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異世種玉（十二）

在趙靈犀剩餘的人生中，她無數次用不甚清晰的意識回憶起那個晚上，然後重新陷入無盡的倉皇之中。

魔化的江塵逸是個瘋子。

暗夜的樹林裏，趙靈犀的脖子被江塵逸緊緊地掐着，缺氧的感覺讓她腦袋發昏。

她極力掙紮，可是卻沒有用。

“放開她！”徐澈清冷的聲音緊跟着響起，他抽出了手中的劍，劍尖直指着江塵逸。上官領與宣景然也出了手，兩道靈氣同時射向江塵逸。

只是卻被江塵逸輕飄飄地彈了回來。

“你們喜歡她？”他看着這三個男人，微微放松了對趙靈犀的鉗制：“可是你們卻不知道吧，這個女人已經被我控制了。”

“不可能！”徐澈第一個喊道，劍又向前了一些。

“怎麽不可能？”江塵逸看着他，“你們好像忘了，她也是吸收過我的靈玉的，那塊六階玉髓，你們忘記了？”

“怎麽會？”宣景然喃喃道，“玉髓和魔心玉是不一樣的。”

江塵逸惡意地笑笑：“怎麽會不一樣呢？我能夠通過那魔心控制別人，怎麽就不知道我種出的玉髓就不能控制人？”

沒有控制趙靈犀是他人生的一大敗筆，清醒的時候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可是現在，魔化狀态的江塵逸覺得這樣耍他們玩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靈犀？”上官淩看着臉色被憋的紫紅的趙靈犀，略微遲疑了一下。

江塵逸所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如果靈犀不是被他控制了，那麽為什麽會非要救他呢？

趙靈犀的眼淚真的流了出來，她祈求地看着上官淩，想要否認江塵逸的話，卻發不出聲音。

可是上官淩現在對她的感情終究還沒有那麽深，所以無法分辨她神情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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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宣景然，默默地向後退了一步。

“如果你真的控制了她，那麽你又為何要殺她？”徐澈擡起頭，鋒利地問道，“而且明明當初是靈犀揭發了你的所為，她如果真的被你控制，那又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宣景然與上官淩一怔。

徐澈一向沉默寡言，但是這話說得卻甚有道理。

“殺她？”江塵逸微微松開了放在趙靈犀脖子上的手，讓趙靈犀暫時沒有了生命危險，但是卻依舊像提着一個木偶一樣提溜着她：“她是我控制的人，我願意殺她就殺她，不願意殺她就留她一條命，這有什麽好解釋的？再者，你們不是見到過被魔心玉控制的人了嗎？他們又不是時時刻刻都被我控制的，趙靈犀選擇揭發我，是她自己蠢。”

如果不是趙靈犀，他今天何至于此？

徐澈向後看了一眼，發現上官淩與宣景然又再次遲疑起來，不由得轉頭冷笑道：“就算是靈犀被你控制了，那又怎樣？反正我是不會任憑靈犀落到你的懷裏。”

江塵逸猖狂地大笑道：“你這人真是像木頭一樣，這麽較真多不好玩！”他說道，不知從何處拿出塊靈玉，将其中的靈氣強行打入到了趙靈犀的懷裏。

若是平時，他絕對不會這樣做，因為将靈玉中的靈氣強行打入到對方的體內，會損傷靈師本身的根基。

“怎麽樣？現在她不是真的被我控制住了嗎？”

“靈犀！”上官淩與徐澈同時大喊道。

“你的身上怎麽還有靈玉？”宣景然大驚失色，江塵逸被抓之後，身上的靈玉絕對會完全被收走的。

“你們這群蠢貨怎麽知道我的厲害！哈哈哈，那幫老家夥還以為完全控制住我了！”他複又大笑起來，笑夠了才說道：“看我的小傀儡多麽的乖。”

趙靈犀此時的表情已經完全變了，眼神也不複以前的靈動，看着徐澈等人，有如在看陌生人一般。

“你們不是情真意厚嗎？我倒想看看你們是如何情真意厚的！”他眼中紅光大熾，瞬間，趙靈犀就像是滿血複活一般，幾道靈氣打在三男的身上。

“靈犀，你醒醒！”三個男人不分先後大喊道。

可是趙靈犀恍若未覺，手上的攻勢越發淩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控制的原因，她的實力似乎更上了一層樓。

竟然使得三個男人聯手都有些招架不住。

而且，衆人只能躲閃，卻不想傷她，趙靈犀卻全無顧忌，出手狠辣，很快，三個男人身上就添了幾道大大小小的傷痕。

一旁的江塵逸像看猴戲一般地看着他們。

在趙靈犀現在的認知中，這些男人根本不是她喜歡的人，反而是敵人一樣。

三男且退且走，身上的傷痕卻越來越多，看着眼眸漆黑沒有半分情緒的趙靈犀，衆人的想法也有了變化。

“若我只顧躲閃，靈犀卻步步殺招，今日難不成我要折在這裏？”宣景然想到。今晚對他就像是無妄之災，到了此刻，關于做功德的目的早就被他抛之腦後。反而因為為今夜的屢次狼狽和身上的傷痕，他對被控制的趙靈犀也不由得産生了深深的埋怨。

不行！他不能這樣被動！他終于做出決定，靈氣刃猛地射向趙靈犀。

“你在做什麽！”徐澈一聲怒吼，卻因為這一時的失察，沒有躲過趙靈犀的這一擊，被靈氣恰好擊中了武源，向後退了好幾步，以劍尖撐地，嘴裏也吐出一大口血。

上官淩見他受傷這樣嚴重，心裏發慌，下意識也開始反擊起來。

徐澈臉色慘白，看着厮鬥在一處的衆人，眼中閃過一絲刻骨的恨意。

若不是江塵逸，他們怎麽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他卻忘了，江塵逸與他們本來是沒有半分關系的，他們是被趙靈犀鼓動為了所謂的大功德，才陷入了這個漩渦之中。

天色漸亮，夜晚的灰暗漸漸退去，露出白色的底色來。

宣景然與上官靈已經是強弩之末，體內靈氣潰散，可是趙靈犀的攻擊卻絲毫未停。

但是，因為長時間的控制，江塵逸的臉色也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一旁的徐澈抓準機會，提起長劍，直刺江塵逸的面門。

江塵逸的餘光掃到他，眼裏的紅色轉向深紅，分神發出一道靈氣刃，狠狠将徐澈打倒在地。

這一次，在巨大的靈氣沖激下，徐澈的五髒六腑像是被移位一般的痛，他的身子飛出了好幾十米，重重跌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

這一擊，同樣也讓江塵逸更加疲憊起來，纏鬥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他眸中的紅色開始逐漸褪去了。

這标志了魔化的狀态即将要結束。

理智漸漸回籠，幾乎是片刻之後，江塵逸已經完全清醒，看着眼前的狀況和受了嚴重內傷的身體，臉上陰沉而蒼白。

“統統住手！我們快走！”他喊道，在這裏耗了這麽久，不管今夜的營救是否已經成為一個圈套，那些靈師們估計也要出現帶走他了。。

可是現在還有誰願意聽他的？就算他撤回了趙靈犀的控制，可這三人剛才打鬥正酣，趙靈犀收回了靈氣，那兩個人卻沒有來得及撤手，兩道靈氣同時打在趙靈犀的身上。

“噗！”趙靈犀的身體猶如離弦的劍，飛了出去，轟然倒地。

江塵逸見這幾人還在糾纏，冷冷哼了一聲，就要獨自離開。

然而，事實卻沒有如他所願。

他們在這裏耽擱了這麽久，上靈郡的靈師們已經追了上來，将這片樹林團團圍住。

上官淩與宣景然剛剛結束戰鬥，靈氣告罄，就發現自己已經被人團團圍住，無處可逃了。

他們幾乎是絕望而頹然地對視了一眼。

今夜，結局已定。

漸漸明亮的背景中，走出白衣紫邊的陸明澤，他看着壯烈的場面。面上不顯，心裏十分疑惑。

今天晚上的事情，說話的丫鬟，施壓的面具男，都是他的人，他也是提前知道了江塵逸的手下今晚上會給那些靈師下藥，趁機救走他，故此讓女主摻了一腳，他卻把接應江塵逸的人全都截斷。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當中，唯有一點超出了他的預計。

在他的設想中，江塵逸與趙靈犀等人應該是能夠在外出逃幾日的，到時候他再采取一些手段，給他們的逃亡之路添點堵，等這幾個人心态發生變化窩裏鬥之後，他再各個擊破。

然而，事情現在的走向，卻讓他始料未及。

也是，魔心玉那種東西，種的多了，怎會沒有隐患？只是太過不巧，江塵逸竟然趕在這個時候，理智脫籠了。

倒是省了他很多的事情。

他風度翩翩地來到衆人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

“沒想到，今晚能這麽順利追到你們。”他淡淡地說道，江塵逸卻氣得幾欲吐血。

如果不是他進入了魔化的狀态，怎麽會被這麽容易地追上！

而依然清醒的宣景然與上官淩卻不敢看包圍他們的靈師。

他們怕看到那些異樣的目光，尤其是上官淩，他的師父也在包圍他們的衆靈師之中，現在卻一直沉默着。

倒是乾元門的掌門，飛身一掠，把重傷昏迷的徐澈帶上了。

“虞掌門，這是做什麽？”有靈師不滿。在他們看來，不管徐澈他們之前是什麽身份，出了這樣的事情，已經可以證明徐澈等人是被人控制了。

這樣的人，放在哪個家族中，不都是清洗對象？難道在這些大勢力中就是例外了？

虞掌門冷冷地看了一眼出聲的靈師，在他懷中的徐澈氣息微弱，體內的武道根基竟然也被毀的七七八八，看來下手的人毫不留情。

他在心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又在徐澈的傷口上狠心加了一掌，方才擡頭說道：“澈兒武源已毀，岑靈師有什麽不滿？”

那靈師被虞掌門冰冷的目光看着，打了一個寒戰，不敢說話了。

虞掌門将徐澈的武源徹底毀掉，又将五階的青玉玉髓喂到他的嘴裏。

不是沒有更好的玉髓，只是現在的徐澈，卻不能使用了。

同樣倒在地上的趙靈犀卻無人問津。

這一夜，在很多人眼中是波瀾起伏的一夜，野心家江塵逸竟然控制了上官淩等年輕一輩傑出天才，想要逃走，還好被衆靈師們重新抓住。

然而，在之後的審問中，上官淩等人卻矢口否認受到江塵逸控制的事情，還說出了一個讓諸位靈師覺得哭笑不得的理由。

功德？是誰這樣腦殘竟認為在江塵逸身上能夠賺到功德？

說起來，要是把江塵逸殺了也許倒是一件大功德呢。

可是這件事情算起來，如果他們沒有被江塵逸控制，那麽犯的罪反而更大了。

不過上官淩等人犯的罪行雖是鐵板釘釘，但是架不住人家都是有後臺的人。

徐澈被毀了武源之後，就被虞掌門帶走了。

上官淩的師父也終究還是不忍心，為徒弟作保，可是衆人怎麽能讓他輕易帶走上官淩？無法，上官淩的師父也只得仿照虞掌門，毀掉了他的靈源。

相比之下，宣景然就有些尴尬了，因為鳳陽宣家根本沒有這個面子把他帶走。

于是他只能暫且乖乖待在這裏，等待着最後的結果。

但是有了前幾個人的參照，可想而知，他的命運不會比上官淩與徐澈更好的。

剩下一個趙靈犀，說起來也讓人哭笑不得，趙靈犀清醒之後，竟然已經變得神志不清了，她還有那一夜的記憶，但是大概是因為被魔化的江塵逸控制過，影響了她的神智，導致趙靈犀變得瘋瘋癫癫，總是說一些什麽“我是女主”這樣不知道什麽意思的話。

可就算是她瘋了，但是乾元門、靈醫谷以及鳳陽郡諸位靈師在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始末之後，幾乎要把這個女人挫骨揚灰。

在他們看來，她就是這場鬧劇的源頭。

同時，他們也在疑惑：不過是一個平常的女人，怎麽就惹得幾個天才競折腰了呢？

然而在這個時候，靈玉閣卻出面把趙靈犀帶走了。

原因自然還是趙寧不忍心，雖然趙靈犀已經變了，可是趙寧卻還是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死。

于是善解人意的陸明澤自然是努力周旋，在幾大勢力的逼視下，以絕對的優勢将趙靈犀搶了回來。只是也僅限于搶回來保住了她的命罷了，想讓他對趙靈犀多麽好，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已經想過，等到時機成熟，他就要像趙寧坦白趙靈犀已經換了靈魂的事情。

其實他隐隐覺得，趙寧自己已經有所察覺，只不過是不想相信罷了。

至于最後的江塵逸，為免他禍害更多的人，江塵逸在那天當場就被衆靈師就地處決了。此子甚為狡猾，一日不除，就是心腹大患。

只是即便是處決了江塵逸，衆人也不知道魔心玉對靈師武者的控制會不會繼續持續。江塵逸雖然死了，但是他的爪牙們還沒有落網，這些人中不乏有知道魔心玉秘密的人。

也是恰在這個時候，靈玉閣推出了靈心玉，據說可以解除魔心玉對靈師的控制，雖然衆人不甚相信，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控制有沒有解除，靈師們自己是完全沒有感覺的，但是靈玉閣在衆人眼中還是一枚閃亮的招牌。

于是有些人抱着試一試的看法買了這限量版的靈心玉，買了之後才發現，這玉雖然不知道能不能解除控制，但是卻有一個效果顯而易見：

那就是能夠提純靈力！

這是一個多麽逆天的功效啊，衆人反應過來，紛紛到靈玉閣搶購，可是卻被告知沒有貨了。

畢竟靈心玉只有趙寧一個人能夠種出來，想要供應整個大陸的靈師，可想而知，是不可能的。

衆靈師們滿心不願，但是在靈玉閣這個龐然大物下，他們連叫嚣的資本都沒有，只能等着搶那不多的定時銷售了。

不遠處，趙寧靠在陸明澤的懷裏，看着靈玉閣閣外擠滿了等着買下一天的靈心玉的人。

“是不是很有成就感？”陸明澤在他耳朵邊上一邊呼氣，一邊說道。

趙寧轉頭瞪了他一眼：“不要呼氣，很癢的。”

陸明澤愛極了他這個小模樣，頭更低了，嘴唇幾乎要碰到趙寧的後頸：“你後不後悔，不告訴全大陸的人靈心玉是你種出來？”

趙寧低聲說道：“我不後悔，若是說了，我們哪還有這樣的悠閑日子？”恐怕到哪裏都會被人堵住吧？

“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說到最後，他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但是陸明澤卻敏銳地聽到了，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緊緊地抱着他。

我也是一樣的心情——

但願，年年歲歲，長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