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秦王 看她的眼神有點冷,還有點攝人……
第4章 秦王 看她的眼神有點冷,還有點攝人……
一位頭戴黑色高帽的年輕內侍,步履匆匆将她引入大殿之中。
殿內氣息肅然,沉凜,雖然陷在半明半暗中,內容辨不明晰,卻依然讓人手腳發軟,連呼吸都不敢放大。
兩側雄偉的殿柱托起高大的穹頂,雕刻繁複圖紋的青銅王座,在很深很遠的前方猶如一只巨獸森然沉睡,令人幾乎不敢直視。
姜暖只匆匆瞥了眼,就心有戚戚地收回視線,專注地盯着腳下地面,跟在內侍身後朝着大殿左側一處偏殿走去。
“您先在這兒候着吧,王上此刻公務繁忙,稍後見您。”
內侍面無表情地說道,不等她給出反應,就轉身離去了,只留她一人,滿臉茫t然、又濕又冷地杵在原地幹瞪眼。
啥?
也不給條毛巾或者熱水什麽的嗎,好歹也是國夫人啊——
不過她很快想到了自己的尴尬處境,以及秦王很可能恨自己這一事實,便覺得這待遇也算可以了,至少沒讓跪在殿外大雨中候着,或者幹脆置之不理,任由她被追殺。
她擡起濕漉漉的袖子,擦拭着臉上和頭發上的水珠,幸好殿內有炭盆和帶着熱氣的熏香,讓她身體稍稍暖和了過來。
只是衣服已然全部濕透,沉甸甸地墜在身上,又粘又重,令她感到難受,她朝四處望了望,連個內侍的影子都沒看見。
這裏真的是秦王處理政務的地方嗎?她不禁起了懷疑,方才那內侍該不會是特意把自己引到相反的方向吧?
就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打算捉弄她一番?
這個猜測着實有些荒唐,她自己都感到可笑。
他将她帶到這裏,無疑是秦王下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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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其人,她并不了解,但幾千年歷史流傳下來的印象都是極其不好惹,又有些專橫的,這樣的人,誰敢替他瞎做決定?不想活了嗎?
側殿也相當寬闊,能裝下三個姜暖家,四周立着青銅鼎、漆黑框的屏風、燭臺架,還有許多姜暖叫不上名字的器具裝飾,幾盆闊葉植物在角落裏兀自郁郁蔥蔥着,仿佛是歷史沉默的見證者。
她很沒見識地扭頭看了一圈,并不敢做出明顯的動作,生怕傳說中的秦王從某個黑暗角落冷不丁邁出來,吓得她雙膝一軟癱坐在地。
不知怎麽的,她就是覺得他很吓人,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威懾程度都超過了外面那個殺手。
她在惴惴不安中,在靜默無聲中,站了足足一刻鐘,而後是兩刻鐘、三刻鐘,然而秦王始終沒有現身。
惶恐之餘,她替原主感到傷心。
在前十幾分鐘裏,她還可以說服自己是王上太忙,不得不讓她先候一會兒,這挑不出什麽大毛病,電視劇裏不也經常這麽演麽,頂多說明他對她沒什麽愛意,也不會感到心疼與憐憫。
然而一個小時都快過去了,他明明深知她昏睡四年剛剛蘇醒,又深知她被殺手追殺還淋了雨,竟也忍心讓她孤零零立在空無一人的殿舍內枯等,這種行為別說是無愛了,簡直可以說是飽含恨意了。
他故意讓她苦等,故意讓她難受又難堪。
姜暖身體裏某處猛地一顫,有幾分想回身沖進大雨中。
她寧可面對陰險的殺手,也不大想面對對她懷有恨意的秦王。
嗚嗚嗚,為啥要穿越成這種身份啊?穿成公主不好嗎,再不濟穿成趙姬也行啊,至少能安安穩穩活上幾十年,不至于一上來就面臨被噶的局面……
她擡袖抹了抹眼淚,鼻子抽了兩聲。
因為淋雨又因為體力不支,她實在是站不住了,一瘸一拐走到旁邊一座屏風旁,單手撐着靠了一會兒。
窗外雨聲依舊淅瀝,她忽然覺得額頭有些燙,身上又有些冷,這些發燒的征兆令她不安起來,畢竟在古代,感冒拉肚可都是能要人命的啊。
她咬咬牙,勇敢地走出偏殿,想去喚來一個內侍,讓他幫忙再通傳一聲。
然而走出很遠,都沒能看見一個人影,只在正殿大門外,看到守門侍衛的身影在雨中巋然不動。
正殿是上朝用的,此刻只在兩側角落燃着兩架蠟燭,燭火雖盛,卻也只能照亮門口區域,其他空間仍陷在一團黑暗中,惟有遠處高階上的王座,在昏暗之中散發着凜凜銳光。
姜暖打了個冷戰,雙手緊緊揪住曲裾前襟,打算去右側方向再尋一圈。
若是再尋不到人,她幹脆就躺倒在側殿地面上,權當是暈死過去了,怎麽也比傻站着強。
她像賊一樣,在半明半暗中摸索着,依然未見人影,卻在右側一處凹進去的偏殿外,看見很多金色的燭光溢出來,一直延伸到她腳下。
憑借方才的觀察,她發現有人的地方才會燈光明亮,否則都是半明半暗的,由此判斷這裏面一定有人。
會是誰呢?
她這邊想着,雙腳已先于大腦邁了進去。
令她意外的是,這是一間書房,或者說藏書室更貼切。
百十個高大到幾乎參天的鐵質書架,像圖書館那樣成排分布,規整、繁密,有股令人驚心動魄的氣勢,只是書架上放的不是整齊的書本,而是密密麻麻的帶封套的竹簡。
姜暖哪見過這架勢,簡直看呆了,表情愕然地瞪了良久,目光在前排書架上遲鈍地掃視一圈,最後落在散落在地的幾只竹簡上。
大約五六個,淩亂地半攤開在地上,封套也亂七八糟地散着,與架子上的整潔形成鮮明對比。
是風吹的嗎?
姜暖扭頭一看,果然旁側有兩扇窗戶大敞四開着,冷風源源不斷灌入,一些雨珠危險地迸濺進來,砸在靠邊的書架上。
她是個愛書之人,想也沒想就小跑過去,弓腰俯背,動作極其笨拙地關上窗戶。
做完這個,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雨水,踱步到書簡散落的位置,蹲下來,小心翼翼将它們拾撿到臂彎中。
期間,她好奇地展開一卷,然而入目的字跡晃得她腦仁疼,連忙又合上,滿懷敬意地将它套進封套裏。
不知是哪國的文字,反正肯定不是秦篆就是了,她上學時見過秦篆,和現代文字有不少相通之處,至少不會像方才那樣扭曲得令她腦袋發脹。
竹簡拿在手裏,分量感十足,讓她不禁感慨,在古代讀書竟也是件力氣活。
她短暫地忘記了秦王和殺手,蹲着挪蹭到書架旁,往明顯有空缺的那些地方塞竹簡。
基本都在低處,且是按照封套上的數字排序的,唯有一個在高處,她緩緩站起來,頭暈目眩了片刻後,仰脖對照着數字,鎖定了比她高半頭的那個空缺。
她踮起腳尖,舉着竹簡正要塞進去,卻在那個空缺後面,看到了一雙漆黑幽冷的長眸。
四目相對間,一陣戰栗霎時湧遍全身,姜暖感覺心髒像是被什麽猛地刺穿了,連呼吸都凝滞片刻。
哐當一聲,竹簡從手中跌落,姜暖也向後踉跄了好幾步,胸口因為猝不及防與倉皇無措,劇烈起伏着。
她只感到大腦裏嗡嗡直響,血液逆流的聲音如開水沸騰,沖刷得她頭皮發麻,她捂住嘴巴又後退了好幾步,就在她想要不要趕緊逃竄而出之際,一道漆黑高大的身影,自書架後徐徐踱了出來。
一時間,室內氣氛和姜暖的心弦,都緊繃如弓。
從陰影中踏出來的這個男人,寬肩窄腰,脊背拔直,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的年紀,氣場卻成熟深沉,一襲玄色袍服将他襯托得愈發挺拔、淩然,衣襟和袖口繡着的金線雲紋,随着他的動作,隐隐浮動燭焰一樣的幽暗金光。
他手中還握着一只半攤開的竹簡,眼神銳利如刀,慢條斯理地将她從頭到腳剜了一遭,黑眸中無波無瀾,對她仿佛是從水井裏爬出來的慘相視若無睹。
姜暖打了個碩大的哆嗦,惶恐中牙齒咬到了舌尖,很痛。
這人是誰,用腳趾頭都能猜得到。雖然怕得要死,她還是很沒出息,也很勇敢莽撞地将目光在他臉上粘了一會兒。
她看見他長眸劍眉,鼻梁高挺,唇形冷傲,長得十分地俊美,幾乎都有些灼目了,只是面色略顯蒼白,眼下兩團烏青淡淡隐現,讓他看上去越發顯得不好惹。
他的神色肅冷,透着一股與年齡不相稱的鋒利、果決與陰鸷。
姜暖一時看呆了,嘴巴還緊緊捂着,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半圈,而後就定不動了。
雖然這樣形容無比俗套,但她确實是見到了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只是這個最好看的人,看她的眼神有點冷,還有點攝人。
說是在看半個仇人,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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