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40章 第 40 章

林城的車緩緩駛離了籠罩在陰雲下的公墓。

俞茵顫抖着撥通了珠姨的電話, 她的內心如同翻湧的波濤,迫切地想要立刻揭開真相,質問珠姨為何一直騙她。

電話響了一聲, 是傳統的老式的鈴音, 那冰冷的嘀聲如冷水澆頭, 讓俞茵理智回歸。

她不能在此刻暴露情緒,在又一聲嘀音響起時,她忙挂斷電話。

林城側目看了她一眼,似乎有話想說,卻終究沒有開口,只是繼續開車。

這片公墓位于近郊, 四周因傳統忌諱而人跡罕至, 沒有小區, 只有一片接一片的林子。

并非清明時節, 掃墓的人寥寥無幾,山道上的車子也顯得格外零星。

俞茵靠在座椅上, 心中紛亂如麻, 這時手機突然響起,是珠姨打來的。

俞茵瞅着手機屏幕發愣,她不想接聽, 但對方似乎不肯放棄,鈴聲一次次響起。

俞茵終于還是接了。

珠姨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擔憂焦急:“你一直不接電話,擔心死我了,沒出事吧?”

俞茵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她哽咽着:“珠姨……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啊……”

珠姨立刻察覺到她的異常,忙問:“茵茵, 你怎麽了?哭了?誰欺負你了?”

她的着急之情溢于言表,這份關切并非僞裝,而是出自真心。是人都有三分情,何況是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

這讓俞茵更加心痛,淚水止不住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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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姨……我媽媽忌日快到了……”

珠姨的聲音柔和下來:“茵茵,等這兩天忙過了,我陪你去給你媽媽上柱香。”

俞茵聲音顫抖,重複道:“你陪我去?”

珠姨的語氣中充滿了疼惜:“你這一哭,我心裏着急啊,要不是你叔病着,我現在就過去找你了。茵茵,難過別憋着,想哭就哭出來。”

俞茵心如刀割,她絕望地問:“珠姨,二十年了,兇手還能抓住嗎?”

珠姨沉默着,許久才說:“茵茵,你媽媽泉下有知,也會希望你好好生活,而不是沉浸在舊事中。”

俞茵咬唇仰面強忍悲痛,她哭訴:“為什麽偏偏是他啊……”

珠姨并不知道“他”與“她”的區別,着急道:“茵茵,你這樣我實在不放心,你身邊有人嗎?”

俞茵吸了吸鼻子,努力平複情緒:“珠姨,我沒事,我一會兒就好了,你……你……照顧好宋叔叔。”

她挂了電話,看向窗外陰沉沉的天。

烏雲在空中歡聚,空氣中彌漫着即将下雨的壓抑氣息。

林城伸手,拉開了副駕駛前面的抽鬥,裏面有拆開的紙巾包。

俞茵說了句謝謝,抽出紙巾擦幹眼淚。

她的手機又響了,是謝贏。

俞茵接起電話,謝贏開口。

“珠姨剛剛給我打電話,她說你媽媽忌日快到了,你情緒不太好,讓我抽空陪你散散心。”他的語氣嚴肅起來,“我對你說的話,不管是讓宋家知道還是讓警察知道,我們都會有危險。如果你控制不了自己,就不要和他們聯系。”

謝贏的冷靜理智,讓俞茵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車子平穩地在山路上行駛,兩邊綠樹飛速向後,快速變幻的窗外景象讓她心更亂。

她挂了電話,靠到椅子上,閉上酸脹的雙眼。

縱使內心千頭萬緒,人也抵擋不了一夜未睡的疲憊,她閉上眼睛不多時就睡着了。

林城一邊開車,一邊留心俞茵的動靜,見她一直不出聲,轉頭看去發現她已經睡着了。

她一夜沒睡,又情緒激動,應該是累得不行了。

林城把車停到路邊,将天窗打開一半,讓清涼的風和雨前的濕潤空氣透進來。

他到車外抽煙,透過缭繞的煙霧和暗色玻璃,不時地看一眼熟睡中的女孩。

一根煙燒盡,他坐回車裏,腳踩上油門,又猶豫了,最終選擇将車子熄火。

他也靠到椅背上,睜着眼,看着遠處陰沉的天空,聽着俞茵清淺的呼吸聲。

許久許久,他阖上眼皮。

俞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是被雨滴打在車窗上的聲音吵醒的,一睜眼,就看到林城近在咫尺的臉。

俞茵吓了一跳,一動不敢動,慢慢找回思緒。

她保持靜止,只轉轉眼珠,四下看看,發現車子停在不知名的路上。

道路兩邊綠樹成林,明顯不是城區。

雨點很大,噼裏啪啦地落在車上,林城也醒了。

四目相對,兩人都有些不自在。

“我抽根煙就出發。”林城啞着嗓子留下一句話,頂着雨下了車。

俞茵松口氣,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揉揉尚未完全蘇醒的臉。

幾分鐘後,林城回到車裏,頭發濕漉漉的。

“餓嗎?”他的聲音仍然有些沙啞。

俞茵說:“不餓,我想回學校。”

當俞茵到達學校時,雨勢已經從磅礴轉為細雨,但仍綿綿不絕地落着。

林城的車裏只有一把傘,俞茵不好意思獨自使用,打算冒雨跑回宿舍。

然而,當她轉身時,卻發現林城已經拿着傘下了車,看樣子是要送她一程。

俞茵默默地接受了,她發現自己并不排斥與林城共用一把傘。

到達宿舍樓下,林城叮囑她:“回去好好休息,無論有什麽問題,吃飽喝足睡好了,才有精力去解決。”

俞茵謝過,問他去哪。林城說回家補覺。

宿舍陽臺上,周欣悅正因為忘記收衣服而懊惱,本來已經幹了的衣服再次被雨水打濕。

她一擡頭,看到樓下有對依依不舍的戀人,大雨天也要打傘約會。

黑色大傘遮住了他們的上半身,周欣悅只能看到女生穿着咖色運動褲。

她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最瞧不上戀愛腦了。

摘下濕透的衣服,她又瞅了眼那對情侶,女生已經進了宿舍樓,男生還打着傘,似乎在等什麽。

周欣悅嘁了一聲,好奇地盯着那個男生,想知道他會等多久。

突然,傘下的人擡頭看向她們宿舍的陽臺。

周欣悅愣了下,認出那是林然的哥哥林城。她以為自己眼花了,特意傾身仔細去看。

林城注意到她,朝她點了點頭。

周欣悅下意識招招手,禮貌地回應對方。

就在這時,宿舍門開了,俞茵跺着腳走了進來,咖色運動褲腳已經濕了一半。

周欣悅張張嘴,又想了想,然後指着樓下。

“林城……在等你?”

俞茵一怔,忙跑到陽臺上,卻只看到林城舉着傘離去的背影。

她垂下肩膀,低着頭回到宿舍。

周欣悅抱着雙臂看她。

俞茵莫名:“看我幹嘛?”

周欣悅直截了當:“你們倆什麽時候開始的?”

俞茵回答說:“他只是送我回來。順路。”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加上“順路”,一股欲蓋彌彰的味道。

周欣悅果然不信,她上下打量着俞茵,說:“你啊你,躲過了弟弟,躲不過哥哥。我上次就看出來了。”

俞茵說:“你真的誤會了。”

“解釋就是掩飾。”周欣悅說,“我可提醒你,那是林然的哥哥,林然可是個花花太歲。”

俞茵不愛聽,反駁道:“林然是林然,林城是林城。”

“啧啧啧,還嘴硬,這就維護上了。”周欣悅說,“有其弟必有其哥。”

俞茵說:“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信不信由你。”

她從櫃子裏翻出條幹淨褲子。

“我信啊。”周欣悅說,“我信你,但我不信林城,我不信他對你沒有那種意思。”

俞茵聽到這話,疲憊地坐到椅子上。

“不管他是什麽意思,我現在都沒有精力去想這些事。”

這天晚上,林然與朋友們的聚會結束後,發現宿舍門已鎖,他也無所謂,開着車回家。

他哼着小曲,輕快地走上二樓。

二樓的燈都沒開,煙味撲鼻而來,月光透過窗戶灑進小廳,映出一個坐在沙發上的人影。

林然吃了一驚,急忙打開燈。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林城眯起了眼。

“哥,你怎麽坐這兒?”林然順着哥哥的目光看向對面,忍不住笑出聲,“又在憶苦思甜呢。”

林城有時會坐在這裏,對着那些舊校服和舊書包發呆,林然早都習慣了。

“咦,這是什麽?”林然注意到茶幾上有個淺藍色的細圈,他一眼就認出是女生用的發繩。

他的眼睛一亮:“哥,你帶女生回家了?這可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林城面不改色地從林然手中拿回發繩,緊緊攥在手心裏,随口道:“這是阿姨用的。”

林然還想繼續追問,林城先發制人,開始審他。

“你這麽晚才回來,去哪兒了?”

林城一嚴肅,林然就忘了自己要說什麽,趕緊如實回答。

“大狗想追俞茵,讓我們幫忙出主意,我跟他說俞茵可不好追,當年我……”

林城眉頭緊鎖,打斷他。

“大狗是什麽玩意?”

“就是陳哲啊,我們學校研二的,控球特別厲害。”林然邊說邊比劃,“比我還高一丢丢。”

林城聽得煩躁,聲音不自覺地嚴厲起來。

“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許跟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來往,你當我的話是耳邊風嗎?”

林然愣了一下,辯解道:“不是,他每年都拿獎學金,不是那種亂……”

“拿獎學金就不是亂七八糟的人了?你的朋友裏,有幾個是好東西!”林城伸出手,“車鑰匙給我。”

林然不敢違抗,掏出鑰匙,小* 心翼翼地問:“怎麽了哥,你要我車鑰匙幹嘛?”

林城說:“你要是再和那些人來往,就別想再拿回車鑰匙。”

他說完,轉身回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林然獨自站在小廳裏,看看大哥緊閉的房門,再看看茶幾上那堆煙屁股,最後看看櫃子裏挂着的舊校服和髒了吧唧的小書包。

他立刻意識到大哥今天心情不好,自己不幸撞槍口了。

他周末還計劃帶新認識的姑娘去郊游,現在沒了車鑰匙,該如何是好。

他失魂落魄地坐到沙發上,覺得自己弱小可憐又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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