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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第6章

宋晚秋身子倚着講臺,眉心微擰,纖纖細指捏起一個粉筆頭,眼睛緊緊盯着目标,就跟瞄準獵物的小獵人似的,随後用力一丢。

誰知道這不争取的粉筆頭像是喝了假酒的小迷糊似的,完全偏離航線,可憐巴巴地落在了江暖的腳旁。

發現底下的同學在看着自己,宋晚秋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角,不死心地又從粉筆盒裏翻出個粉筆頭。

這次她鼓足了勁,像個武林高手一樣“嗖”地站直身子,用力一抛。

粉筆頭穩準狠的落在江暖背上,結果那人像個木頭人似的,紋絲不動,一點反應都沒有。

宋晚秋無奈,拿起卷子走到江暖旁邊,垂眸盯着少女被柔軟發絲輕輕覆蓋着的後腦勺。

眼神看起來似乎非常的溫柔。

下一秒,宋晚秋毫不客氣地揚起手,“啪”的一聲,用力一巴掌就拍在那圓潤飽滿的腦袋上。

“靠!誰啊!有病啊?”

江暖像被踩尾巴的貓一樣,猛然睜開眼,心髒被氣得“咚咚咚”地跳動了幾下,聲音裏的暴躁像要沖破屋頂似的,一點都蓋不住。

宋晚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發起床氣。

江暖雙手捂着腦袋,偏頭瞪着擾她清夢的罪魁禍首,語氣不善,“又怎麽了?”

“你覺得呢?”宋晚秋伸手将江暖壓在胳膊下的試卷抽出來,上面竟然一個字都沒有,要不是被壓的皺皺巴巴的,她都懷疑是新發的卷子。

“為什麽不做試卷?”

“不會。”江暖氣還沒消,語氣很沖。

宋晚秋第一次見如此理直氣壯的人,啪的一聲,将江暖的卷子拍到桌上,左手食指往教室後方一指,“江暖,去後面站着!!”

“你煩不煩啊!”江暖兩臂交叉于身前,擺出強烈地抗拒姿态,扯着嗓子,“你是幼兒園老師嗎?整天除了讓學生去後面罰站你還會什麽?”

被反過來教育的宋晚秋:……

宋晚秋感覺自己烏黑的發頂也開始滋滋滋的往出冒白發了,也不知道當老師賺的工資,夠不夠她三天染一次黑發。

“去不去?”

江暖都沒想立馬拒絕,“不去!”

“江暖,我再問你一次,去還是不去?”宋晚秋面色凝重,語氣異常冷淡。

教室裏的空氣稀薄到讓人壓抑。

江暖感覺自己有點喘不過來氣,小幅度的滾了滾喉嚨,一臉不耐,抓起卷子,挺直腰背。

“去就去!”

這一次,宋晚秋中途沒再好心的關心江暖還困不困,全程無視教室後面将卷子頂在頭上,在無聲抗議着的混世小魔王。

下課鈴響起,宋晚秋目不斜視地離開教室。

陳沐禾和林洛屁颠屁颠地跑到後面,将滿臉寫着“姑奶奶現在非常生氣”的江暖請回座位。

陳沐禾:“宋宋這次可被你氣的夠嗆啊,上課一次都沒笑過。”

“她愛笑不笑,關我屁事。”江暖将卷子揉作一團,扔進桌兜,趴在桌子上拒絕交流。

陳沐禾:……

陳沐禾拍了拍許洛的胳膊,兩人腦袋湊到一起,聲音很大的交頭接耳。

陳沐禾一臉苦大仇深,嘆息道:“這樣下去不行啊!我擔心暖寶會把宋宋氣走…”

“極其有可能!”林洛點頭附和道:“可咱們也勸不動暖寶啊!她一向說一不二的。”

“那不然我們讓宋宋別管暖寶了?”陳沐禾很快又自己否定了這個想法,“宋宋一看就是那種特別特別負責任的好老師,絕對不可能放任暖寶上課睡覺的。”

江暖在心底直翻白眼,腹诽:“像她這種薄情寡義,腹黑又沒素質的人如果也算好老師,那這個世界上的好老師恐怕都滅絕了!”

林洛嗯了一聲,沉默幾秒,靈光一現,“這周末我們去廟裏拜拜吧,求各路神仙幫忙解除暖寶和姓宋的之間的孽緣?”

陳沐禾思忖片刻,激動的點頭:“我看行!”

被宋晚秋氣的毫無睡意,用假寐掩飾憤怒的江暖聽到兩人的對話,沒忍住差點笑出聲。

人都沒辦法解決的事情,求神拜佛更沒用!

不過她們倒是總結的十分到位,自己和宋晚秋的确是孽緣!

欠了八輩子的孽緣!

而這段孽緣江暖想躲也躲不掉,因為今晚連着兩節英語晚自習,她只好将揉成一團的試卷又從桌兜裏拿出來。

白天睡了一天,晚自習江暖破天荒的沒再睡覺,當然她也沒認真聽課,手裏拿着一本歷史書百無聊賴的翻着。

宋晚秋袖口半挽,點着黑板講題,中途巡視的時候,她發現江暖在看歷史課本,破天荒的沒訓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江暖毫不怯懦的與她對視,做好了去後面罰站的準備,結果宋晚秋一句話也沒說,走了。

走了?!

她認輸了?妥協了?不管我了?

這就對了嘛!其他老師都不管我,你一個新來的老師搞什麽特殊!

顯着你了!

九點半,煎熬的晚自習終于結束,熬完最後一節自由複習的自習課就可以放學了。

江暖靠在凳子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準備去走廊裏吹吹夏夜難得的晚風,發現宋晚秋拿着教案大步流星走了過來,随後杵在她旁邊。

江暖迷惑的眨巴眨巴眼睛,“又幹嗎?”

宋晚秋言簡意赅,“拿上試卷跟我走。”

江暖啊了一聲,手拍着桌子大聲抗議,“現在是下課時間!”

“嗯,老師聽到了下課鈴聲。”宋晚秋曲起指節敲了敲桌面,不容置喙,“速度!”

江暖拉開凳子,豁然站起身,發現穿着平底鞋的宋晚秋竟然還比自己高了大半個腦袋,悄悄踮起腳尖給自己增加氣勢。

“我不去!難道您不知道作為老師,不應該占用學生寶貴的課餘時間嗎?”

宋晚秋輕飄飄的哦了一聲,擡起纖細的手腕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老師陪你等上課鈴響。”

江暖:……

“随便你,我要出去了。”江暖用身子撞開堵在面前的宋晚秋,徑直走向教室外面。

宋晚秋面色平靜,絲毫不介意她的無理,将手裏的教案放在江暖課桌上,旋即自顧自的坐在她的座位上。

陳沐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晚秋。

宋晚秋扭頭看向身旁一臉懵的陳沐禾,想了幾秒,問:“那個,你叫什麽名字來着?”

“老師,我叫陳沐禾。”陳沐禾扁了扁嘴。整個班裏宋宋恐怕就只記得江暖的名字吧。

宋晚秋淺淺一笑,“陳沐禾同學,你有不會的題嗎?”

“啊?”陳沐禾愣了一下,搖頭,“沒有。”

宋晚秋:“有不會的題可以随時問老師的。”

陳沐禾乖巧點頭,瞥了一眼門外趴在欄杠上的江暖,猶豫幾秒,語氣認真,“老師,江暖只是脾氣不太好,而且她從小腦子裏就缺根筋,您別跟她一般見識。她人其實不壞的…”

“老師知道。”宋晚秋打斷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閃光點,而且這個世上沒有壞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陳沐禾原本僵硬的身體,在聽到回答後松弛下來,“我還害怕您會讨厭她呢。”

“不會啊,老師很喜歡你們每一位同學。”宋晚秋雙手放在江暖桌上皺皺巴巴的試卷上,一下又一下溫柔的将其撫平。

“你和她關系一定很好吧。”

陳沐禾用力點點頭,“我們是發小,從幼兒園就在一起玩了。”

“那你知道她為什麽不喜歡學習嗎?”

“不知道。”陳沐禾單手托腮,沉吟道:“我覺得她不是不喜歡學習,她是什麽都不喜歡。”

宋晚秋整理試卷的手一頓,驀地想起在不經意間看到的江暖那空洞又茫然的眼神,不由地擰起眉頭。

“是嗎?我看她挺喜歡睡覺的。”

“那是因為她經常失眠…”陳沐禾小聲嘟囔了一句,冷不丁問:“宋宋,你是什麽星座啊?”

“摩羯。”

陳沐禾若有所思的輕點下巴,“怪不得你和江暖合不來呢!”

“嗯?”

“沒什麽,我平時比較喜歡研究星座。”陳沐禾捂住嘴偷樂。

“叮——”上課鈴聲響起,清脆的聲音如同利箭一般穿透了校園的喧嚣。

江暖拖沓着腳步走進教室。

宋晚秋優雅的從江暖座位上站起來,将卷子遞給她,“現在可以跟老師走了嗎?”

江暖緊抿着唇,一手拎着卷子,一手拎着校服外套,黑着一張小臉,腰背挺直的跟在宋晚秋身後,俨然一副去幹架的氣勢。

陳沐禾看着兩人一前一後離去的背影,噗嗤一聲笑出聲,她笑得眼淚花都出來了。

摩羯和雙子!土象和風象!鐵鏈栓瘋狗!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高三教研組辦公室。

宋晚秋擡手指了指自己的工位,“坐。”

江暖看着眼前柔軟的真皮辦公椅,明顯比自己硌屁股的的木登子舒服多了,她也沒客氣,一屁股坐了上去,身子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臉上的表情好不享受。

宋晚秋:……

宋晚秋将手裏的教案放在桌子上,“現在把早上的卷子做一遍。”

江暖閉着眼,慢悠悠地搖頭,“我不會。”

“蒙你總會吧。”宋晚秋将旁邊工位的凳子拉過來,坐在她旁邊,擰開水杯,喝了口水,幽幽啓唇,“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填空和作文可以抄閱讀理解。”

江暖倏地睜開眼,偏頭一臉詫異的盯着宋晚秋,一時有點不敢相信,這些話竟然是從老師嘴裏說出來的。

宋晚秋挑高眉頭,“怎麽?老師臉上有答案?”

江暖一噎,收回視線,語氣嘲諷,“您可真是一位好老師。”

“謝謝誇獎。”

話落,江暖感覺一口老血哽在心頭。

再一次思考,這種人是怎麽當上老師的。

而且還是高中畢業班的老師!!

“快寫。”宋晚秋催促。

“不想寫,也不想蒙。”江暖翹着二郎腿,俨然一副吊兒郎當的混蛋模樣。

宋晚秋臉上沒什麽表情,倏地站起身,又彎下腰,一把拉開辦公桌下面的櫃子。

就在江暖以為這人惱羞成怒,要拿出棍棒暴揍她的時候,宋晚秋拿出了一條柔軟的毯子。

江暖:???

宋晚秋拿着毯子半躺在辦公椅上,将毯子抖開蓋在自己身上,戴上眼罩,一副入眠的姿态。

“你這是做什麽?”江暖愣住了。

“很難猜嗎?當然是睡覺啊。”宋晚秋聲音懶洋洋的,“你什麽時候把試卷做完就什麽時候回去睡覺。”停了一下,補充道:“對了,走的時候記得幫老師關燈。Thank you!”

江暖難以置信,這人居然讓她熬夜寫卷子!

她* 坐不住了,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憤憤道:“宿舍有門禁,十一點可就關門了!”

宋晚秋拖着長音哦了一聲,“十一點啊?十一點你大概率是寫不完的。看來今晚你需要屈尊和老師一起睡辦公室了。”

江暖站在原地,表情在臉上僵着。

不待江暖發飙,宋晚秋再度開口:“不好意思啊,老師只有這一條毯子,今晚還得委屈你凍一夜,下次老師會給你備一條毯子。不過你們小孩兒火氣旺,應該不會冷,大概也用不着。”

江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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