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003 船只傾覆
第03章 003 船只傾覆
崔竹喧緊靠着椅背而坐,長柄扇一上一下地搖晃着,送來徐徐清風,卻壓不下她半分火氣,連小桌上甜膩膩的酥山都沒心思吃了。
“偌大虞陽,竟連個能看的郎君都沒有!”
金縷眼尖,将那半盞酥山換成了荔枝膏水,聲音輕柔地安撫着,“若随意拎出一個郎君,便能與藍氏那位相提并論,女公子當初又怎會和他訂親?”
此話倒是不假。
她雖未見過藍青溪,可那人打小便有神童之名,什麽七歲寫詩、八歲作賦的,稱之為端方公子的典範也不算過。雖說世家之間,在這方面多有捏造,但即使如此,能在一幫子的相互吹噓中脫穎而出,足見其有幾分真才實學。更別提其顯赫的出身,只有皇室能壓他一頭,可她好端端一個貴女,憑什麽要進皇城,同別人在一個院裏為點蠅頭小利争個你死我活?
“不然,咱們再把畫卷拿回來重新選一遍,十成十的好找不到,七八分的總能有一大把。”金縷提議道。
崔竹喧倏然蹙了眉,聲音清冷,“大邺十八郡,總不見得只有他藍青溪一個配稱如意郎君。”
金縷有些訝然,“女公子是想去其他郡擇婿?可是老爺日前去了京都,一時半會怕是聯系不上。”
地方官員三年一次朝觐考核,按常理而言,只需十月動身進京即可,卻不知崔和豫收到了什麽消息,連替她掌看夫婿都顧不及,匆匆收撿了行李出門,只囑托她先挑着,等他回來再行定奪。
不論事情大小,他既然進了京,勢必要等到考核結束也就是過了正旦才歸,等返回虞陽都明年三月了,屆時再去慢吞吞地相看,一來二去,又得一年光景。若那藍青溪先她一步成婚,在衆人面前琴瑟和鳴的,她豈不是會淪為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走到哪,都要冒出個不甚熟絡的人,假惺惺地關懷一二,實則挖苦她當初勢利退婚之舉,背地裏指不定怎麽編排她悔不當初、每日以淚洗面呢。
思及此處,更覺拖延不得,索性她先挑上一堆合适人選,等崔和豫回來敲定,明年生辰前拜堂成親,她便仍是挑不出半分錯處的貴女,退婚也只是無傷大雅的小事,實在有蜚語流言,那也是朝着藍青溪那個瞎子去,落不到她頭上。
“叫人備船,我要親往十八郡。”
金縷有些猶疑地開口:“女公子還未出過遠門呢,不若再等等,等公子回來,與您一道去?”
崔竹喧揚眉,嗤笑一聲。
Advertisement
“不必,普天之下,還有敢與我崔氏過不去的人不成?”
*
白水拍岸,浪打船舷,湍急的水流比馬蹄踏出的動靜要大得多,迎面的風将船帆吹得鼓脹,夾岸的青山接連後撤,若抛去這船身的颠簸動蕩不談,在這甲板上,融于紅日綠江的上佳景致,倒不失為一個散心的好去處。
“那船家好生黑心,推說什麽時值汛期,要了咱們三倍的價才肯開船!”金縷忿忿不平地罵道,“哪來的什麽汛期,這都出來七八日了,雨星子都未見着一點,就是坐地起價,宰咱們呢!”
“匆匆忙忙出來,被索了高價也難免,我看坐船還有幾分趣味,等此番回去,叫叔父給我去訂一艘,免得下回出門還得賃船。”
崔竹喧立于船舷處,望着躍水而出的游魚很是新奇,饒是被晃得有些頭暈,也舍不得回船艙躺下,只是在口中含了些酸梅壓着,将每一尾魚瞧個仔細。
“這兒的魚倒是比府裏的活潑許多,荷塘裏那些鯉魚,一條條笨得很,整日只知道張嘴吞魚食,每月總有些活生生把自己撐死的。”
“家魚自是比不得野魚機靈,”金縷扶着船舷,踮腳往下瞧了兩眼,“好像還挺肥的,不如喚人撈幾尾上來,用姜片墊底清蒸一番,味道定然鮮美!”
崔竹喧聞言來了些興致,她整日裏淨吃些酥山、冰酪的,每次正餐不過夾上兩筷子意思意思,許久沒吃正經菜式,一下被丫鬟引出了饞蟲,望向游魚的目光微閃,開始思慮起一會兒從哪下筷子比較好。
“那你吩咐下去,多撈些,給大家加道菜。”
金縷欣喜地應聲,提着裙擺往後頭喊人去了。
崔竹喧則慢慢悠悠地沿着船舷一路走過去,指尖在結實的木板上輕點,眼神則跟着浪花翻來滾去,這條清蒸、這條紅燒、這條水煮、這條糖醋……忽而又有些懊惱地蹙起眉,早先沒想到這些,帶的廚子最擅做冰飲,也不知他做魚的手藝如何,實在失策。
正出神地盤算着,船帆卻不知何時轉了向,整個船身倏然而變,她腳下一崴,小臂“砰”的一聲砸上船舷,來不及呼痛,指尖連忙攥住木頭,船舷上因常年風吹日曬而生出的木刺如長了眼般,精準地紮進了她指甲的縫隙間,嫣紅的血珠立即冒出來,滾在朽木上,跌進江水中,宛如一顆顆珊瑚珠。
她疼得幾乎要滲出淚來,咬牙切齒的,欲問責一番這些胡亂開船的船工,卻聽得那些漢子急切的叫喊聲:“風變了!前頭有暴雨,快轉向!”
精壯的船工飛快地奔去拉扯粗粝的麻繩,可風比他們更強,雨比他們更快,瓢潑的雨頃刻間将人澆個透徹,呼嘯的風一揚,船帆便連累整艘船沖進烏雲黑水間,風聲、雨聲、叫喊聲交雜在一塊,每一種都刺耳得很,每一種也聽不真切。
她竭力攀着船舷,一步步往回挪去,之前嫌棄窄小得無處可逛的甲板,眼下卻大得驚人,在灰蒙蒙中,船艙裏的那點燈火跟着巨浪搖來晃去,她好像靠近了些,又好像離得更遠,分不清,辨不明,只是踉踉跄跄,在這陡然驚現的風暴中求生。
“女公子!女公子等我,我這就來救您!”
星星燈火旁冒出個纖弱的身影,死死地抱着門框,這才不至于被風刮了去,卻還試圖往這驟雨裏再闖進些。
她往前邁出一步,手掌順着船舷小心地移過去,确保沒有脫手的可能,一步又一步,眼看着就要搭上那只朝她伸來的手,猛然一聲巨響,不是驚雷,勝似驚雷,整艘船都被驚了一顫,船身立時下沉了幾寸,猶如一架危險巨大的秋千,被推來拽去,把上頭的人和物盡數抖落。
“觸礁了!船身漏水了!”
可這些已與她無甚幹系了,她不在船上,而是被掀落出去。
雨水和江水說不出哪個更寒涼,哪個更刺骨,她只能憑本能去攀附住同樣被甩進水裏的浮木,意識的最後,是金縷倉惶的尖叫。
“女公子!!!”
急風驟雨難長久,不過幾刻鐘,便雲銷雨霁。
天空被沖洗至澄澈透明,翻湧的浪潮也隐于水面之下,全然沒了先前那副惡劣的模樣,若非岸邊盡是死裏逃生的狼狽人,誰敢信這般青山綠水間的殺機重重。
尚能活動的人将力竭者拖得離水遠些,挨個按壓施救,金縷不通水性,恰在此之列,嘔出一腹的苦水,劇烈地咳嗽者,整張臉漲得通紅,好容易平複些,慌忙去拽邊上人的衣角,“女公子呢?”
“沒、沒見着……”
她爬起身,踉跄地擠進每個有人的角落,帶着哭腔喊着:“女公子!女公子您在哪啊?”
“不要吓金縷啊!”
“女公子!”
*
墨色的雲迅疾南下,帶着湍急的水流,沿江席卷而去,一路不知禍害多少船只,箱、櫥、櫃、匣,又或看不出原形的朽爛木片,兼之各色的布料攪弄到一起,如同一個巨大的泔水桶,彙集了各種各樣的垃圾。
而這些垃圾之中,夾雜着幾個人。
“艹他大爺的,被陰了波大的!”絡腮胡的男人擁擠地縮在一葉小舟裏,束手束腳,卻束不住他一張嘴罵罵咧咧,“這可是上個月才搶到的新船!”
邊上的瘦長條安慰道:“咱不是也把他們搞沉了嗎?”
絡腮胡咬牙切齒:“他們開的破爛,哪能跟我的比?”
矮個子點頭附和着:“就是、就是!”
三人正欲再說些什麽,卻被兜頭砸下一團濕噠噠的布,險些被那腥潮味兒熏暈過去,好不容易扒拉下來,就見另一只小船上淩厲的眉目。
“非得我看着,你們才曉得做活是不?”
三人登時将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左右左右,甭提有* 多齊整。
“水上漂着這麽多值錢的物什,還不快去撈上來?本來就賠了一艘船,再個個同你們這般偷懶耍滑,回去都要沒米下鍋了!”
“怎麽的?等着我把你們挨個片了,下酒吃?”說着,他拇指輕挑,腰側的橫刀便出鞘一線,露出森寒的光來,當即催得他們下餃子似的跳進水裏,追逐着浮物而去。
持刀人冷嗤一聲,在金銀珠寶中搜尋最值錢的那個,目光卻倏然頓住。
墨雲黑水間,天地皆黯然,入目皆是灰茫,唯有一處靡豔的紅色——
那是個,比洛水神女還要貌美的姑娘。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