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
1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話音剛落,便聽聞外面一人朗聲笑道:“知我者,殿下也。”緊接着,門被自外推開,一身青白長衫闊步而入的正是宇文恺。
二人對視一眼,各自會心一笑。
宇文恺在楊勇的示意下落了座,眼看着馮成在外掩上了房門,這才徐徐笑道:“多日不見,殿下一向可好?”
楊勇面上笑意淺淡,微垂了眸,反問道:“處在這東宮之中,又怎會不好?”
“這東宮中錦衣玉食,富貴榮華,的确是好。”宇文恺笑了笑,如是道。他極善于察言觀色,方才楊勇垂眼的瞬間,那一閃而過并不明顯的黯然,自然逃不過他的眼。
隐約覺出,暌違的這段時日裏,有事發生。
只是若楊勇不主動提起,他便自然不會開口相問。故而言語中,倒有些明顯顧左右而言他的意思。
楊勇聽出這層意思,卻也只是笑了笑,沒有借口,卻是問道:“宇文兄不是在大興城監督城建麽?如何抽得開空回到宮中?”
宇文恺笑道:“這一別半載,如今已近年關,臣自然是回宮述職來了。”
楊勇微微一愣,這才意識到,時光如水,竟然過的如此之快。而自己帶着病體在宮中休憩了這麽久,居然不曾意識到。
于是便笑了笑,随口問道:“卻不知城建進展如何?”
“倒比臣預計得順利許多,”宇文恺道,“想來年關過後,便能完成,只待陛下拟定遷都的良辰吉日了。”
“如此甚好。”楊勇點了點頭,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宇文恺看在眼中,卻忽然道:“臣險些忘了,殿下新婚在即,臣皇命在身,未能前來恭賀,還望殿下恕罪。”說着起身,規規矩矩拱手一拜道,“願殿下同太子妃娘娘伉俪和諧,白首不離。”
“多謝。”楊勇面上的笑容裏浮出一絲淺淺的無奈,“便托宇文兄吉言了。”
宇文恺微微一笑,似是想起什麽,忽然從袖中取出一物,道:“殿下,臣行走在外,無意中在民間聽說了一劑治體虛之症方子,便求了來。臣親自驗過,藥劑溫和确實大有裨益,今日獻予殿下,還望殿□體能早日康健起來。”
楊勇眼中閃過一絲絲訝異,很快卻颔首,揚聲喚來門外候着的馮成,道:“吩咐下人按這方子抓藥,每日……”頓了頓,看向宇文恺。
“每日早晚各服一次,半載之後視有無起色,決定是否繼續服用。”宇文恺會意接口道。
“喏。”馮成聞言很快退下。
看着房門徐徐掩上,宇文恺心中微微騰起幾分感慨。自己方才交給楊勇的方子,對方看也未看,便吩咐下人拿去配藥,足見對自己的信任。
古人有言,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于他而言,在仕宦之途為官,所求并非顯達富貴,或者權傾朝野,而是有一真正賞識并能予以自己全部信任的人。
若能有這樣的人,自己縱是為之赴湯蹈火,乃至顯出性命,也在所不惜了。
宇文恺出身貴族世家,自幼文武雙全,且上知天文地理,下通行軍伐謀。隋朝初建,他雖奉命主理大興城修建一事,但從心底對這離開朝廷,組織城建的工作到底是有些許不甘的。他心裏明白,當今的陛下生性多疑,對宇文家到底還是存了幾分質疑,故而在用人的時候有所保留,不會輕易将軍政大權放出。
他并非庸碌之備,心底是有遠大抱負的。他希望能成為朝中肱骨之臣,有朝一日輔佐明君,開萬世之太平。
如今,他越發确信,自己當初并沒有相錯人。楊勇便是他渴望輔佐的明君。
見他久不開口,楊勇微微揚了眉,道:“看宇文兄的模樣,仿佛是若有所思,卻不知宇文兄心中所想,和本宮是否不謀而合。”
宇文恺聞言擡了眸同他對視,卻一時沒有說話。彼此只是在沉默中,試探着對方眼光中流露出的蛛絲馬跡的含義。
末了又是楊勇開口笑道:“宇文兄來此,不會只是為了給本宮送藥方的罷?”
聽聞此言,宇文恺起初倒是微微一愣,随即淡淡笑道:“自然不是,臣倒是有一事想向殿下提一提。”語聲稍頓,“不過……恐怕臣所言要說事,殿下早已想到。”
“哦?”楊勇露出幾分玩味的笑意,道,“那不如你我便同時在桌上寫出心中所想,看是否當真不謀而合?”
宇文恺颔首,于是二人用指尖蘸了杯中茶水,各自寫下了一個字。
待到寫畢之後,一看桌面上,是兩個“陳”字。一遒勁有力,一包容內斂。
二人對視,會心而笑。
事到如今,楊勇也不再同宇文恺打啞謎,只笑道:“看來伐陳一事,宇文兄也早已想到。”
宇文恺颔首道:“高大人此番雖初次出師不利,但陛下要滅陳之心卻顯而易見,臣以為用不了多久,陛下便會再度出兵伐陳。并且之後第一次,從兵力和将帥上而言,都是這一次所不能同日而語的。”
楊勇腦中浮現出前世楊廣率領大軍離開京城,自己同父皇一道出城數十裏送行的情形。猶記彼時正是深秋,漫山遍野一片楓紅,大軍浩蕩而去,而那時的他倒還憂心着尚還年幼的二弟,是否當真能擔此大任。
如今想來,倒着實多此一舉了。楊廣不僅不辱使命,還打了着實漂亮的一仗,自此神州大地上不負有陳國,卻多了個軍功顯赫,聲望甚高的晉王。
而這一次……
沉吟許久,楊勇開了口,卻是直接問道:“待到那一日,本宮有意以主帥的身份出戰。”
此言一出,卻是大出宇文恺所料。他原本盤算着的,乃是助楊勇一臂之力,将到時出戰的大将納入自己的帳下,為自己所用。畢竟此戰若勝,于任何将領而言都是顯赫的軍功一件,而穩住太子之位,只靠權術遠遠不夠,沒有武力做後盾,這東宮的位置終歸是不穩的。
然而此番楊勇卻提出有意親自出戰。并且,他語氣是肯定而非征求意見,足見這個想法,在心中已然盤算許久了。
訝異過後,宇文恺沉吟半晌,卻也直言不諱道:“臣以為,人道是‘君之嗣嫡,不可以帥師’,殿下既是太子之身,若要出征在外,以陛下之性,只怕是難。”
“宇文兄倒是如此直言不諱,”楊勇輕輕笑道,“只是正因為此事比什麽都難,本宮今日才這般同你說起。卻不知宇文兄,可有什麽高見?”
“此事臣未曾經過細細思量,不敢冒昧開口。”宇文恺斂眉,忖思半晌道,“只是,殿下若有此心,則務必在伐陳一事上占去主動。”
“如何占取?”
“所謂占取主動,”宇文恺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便是伐陳一事,須得由殿下最先提出。”
楊勇聞言,眸光微微一亮,思緒一瞬間想到了更多。
最先提出的,只有“伐陳”二字是遠遠不夠的,若是在所有人之前能給出一份完整有效的作戰方略,那麽此戰的主帥自然便無第二人選了。
至于這‘君之嗣嫡,不可以帥師’的規矩,也不是不可破。若是主帥除卻太子,再無更好人選的時候,朝中上下諒也不會有怎樣的非議。
主帥非太子而不可……
腦中浮現出另一張面容來,楊勇眸光徐徐變得深邃,似有什麽,已上心頭。
宇文恺在一旁看得清明,卻也到底沒有做聲。片刻之後,只推脫時辰不早了,拱手告辭。
楊勇依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也未曾阻攔。
退出門外之後,宇文恺立在月色如水的回廊外,回身看了看屋內橙黃火光勾勒出的淡色身影,低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終于轉身離去。
想起方才楊勇對他說的那句“宇文兄來此,不會只是為了給本宮送藥方的罷”,道不禁有些自嘲的意味。
實則他今日前來的初衷,倒當真只是因為得了這藥方,僅此而已。
但他終究還是沒有将實情說出口來,讓那人知道。只因他很清楚,那人真正所需要的,并不是區區的一張藥方。
*****
夜深人靜,萬籁俱寂。
楊廣披散着頭發,寬袍緩帶坐在院中的小亭內。模樣于白日裏的意氣風發大為不同,看來倒有着幾分落拓之氣。
他左手按弦,右手指尖時輕時重地撥出輕緩的琴音。半阖着眼眸,卻仿佛是深深地沉醉其中。
琴聲微弱,曲調甚至有些失了章法,但那依舊是一曲《鳳求凰》,實實在在、真真切切的一曲《鳳求凰》。
“将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将。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想當年司馬相如一曲《鳳求凰》奏得佳人傾心以顧,抛下一切同他當垆賣酒,而自己今日這般獨自彈奏,怎麽倒竟有了幾分凄楚的意味?
唇邊含着淡淡的自嘲的笑意,楊廣指尖不停,依舊在琴弦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着。
可無論彈奏多久,卻再也不會有人來了。
這段時日裏,他疲于各種事務,于宮內外不住奔走,已有多時不曾有過如此閑暇的夜晚。同樣也有多時,不曾見到自己的大哥了。
不知為何,總覺得心內仿佛空缺了一塊,倒有幾分悵然若失的意味了。
奇怪的是,分明時常感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但倒也竟過了這麽些時候。
很多時候,楊廣會在不經意間想起那個滋味美妙的夜晚,想起那個在自己身下抗拒着的冰冷身體,想起對方冰冷的眸子和話語。
“楊廣,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被強迫到極致時的話,記憶猶新。
但自己後悔了麽?
楊廣覺得他确實後悔了,只是他後悔的是,自己那夜不曾做到最後,不曾讓自己徹底盡興,徹底餮足。
沒到這時候,他都能感覺到小腹騰起的欲望,幾乎是一種本|能,那樣立竿見影。
就好比此刻。
念及此,便再也無法專心撫琴。楊廣向後靠了靠,将背脊抵在小亭的紅柱邊,微微仰頭,看着周遭昏暗的天色。
可那裏總有一道影子在晃動着,無處不在。
楊廣擡手撫上自己的腰帶,徐徐下滑,末了落在那依然有些不受控制的欲望上。
精通各種樂器,字畫精湛的手指,所具備的靈活技巧,自然是無可比拟的。然而于楊廣而言,更讓他無法克制的,卻是臆想中的那個身體。
親吻和觸摸的依舊熟悉,仿佛還殘留在唇畔和指尖,連帶着對方因為隐忍和憤怒而微微顫抖着的反應。進入的那一刻,欲望被緊緊包容着,卻又急于尋求到發洩出口的緊縛感,刺激壓抑,卻也妙不可言。
進,出,進,出。
摩擦帶來的是愈發魚|水|和|諧的契合,一次一次,反反複複,單調,卻永遠不會讓人覺得厭煩。
終于,楊廣弓着背,身子一霎緊繃,将自己的欲望盡數留在了物質之間。
有些精疲力盡地再度靠上身後紅柱,他聽見自己的喘息是那樣清晰,那樣熟悉,那樣逼真。
唇邊帶了笑,卻又是不同與往日的笑。帶着無奈,帶着幾分自嘲。
好像有什麽,已然大不相同了……
好像一頭紮進了什麽……無法抽身了……
*****
蕭美娘對着昏暗的燭火,一針一線繡着手中的荷包。
忽然門被從外打開,“吱呀”一聲,驚得她手上一抖,針便戳進了指尖,細小的紅色血跡滲了出來。
而這時,楊勇一臉疲憊地走了進來,見蕭美娘仍在桌前,不由得微微擡了眉道:“這麽晚了,如何還沒睡?”
蕭美娘趕緊将受傷的手在衣擺上不着痕跡地蹭了蹭,笑道:“臣妾不習慣太早就寝,便縫個荷包打發打發時間。”
她故意不說是為了等他,這顯而易見的謊言,便是有心等着他戳破。
然而楊勇只是低低地“嗯”了一聲,便朝床鋪走去。
她的小伎倆,他不是看不破,只是……全然無心于此罷了。
蕭美娘有些黯然,卻依舊笑吟吟地走上前去,侍候楊勇寬了衣。
褪去外袍的時候,裏衣連帶着微微下滑了幾分,脖頸處一些隐約的痕跡,便映入眼簾。雖然在這麽長的時日後,那痕跡已然淺淡得幾乎了無痕跡,卻依舊沒有逃過蕭美娘的雙目。
縱然早便再清楚不過,但她的指尖仍是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
楊勇看在眼中,也不說話,只是自己擡手,褪去了衣衫,不再讓她侍候。
緊接着,二人熄燈就寝,與這幾日來無異。
自打二人成婚到如今,已然過了好幾個月,起初楊勇只推脫有病在身,每夜只在書房就寝。近幾日大抵是怕遭人非議,便不再分房,只是二人雖共卧一床,卻同分房而居,根本無所差異。
看着日複一日只是對着自己的那個後背,蕭美娘緊緊地攥住了被角,心中不甘與酸楚泛若江濤。
作者有話要說:【溫馨提示:2廣被攻略進度:50%】楊勇:為什麽我依舊什麽都不知道= =PS 阿廣啊,撸多了傷身,要節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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