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宮宴 陡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第14章 宮宴 陡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姐,知足吧,好歹你衣食無缺,還有那麽多人伺候。”

姜承霄沒好氣地說,大口嚼着姜暖帶出來的胡餅。兩日未見,他已經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幾個洞,露出參差不齊的線頭。

姜暖本是來和他訴苦的,苦水倒了一半,就被他惡狼一樣兇殘的進食方式驚呆了。

想想也是,自己至少累不着、餓不着,除了秦王沒人敢吼自己,還有可愛的小扶蘇作伴,弟弟就不同了,連宮裏的巡邏士兵都可以随意吆喝他,還總把累活重活分配給他。

想到這兒,姜暖有些過意不去,就好像自己的幸福是從他身上剝奪下來似的。

“你好歹也是趙國的質子,為什麽會被這樣對待呢?”姜暖掏出手帕,在他髒兮兮的臉上擦了擦,眼圈有點紅,“就算秦王恨趙人,也不必如此搓磨你吧?”

姜承霄沒有停下咀嚼吞咽的動作,眼睛斜斜掃了她一眼,自嘲般笑了一聲道:

“這個嘛,是因為我這具身體的主人,在小的時候經常跟在自己兄長身後,朝小#秦王扔石子、扔爛菜葉,罵他是秦國來的狗,有次還把他和趙姬住的茅屋點着了……”

“……“姜暖嘴唇翕動了兩下,愣是一個音節也沒送出來。

做了這樣的事,以秦王的性格,沒被大鼎烹了已是相當幸運了。

當然也可能是,他暫時需要他活着,否則會給趙國發兵的理由。

他不是不想殺他,而是時機未到。這樣一想,她冷汗又竄了出來。

“我那位兄長,就是現在趙國的王,趙偃。我呢,為了緩解與秦國的關系,被他送來當了質子。哼哼,明明小時候還說什麽長大後一定保護我,結果出了事第一時間把我送出去頂包。”

最是無情帝王家嘛,姜暖嘆了口氣,将打包好的餅和棗糕塞進他懷裏,動作溫柔又愧疚。

忽然,她腦中閃了一下,擡眸望着弟弟,詫異道:“為何你會記得原主的事情,甚至小時候的細節都一清二楚,而我卻對她完全一無所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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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承霄搖搖頭,咽下最後一口肉餅,有點噎着了,姜暖連忙把水壺遞上去。

兩人此刻正躲在一處偏僻花園的假山裏,鮮少有人經過,離他勞作的地點也不遠。

“也許是因為你這具身體的主人昏迷了太久。”他長長呼出一口氣,說道,“興許某天你也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不過,姐,你不是說你先前給秦王下過迷藥麽,我倒覺得你還是不恢複記憶更好。”

一提這茬,姜暖像小松鼠一樣讪讪地團起蓬松的大尾巴:“可王上挺恨我的,在記憶缺失的情況下,我随時都可能踩雷,惹他不悅,簡直是舉步維艱。”

說到這,她擡手揉了揉下巴。還是很疼。

“可他不是來看你了嗎,這就是進步。看來蠟燭還是有點作用的,下次再做點硝石、火藥什麽的,保準他會将你捧進手心供着。”

說着說着,他忽然就興奮了,開始羅列所有可以發明創造的物件:紙張、鐵器、桌椅板凳、食鹽、蔗糖、水泥、指南針……

姜暖适時給他潑了一盆冷水:“你要是真這麽做了,估計會被當成妖人車裂示衆,我總有種感覺,王上昨晚來,不是因為蠟燭,而是因為——”

那沾染到內侍身上、缭繞在乘放蠟燭木匣中的馥郁蘭花香。

她甚至懷疑,他根本就沒用那兩只蠟燭,否則他昨夜便不會那樣對她,至少不會一句也不提蠟燭的事。

但這樣的猜測,是沒辦法跟弟弟說的。她确實存了點引誘的心思,卻只是為了将他引過來,除此之外,她可一點歪心思都不敢動。

秦王固然俊美挺拔,但氣場太過強大淩厲,氣勢亦如刀如劍,借她一百個膽兒也不敢肖想。

回到芷陽宮,姜暖坐在窗下,一邊喝茶一邊繼續愁眉苦臉着。

這時有宮人來報,說是明日晚上有宮宴,太後要她也參加。

姜暖立刻坐不住了,總覺得那會是一場鴻門宴,而她不僅沒有張良幫着解圍,還腹背受敵。

宴會的可能參與者,太後、秦王、呂不韋,都是想過要她性命的兇神惡煞之人,她能全身而退嗎?

但冷靜下來後再一想,很多擔憂其實很沒必要。

呂不韋想殺自己是四年前的事,而結合歷史,他現在的處境其實挺尴尬:秦王越發強勢,親政的意願空前強烈,他早已無法像以前那般操控朝堂了,而且嫪毐的崛起,使得趙姬也脫離了他的控制,他有的時候甚至還要看嫪毐的臉色辦事。

至于趙姬,就算再腦子不清明,大概也不會在衆目睽睽之下,對她下毒手。

她唯一無法揣測的,是秦王的想法。他心裏曾有過殺她的念頭嗎?

她有些難過地撅起嘴巴,将昨夜撕下來的那塊袖角小心翼翼包好,擱置在儲物架上。

下午,她派人請來了宮裏專門給宮女們講授禮儀的嬷嬷,讓她教自己宮廷禮儀。

嬷嬷一臉震驚,姜暖板着臉說自己昏睡了整整四年,很多東西記不清了,為了不在殿前失态,不得不請她再好好教自己一遍。

說着塞了一塊成色極好的翡翠玉镯給她。

嬷嬷頓時眉開眼笑,不厭其煩教了她一下午,還殷勤承諾以後若是有需要随時找她便可。

姜暖學得非常認真,可她總覺得光這樣還不行。

“怕什麽呀。”冬岚心直口快道,“不管怎麽說,您現在都是國夫人,是後宮裏除了趙太後權力最大的人,王上既然沒有褫奪您的名號,您就還是夫人,大可以拿出氣勢來。”

姜暖心虛地閃躲開目光,任由她将自己頭發上的金簪銀釵一根根卸下來,用沾了玫瑰水的象牙梳細細梳理秾麗青絲。

“不過,太後确實可能會在宴會上為難您,她以前就經常這樣。但那時候有華陽太後在,王上也護着您,她頂多只能逞逞口舌之快,可這次,我倒真有點怕她突然刁難……”

姜暖脊背一寒,突然有股想把腳脖子扭了不去參加的沖動。

“怕她作甚,華陽太後不在,不還是有昌平君、昌文君嘛,他們現在可都是被王上倚重的後起之秀。”秋穗捧着一摞換洗的衣物進來,“我聽章臺宮那邊的人說,王上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既不依附于相邦,也不依附長信侯的新人,可如今朝堂之上,雖然老臣t們都很支持他親政,但又無法完全不被相邦影響,王上經常為此大發雷霆呢。”

這倒提醒了姜暖。

第二日一早,她派人喚來了蒙毅,問他朝堂之上有沒有一個叫做李斯的人。

“王上也曾打聽過此人,是相邦的門客,也與他見過幾次面,但以他目前的身份,尚無法進入朝堂。不過他師從荀子,極富才學,當年在稷下學宮也是數一數二的才子,王上很看好他。”

她從蒙毅的口氣中嗅到一絲遺憾的意味,但她無法深入詢問,一則蒙毅不會回答,二則會顯得自己太過幼稚,不懂得點到為止的含蓄哲學。

以秦王的性格,看中便會立刻提拔重用,但李斯目下仍然只是個門客,一點官職都沒有,這其中大概有什麽她不知道的隐情。

她心中陡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若不是穿越而來,知道後續的歷史發展,再加上有運氣值高這個金手指,她是斷然不敢如此魯莽的。

“秋穗,明一早你就去郎中令那裏,說明日晚宴我欲邀請李斯入席,讓他把名字加進去。”

她目光落回到銅鏡中自己模糊的面容上,抿着嘴唇吩咐道。

“喏。”

指導禮儀的嬷嬷說過,像她、太後還有地位較高的宗室長者,都有權額外邀請一到兩位客人入席。

冬岚說得沒錯,她也應該适當行使點權力,而不能一直畏畏縮縮,裹足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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