成為關系中的“當事人”,才能更好地哄她高興。
霍至昭為此努力。
他的背脊挺得很直。
出身優渥的公子哥,被很好地教養長大,他奇異地沒有染上霍弋的那些壞習慣。霍清羚像他。這對親兄弟年紀差10歲,出淤泥而不染,并不肖似霍弋那個賤男人。
“我想追求你,可以嗎?”
霍至昭的眼睛很亮。
他本能地說出這句話,如有神示,靈犀一閃。那張加入了母親基因的俊麗,為他成熟、英俊的眉眼籠罩上一層柔霧,讓他奇跡般地将這句話說得動人、甜蜜。
漂亮男人說起話,真讨人喜歡。
鹿盈對比着他與蘭逍。
蘭逍的脆弱,清正端莊的臉蛋爬過淚痕時的羸弱蒼白。
霍至昭的柔美,罕有,稀少,如同錦上添花,星星點點地點綴在他成熟俊朗的面龐上。
各有各的好。
她淡淡地想。
“随你。”
鹿盈沒有生氣。
霍至昭松了口氣,他非常害怕鹿女士認定他們霍家兄弟們都是抱着“談戀愛牟利”的想法接近她。
他知道,霍弋在鹿盈心中的信譽已是負分。
能得到鹿盈這句話,他的心暫且安了安。
他沖美麗女人笑了下,驀地,有些局促。
鹿盈忍俊不禁。
她将雙手摁在他的身上。
他的沖鋒褲又被她弄出褶皺。
青蔥般細膩玉白的指尖,搭在他的膝上,她降尊纡貴,語氣含笑。
“我的指甲留長了。”
她平鋪直敘。
霍至昭垂下眼睫,他捧起她的手,在梳妝臺找到指甲刀。
“我幫你。”
起初有點笨拙,後來漸入佳境,細心呵護。
他耐心地剪單手指甲時,鹿盈聽到房間外霍弋的聲音。
“有看到鹿鹿嗎?”
白潇祎冷淡地開口:“你找她幹什麽?”
霍弋:“嫂子,我找鹿鹿有事。”
程盛易冷哼一聲。
霍弋膽怯。
他不敢再追問下去,只能尴尬地幹笑兩聲,“呵呵,算了,算了。”
“我找找我哥。”
別墅區域的信號站還能使用。
霍弋打了一通電話。
霍至昭的手機響了兩聲,他需要處理企業事務,工作手機無法靜音。這兩聲的鈴響,似是被他捕捉到。
他半信半疑:“哥?你在哪呢?”
手機在兜裏。
鹿盈伸出空閑的那只手,探入他的沖鋒衣口袋,将手機撈了出來,她利索地調整為靜音。
霍至昭被她行雲流水的動作驚住。
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很快,她用光潔的、剛修剪過,指甲截面略有刺痛的手指戳了戳他的嘴唇。
她用那雙妩媚、清亮的眸子盯他。
飽滿紅唇掀了掀,露出潔白貝齒,語氣是命令。
“繼續。”
霍至昭回過神。
鹿盈單手拿着他的手機,她幫他看了兩眼:“沒有要緊事。”
他無聲地捧起她仍需要修剪的那只手。
保持緘默。
房間外,是霍弋疑惑:“去哪了?”
“靠,兩人都不在?”
霍弋顯而易見地焦灼起來。腳步聲漸遠。
“你會怎麽和他解釋?”末了,鹿盈輕飄飄地問。
霍至昭拿了一片濕巾,擦拭她的手掌。
他答:“我沒有什麽需要向他解釋的。”
鹿盈喜歡這個回答。
她笑着,用濕巾殘餘下的濕痕,在他的沖鋒褲布料上摁下一個頑劣、可惡的掌印。
軟綿綿的懶人沙發。
這個向下壓制的動作,令霍至昭深深地陷入了綿軟坐墊中。
她居高臨下地起身,凝視着霍至昭英俊好看的臉蛋。淺灰色沖鋒衣很适合他,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襯得更加俊朗,是和其他男人都不一樣的美。
霍至昭完全地陷入沙發坐墊裏。
他一動不動。
只有眼睛跟随着她的動作。
鹿盈伸出手,纖纖細指,雪白柔嫩,養尊處優的條件下呵護出的嬌媚與從容。
她是霍弋稱為“雙親離世”的“鹿家公主”。
霍至昭覺得室內的溫度變高了。
他不敢眨動眼睫。
下一刻,鹿盈用欣賞的口吻誇他:“剪得不錯。”
一如前些時刻,指尖擦過掌心,稍縱即逝的悸動。
她笑着,用掌心,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頰。
=
“哥,你剛才和鹿盈去哪了?”
霍弋的聰明從來只在男女關系上。他敏銳發現,方才他們的同時不見,代表着某種叫他不快的可能。
霍至昭低頭看着手機,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沖鋒褲上,速幹防雨布料,屬于鹿盈的掌印洇出的濕痕,早就消失不見。
“關你什麽事?”
霍弋被霍至昭的冷淡吓了一跳。
他倒不是沒被堂兄罵過,這幾日來,霍弋遭受霍家幾個兄弟的冷眼,尤其是蘭逍。
霍至昭在兄弟中自然也有自己的偏好。
親弟霍清羚肯定是他最在意的。
堂弟霍弋、表弟蘭逍。
沒有利益沖突的情況下,霍至昭相對平等地對待他們倆。
今非昔比。霍弋的愚蠢足以讓他們憤怒多年,失去霍家人的陣痛将會如同潮濕連綿的雨季。縱使雨季離去,再回首,發現角落裏雨季帶來的細小黴斑,記憶終究翻湧重來,将人拉扯進失去親人的苦楚中。
霍弋私下裏還和霍至昭抱怨過,他說自己怎麽會清楚鹿盈的準備會派上用場?
“末世論這種東西,誰會信啊?”
“況且,她也沒和我說什麽時候末世會來!”
霍弋總是喜歡将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霍至昭冷靜地反駁他,他問他,鹿盈是否有瞞着他做事?
霍弋啞然。
霍至昭為他的愚蠢感到窒息,他竭力保持平靜,冰冰冷冷地告訴他:“你只要知道,鹿盈沒瞞過你,而你沒把這件事當回事,未曾告訴我、告訴霍家就足夠。”
“不要将責任轉移到別人身上。”
霍至昭看重結果。
他不去問鹿盈為什麽會提前知道這些事,這世上太多難以理解的事,都要深究下去,他根本做不成霍家掌權人。
他只知道,現在他們是倚靠着鹿盈的善良留下。
霍弋:“哥,你不覺得很巧嗎?為什麽就在鹿盈要你們來聚餐吃飯後,末世就來了?”
霍至昭聽出他對她的懷疑。
以及,還是熟悉的推卸責任。
他說:“不是你認為她要向你求婚,所以聯系了我們來這裏吃飯嗎?”
霍弋愣住。他才發現,好像确實是這樣。最開始,是鹿盈借着他的手機發送聚餐消息。
又是他的微信號拉了個群聊。
看起來,主動權完全在霍弋身上。
“可、可這都是她拿我手機做的!”
霍弋想解釋,霍至昭并不相信,他無聲地注視他,無聲的警告,末了,回答他:“你應當清楚,你的手機裏有多少暧昧對象。你确定,你會讓鹿女士拿到你的手機嗎?”
幾個“你”字,将霍弋擊潰。
他都開始恍惚,懷疑是不是自己親自組局。
然後,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霍至昭的想法,正是鹿盈有意無意中造成的。
她擅長裝無辜。
霍家人又太過了解霍弋的脾性。
再加上,現在,所有人都是住在她家,哪怕有過懷疑,随着時間流逝,随着外界生命的消逝,他們只會慶幸,還好他們曾參與了這次聚餐。
還好,他們遇見的是鹿盈。
他們太幸運了。
有鹿盈這樣靠譜的主人。
……
霍至昭聽着霍弋的質問,他想到在鹿盈房間裏發生的事。
他們坦坦蕩蕩,并無任何過界行為。
可他的胸膛心跳,情不自禁地因回憶而急促。
“什麽叫做關我什麽事,哥,鹿盈是我的女友!”
“你們已經分手了。”
霍至昭冷淡道。
霍弋一句話都說不出,被他哥的話怼得茫然,那雙勾人的桃花眼裏只剩下慌張,“好吧,是分手了,但你和我前女友單獨待了那麽長時間,總該和我說清楚是做什麽吧?”
電影早就結束了。
三樓家庭影院距離走廊很近,幾人在樓梯間聽着二樓的動靜。
喬翟馳抱着手臂,他面色嚴肅,緊盯着二樓樓梯上的霍家霍至昭、霍弋兩人。
喬靈湛跟随着他哥,眉頭微皺。
霍清羚摩拳擦掌,準備他們要是真鬧起來,第一個沖下去幫他哥。
蘭逍沒看他們。
他的視線落在二樓走廊上,正在和白潇祎交流的鹿盈身上。
白潇祎:“你和霍至昭談了什麽?”成年男女,知道這樣的環境下,并不長的時間裏做不了什麽事。
她熟稔地揉亂小表妹的發頂,耐心且飽含愛意。
鹿盈心情不錯。
她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手,好似一只修剪完粉色肉墊的狡黠貓咪,有着最甜美的姿态,“喏。”
白潇祎滿心憐愛。
她捏了捏她的指尖,簡述自己觀察到的事:“霍弋那傻x剛才在和他的前任聯系。”
鹿盈毫不意外。
她聳肩,“随他折騰。”
白潇祎:“如果到時候,他真的開門……”她聽過小表妹複述噩夢的內容。
她憂心如搗,生怕鹿盈經歷噩夢裏的事。
“放心,不會。”
鹿盈游刃有餘,她冷眼旁觀着不遠處的兄弟争執,柔軟嘴唇開合,露出皎潔雪白的牙齒,銳利冷芒一閃而逝,“霍弋是蠢貨。可在座的,都是聰明人。”
喬家兄弟倆不會主動摻和,他們絕不會站到霍弋那邊。
霍至昭的态度清晰可見。
他奠定了霍清羚、蘭逍的态度。
鹿盈知道,在這樣的極寒末世裏,想要體面地活下去……需要熱食果腹,需要熱量保溫。
他想要救楊沐薇。
那就要讓出屬于他的那份食物……以及,賴以生存的熱量。
白潇祎小聲說:“你哥看到那個女的,又聽霍弋那樣說,氣得要死。”
“我知道。”
原文劇情裏,主角小夫妻倆為[鹿盈]報了仇。
鹿盈露出笑意。
她靠近白潇祎,低聲說:“就靜靜看着霍弋折騰吧,我也需要通過他,來估量其他人合不合格。”
所謂“合格”,自然是指,在這棟別墅裏,懂不懂讨好別墅的主人,能不能乖覺、聽話……
人類打敗末世花費了兩年。
而後多年,人類與極寒共存,死亡率不再像過去那般奇高無比。
人類迎來了恢複生機、人口攀升的時期。
鹿盈了解劇情發展,知道兩年後,社會終将步入正軌。
所有人會回到原有的生活軌道中。
她只管當下,不管将來。
兩年,足夠她用完這些漂亮男人——無論是汲取熱量,還是……
她勾起嘴唇。
白潇祎看着她笑,忍俊不禁。
不遠處,霍弋還在據理力争,甚至有聲勢越來越大的意思,疑似試圖吸引鹿盈的注意力。
“說啊,你們幹什麽了?”
這場争吵,本質核心,是霍弋想要了解自己在鹿盈心目中的地位。他不安,焦慮,怨恨。
——媽的,已經有一個蘭逍了,怎麽還來一個?他堂兄居然和鹿盈獨處那麽久?
——媽的。媽的。媽的。
霍至昭看出他的想法。
“你這幅模樣,很像潑夫。”
他蹙眉,嚴謹、審慎地說。
霍弋失去反應的能力。
蘭逍譏诮補充:“比我這個演員還能演呢。”
他用那雙澄淨、恍惚,玻璃般的瞳孔掃過鹿盈。
鹿盈似有所覺,她朝他看去,緊接着,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蘭逍濃長漆黑的眼睫顫動片刻。
他丁點也不曾在乎鹿盈與霍至昭前些時刻的親近——要知道,在霍弋的質疑聲中,他們簡直是已經上過床的關系。
他腼腆、靜谧地回應,他微笑起來。
眼眸裏有了飄忽的、落在實處的平靜。
霍清羚左顧右看。
他比他親哥霍至昭要更漂亮。男生女相,剛成年沒多久,眉宇間盈盈着少年氣息。幾分天真,諸多青澀。
他略有不安。
也有點讀不懂氣氛。
不過還好,他不需要太成熟,只需要跟在熟悉的兄長們身後,像模像樣地跟着做就好。
比方說,霍至昭對鹿盈親近,蘭逍對鹿盈微笑。
他便學着,沖鹿盈露出甜美笑容。
霍弋被霍至昭的言語攻擊,又被蘭逍陰陽怪氣,他不可避免地陷入情緒低潮,一時無聲,看起來無比可憐。
他用那雙桃花眼凄楚可憐地往鹿盈的方向看來。
鹿盈沒理睬他。
她早就看膩了。
她仰着臉,姣好精致的面龐在室內燈光下清晰,線條輪廓古典畫般精細。鹿盈無疑是個漂亮的、富有魅力的女人,一颦一笑,波流湧動。
三樓的幾人都看到她的笑容。
有一瞬間,他們誰都在所難免地以為,這笑容是單獨、只對他們展露的。
好在,他們神志清楚。
不似霍弋那般愚蠢自大。
喬翟馳擡了擡眼鏡框,他的耳廓浮起緋紅;喬靈湛不曾錯開眼神,他很聰明,在聽懂霍弋和霍至昭的争執後,想了一想。
他對喬翟馳說。
“哥,不止是我,你也可以試試。”
原本被鼓勵着,主動與鹿盈搭話,博取主人好感的小田園貓,認認真真地陳述自己的觀點。
喬翟馳茫然。
“什麽?”
他不如弟弟年輕,腦子暫時沒轉過彎來,還沉浸在鹿盈那攝人心神的笑容中。
喬靈湛溫溫吞吞:“姐姐和霍至昭聊得很好。”
他舉一反三:“他今年28歲了。”
喬翟馳僵住,他隐隐理解到弟弟想要表達的含義。
“你29歲。”意思是,都差不多大。
喬翟馳臉熱,他張了張嘴,清俊斯文的臉上,情緒難以分辨。自卑與不安覆蓋了他的臉。
眼看着霍清羚高高興興地跟在蘭逍身後,走向二樓。
霍至昭往鹿盈的方向走去。
很巧,這對霍家親兄弟,一前一後。
喬靈湛若有所思。
他鼓勵着兄長,“霍至昭可以,你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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