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少年郎登門拜府

“林少爺!”

店夥計見着林思虞走進書店, 笑着迎了上來:“林少爺是來送文稿的?真是文思泉湧,昨日才發了一篇,今日又得了靈感。”

林思虞一肚子火氣, 但對方只是個不知情的小夥計, 他也不能向着他胡亂發火, 壓了壓心裏頭的郁悶,林思虞淡淡問了一句:“老板在不在?我找他有點事情。”

“老板在後邊經理室呢。”店夥計笑着伸手指了指:“林少爺,您自己去罷。”

這位是三明書店的常客,寫了不少的文章,老板總贊他文中自有胸襟, 将來當是國之棟梁, 這般了不得的人物, 他們這些做店夥計的自然要小心捧着。

林思虞擡步朝經理室走, 還未到門邊,就聽着裏邊有人在談他的《思語小刊》。

“你們書店還剩多少本《思語小刊》?”

林思虞的心驚得跳了跳,連忙收回想要向前踏出的腳步,匿在門後, 仔細聽着裏頭的動靜。

“印了四百本, 已經售出二百多,還剩一百多本。”

兩個人的聲音林思虞都很熟悉, 一個是三明書店的老板, 另外一個是他曾經的好友也是他曾經的親戚——方琮亭。

“那你把這一百多本《思語小刊》全部賣給我罷,我北平的朋友需要一批這種書刊分發給周圍的人,起到振聾發聩的作用, 我覺得《思語小刊》正合适。”

“方先生真是眼光獨到,林先生這本書裏的文章篇篇都是精粹,我們可是合力挑選出來的,絕對值這五塊鷹洋。”老板的聲音很熱絡:“方先生自己出資購買書籍,傳播新思想可真是不遺餘力啊。”

聽到此處,林思虞有些感動,方琮亭一直是他的朋友,永遠都是。

“那好,咱們就這樣說定了,你讓夥計清點一下存貨,這是一張支票,到時候你填好數字,我過來簽字蓋章就可以去銀行兌換了。”

腳步聲響起,林思虞趕緊朝外邊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朝前走,好像是剛剛從門口進來一般。

他與方琮亭打了個照面。

“思虞!”方琮亭有些驚喜:“怎麽在此處看到你?”

林思虞心中有千言萬語,可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最終只淡淡說了一句:“我找這家書店的老板有些私事。”

見他神色疏離,方琮亭以為是妹妹的緣故,嘆了一口氣:“琮珠……其實心裏挺懊悔的,她以前是對你理解不夠。”

聽到方琮亭提起方琮珠,林思虞瞬間有一種猝不及防的慌亂,他看了方琮亭一眼,尴尬的笑了笑:“我去找老板。”

方琮亭悵悵然看了他一眼,直到見着林思虞的身影消失在那間經理室的門口,這才邁步朝三明書店外邊走。

琮珠與自己最好的朋友,好像兩個人總是捏不到一塊去的樣子。

林思虞走進經理室,三明書店的老板站了起來,滿臉春風:“林先生,我要恭喜你。”

他大概說的是方琮亭來買書的事情,可林思虞的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頭,即便老板開開心心的告訴了他,很快他就能拿到一千塊鷹洋的時候,他也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潘老板,我是來問你一件事情的。”

林思虞把那份《三明日報》拿了出來,放到桌子上,指了指上邊的那則離婚聲明:“我想知道,這是誰給刊印的?”

潘老板俯下身子,眯了眯眼睛:“離婚聲明?”

等他看清楚離婚者姓名,吃了一驚,擡起頭來同情的看了林思虞一眼:“林先生,這是你妻子來登的離婚聲明?”

真是想不通,像林思虞這般年輕有才又生得潇灑英俊的少年,如何還會被妻子抛棄?

“不,這份離婚聲明是假的,根本就不是我們之間任何一個人刊登的。”

林思虞皺起眉,潘老板這才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我昨日沒在,應該是內子接待的,林先生稍安勿躁,我喊她出來問一問。”

老板娘被找了過來,她走路帶着風,蹬蹬蹬的鞋跟響聲敲着地面,顯得她格外神氣。

“小英,你昨天怎麽安排了這一則離婚聲明?是誰來找的你?”潘老板皺着眉指了指林思虞那個名字:“他就是給我們書店撰文的思語啊。”

老板娘拿着報紙看了一眼,擡頭看了看林思虞:“啊?是他?”

“請問老板娘,昨天是誰過來請你們刊登這麽一份離婚聲明的?”林思虞有些按捺不住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情,他心裏已經有了個模糊的答案,這事應該是唐菀言做下的,可是他真不敢相信,看上去天真可愛的她,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嗯,是一個小姑娘,十七八歲年紀,剪了一個學生頭,穿着……”老板娘的眼睛有些不安的朝上邊翻了翻,她還真是輕率相信人了,聽着那小姑娘說得義憤填膺的,還以為真有這麽一回事,可看到面前站着的林思虞,她認為自己應該是被騙了。

林思虞給她家的報刊寫文章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丈夫總是誇他的文筆犀利,還說思語為人特別好,拯救中國就需要這樣的人才。像他這樣的優秀青年,總不會做出那種虐待妻子而且拖着不離婚的事情吧?

“我知道是誰了。”林思虞點了點頭。

果然是唐菀言,老板娘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測。

“你……”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望向他:“要不要我們報紙補一條聲明,澄清事實?”

林思虞想了想:“有一天會請你幫忙的。”

若有那麽一天,他與方琮珠能夠重新聚首,或許他會請潘老板幫忙登一條結婚聲明。

潘老板和老板娘都愣住了,呆呆的望着林思虞,完全不能明白他話裏頭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位林先生是已經離婚了,還是沒有離婚?他那話說得模棱兩可的。

然而林思虞沒有再繼續交代清楚,轉身離開了經理室。

唐菀言站在書店門邊,看着林思虞走出來,本來想裝出一個輕松的微笑,但是她怎麽也笑不出來。張嘴想問一句“怎麽樣”,她的聲音都在發抖。

“你是不是把這份報紙送了一份給她?”

林思虞捏着《三明日報》,手微微的在顫抖。

唐菀言不會就想着那這則離婚聲明來糊弄他吧?按照她的計劃,應該是兩邊都扔上一份,讓他們彼此生了嫌隙。

她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方琮珠早就已經登報聲明離婚,所以唐菀言想要玩兩頭騙的手段,這是不可能成功的。

望着林思虞那刀光一般鋒利的眼神,唐菀言畏縮的朝後邊退了一步:“我……”

“你到底有沒有去過方家!”林思虞的臉黑了一片,聲音低沉,聽上去帶着雷霆萬頃之勢,仿佛馬上就要黑了天。

唐菀言從未看到過這樣的林思虞,她倒退了一步,口中小聲道:“我……去過方家。”

林思虞厭惡的看了唐菀言一眼,默默無語朝前邊走,心裏充滿着一種說不出的憤怒。

她有什麽權力來攪亂自己的生活?若方琮珠見着這份離婚聲明,肯定會以為自己是想扳回面子才有這麽一手,對他會更加痛恨。

“林大哥!”

唐菀言終于醒悟過來,拔足追了過來。

“林大哥,我只是想幫幫你。”唐菀言拉住了林思虞的胳膊:“這樣的婚姻難道值得你留戀嗎?她根本就不關心你,到了上海都不理睬你,而且她根本就不配做你的妻,她的思想古板得像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太,又沒有什麽見地!”

林思虞用力甩開了她的手:“她怎麽樣,輪不到你來評價!”

唐菀言震驚的看着林思虞,那張暴怒的臉孔讓她心裏忽然有了某種想法——難道林思虞竟然是喜歡那個方琮珠的?

他不允許自己說她的壞話,哪怕是說她一句壞話都讓他如此震怒。

唐菀言呆呆的望着林思虞,看着他頭也不回的走過了馬路。

七月的太陽火辣辣的照曬着地面,馬路粘粘的一片,唐菀言想提起腳,忽然覺得自己的鞋子已經被粘住了一樣,怎麽也動彈不得。

“林大哥!”

她的眼淚從臉頰滾落。

為何他就不回頭看上一眼?她正站在這裏等着他回頭望到她。

知了在樹上啞嘔的嘶叫着,除了這種噪音,複旦的校園一片寧靜。

林思虞走到蓮花池旁,看着水面上綠色的葉子,有一絲絲心慌。

他不知道為何自己有這樣的感覺,不自然的,他就感覺到了這種慌亂,似乎黑暗的腳步一點點逼近似的,馬上就要将他吞噬。

脈脈的流水在葉片下不住的晃動,照出了他被搖晃碎裂的身影,林思虞嘆了一口氣,自己要不要把這事情去和方琮珠說清楚?

可是說清楚又有什麽用處呢?他們都已經離婚了,成了陌路之人,就算告訴她這則離婚聲明不是他刊登的,她可能會根本不在乎這件事。

除非是……

林思虞眯了眯眼睛,除非是他去找她還錢,或許能讓她多看自己一眼。

七月的天氣實在是炎熱,街上走動的人都少了許多,黃包車夫的速度也慢了不少,才拉半條街,身上就是一身汗,把褂子弄得濕透,有些索性将衣裳給脫了,露出一個精赤的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爆出點點汗珠。

黃包車在江灣的方家別墅前邊停了下來,黎生将車放穩當,翡翠先下車,緊接着扶着方琮珠從車裏鑽了出來。

“方小姐,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拉你了。”

黎生接過一把銅元,憨厚的笑着:“以後我不拉黃包車啦。”

方琮珠愣了愣:“怎麽,你要回老家去?不在上海混了?”

“不是,”黎生咧嘴笑了起來:“我老鄉給我找了份更好的事情做,明天我這車的租期剛剛好到了,我準備把車子退了轉行。”

“如果能找到掙錢更多的行當,那挺好的。”方琮珠鼓勵了他一句:“一個人只要是不懶惰,靠着自己的一雙手總能養家糊口。”

她從翡翠手裏拿過包,從裏邊拿出了幾塊鷹洋:“咱們相識一場,也沒什麽留下做紀念的,這幾塊鷹洋你且拿着,萬一你有急需用錢的地方,這也能應應急。”

黎生趕緊晃手:“不用不用,方小姐,你每次都多給了我一些銅元,我不能再要你的錢。”

方琮珠笑着看了他一眼:“你不收我這幾塊錢,就是不把我當朋友了。”

聽她說“朋友”兩個字,黎生心裏頭忽然就熱了。

在上海也拉了一年多黃包車,能坐得起車的,一般都是家境不錯的少爺小姐先生太太,可從來沒有誰像方家兄妹這般将他們當朋友看,絲毫不顧忌身份的不同。

他接過了方琮珠送過來的鷹洋,笑着點頭:“方小姐,以後有什麽事情要我幫忙的,盡管來找我,我就住在靠着蘇州河那邊的一條小巷子裏,你到那邊問黎生住在哪裏,他們都認識我的。”

方琮珠點了點頭:“行,萬一我有事情要你幫忙,就過去找你。”

黎生或許沒有什麽事情能幫得上忙,可是朋友多了總是一件好事情,莫欺少年窮,雖說現在黎生還是個底層民衆,可誰知道他将來會有什麽造化呢。

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方琮珠見着起居室的沙發上坐了兩個人,正在喝咖啡聊天。

“琮珠!”方琮亭喊住她:“你看誰過來了?”

聲音裏含着一絲得意。

孟敬儒已經一個多月沒過來了,原以為他是顧忌着妹妹離異的身份想斷了來往,沒想到今日孟敬儒又來登門拜訪了,還帶了一些國外來的小禮物。

他沒看錯人,孟敬儒是個思想進步的,他斷然不會因為琮珠離過婚就嫌棄她。

方琮珠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孟敬儒,也有些詫異。

還以為自己坦誠說出真相把他吓跑了,如何他又出現在自家的起居室。

“琮珠。”孟敬儒站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她:“我最近出了一趟國,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告訴你。”

這富人家的孩子,出國就如去蘇州一樣簡單。

我最近出了一趟國,這句話聽着仿佛是說,我最近出差了。

方琮珠微微一笑:“孟大哥去開了眼界啊,真是可惜,我還沒出國去見識過呢。”

“下回我陪你去?”孟敬儒詢問般的望向她,眼中含着一絲興奮。

“我只是随口說說的。”方琮珠瞥了站在那邊的方琮亭一眼:“若是想出國,我肯定是要拉着大哥一塊兒去的。”

聽了這話,孟敬儒有些尴尬,自己方才那句話委實說得有些不妥當,自己和方琮珠現在只不過是普通朋友的身份,哪有陪她出國的榮幸。

方琮亭趕緊出面打圓場:“下回咱們兩家一塊兒結伴出去玩,肯定會很愉快,是不是?”

孟敬儒附和着笑:“行啊,看什麽時候有空,咱們可以好好籌劃一下。”

“琮珠,你快來看,敬儒兄給你從英國帶回來的小玩意。”

方琮亭有些納悶,怎麽今日妹妹說話竟然這般不客氣,是不是因着孟敬儒晾了她這麽長的時間,讓她心裏頭不舒服了?

孟敬儒心裏頭也是這般想。

那天方琮珠告訴他離婚的事情以後,孟敬儒就覺得自己遭了一個雷劈般,渾渾噩噩的回了家,都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方琮珠所說的真相。

他完全沒想到清純可人的方琮珠,竟然已經離婚了。

為何他沒能更早遇到她?孟敬儒很痛苦,痛苦得快要吃不下飯。

然而,作為孟家的長子,他的生活不僅僅只有談戀愛,他還肩負着別的責任。在他尚未還沒有想清楚到底該怎麽樣處理這件事情的時候,孟家的大姑奶奶孟佩君,也就是孟敬儒父親遠嫁香港的大姐,拍了一份電報過來,邀請孟家去香港小聚,順道一塊兒去倫敦蘇富比拍賣行看看這一季的拍賣會。

“聽說裏邊有幾張趙佶花鳥真跡,我想去看看。”

孟敬儒的父親孟元山亦喜愛書畫,又已經多年沒見過姐姐,想念得緊,正好還可以順道去香港那邊看看最新款的珠寶首飾,于是帶了孟敬儒一道去了香港與孟佩君團聚了數日。

船只漂泊在海上,不住的上下起伏,就如孟敬儒那顆心,一直在掙紮,沒個安歇的時候,直到有一日,他忽然從放置在甲板的沙灘椅上跳起來,心中清澄一片。

真心喜歡她,何必去介意她的過去?

不管她過去遭受了什麽,自己都該沒有芥蒂的去接受她。更何況她年紀輕輕就離了婚,肯定對方十分不堪,否則,憑着方琮珠這般人才這般家世,竟然還會遭受這種變故——那人真是有眼無珠。

聽到她自述離異,本該是要憐惜她,安慰她,可是他卻一時之間沒想通,默默的走了,也不知道方琮珠心裏頭會有多麽難過,這無異于是雪上加霜,狠狠的在她心裏頭紮了一刀。

到了香港,孟敬儒有些心神不寧,深恨自己竟然沒有記住方家的電話號碼,否則這個時候打個電話過去向方琮珠賠個不是,或許兩人之間的關系就會恢複。好幾個晚上,他拎起話筒,想要撥出號碼,可他卻只能徒勞的盯着電話機,不知道該撥什麽數字,冷清的月光照了進來,床邊一片銀霜,看着那一片白,他更覺得孤單。

孟佩君注意到侄子的魂不守舍,在與孟元山父子一塊去倫敦的途中,與侄子有一番推心置腹的談話。

“敬儒,我覺得你有些心神不寧,所為何事?”

孟敬儒不敢将方琮珠的事情向長輩和盤托出——他拿不準姑姑會不會告訴他的父親,而他的父母會不會接受方琮珠,這事情還兩說。

“姑姑,可能是水土不服罷。”

孟佩君盯着孟敬儒看了看,哈哈大笑:“那你得快些将這毛病給治好。”

女人的心最細,特別是像孟佩君這般感性的女人,自然看得出來侄子患得患失應該是感情上的問題,只不過她也不去拆穿他,只是輕聲告訴孟敬儒:“想治水土不服,首先還是得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若你不再把這事情看得重,不放在心裏頭,它便什麽都不是。”

孟佩君的本意是讓孟敬儒放輕聲一些,不必太過于心事沉沉,太糾纏的感情恐會傷及心身,不如放手。

這話聽在孟敬儒耳裏,仿佛是長輩勸導他不要太看重方琮珠離婚的事情,只要不去想它,那就什麽事情都沒有。

他很高興的向孟佩君道謝:“多謝姑姑指點。”

到了倫敦,陪着父親和姑姑看了兩場拍賣會,也不覺有趣,唯一的感覺便是那些人實在有錢,到了這拍賣場裏,錢只是一個數字,他的姑姑孟佩君亦是如此。

孟佩君嫁得很好,她的夫君是香港著名的大亨,由英國女王親自授的男爵勳位。雖說她只是續弦,可前頭那位夫人并無所出,才二十多歲就撒手走了,夫君特別寵她,生了三子一女,地位穩固,最主要是家裏頭有錢,故此她舉起牌子來根本不眨眼睛。

孟敬儒在旁邊瞧着孟佩君舉牌,心中隐隐便替她擔心,只不過好在孟佩君知道什麽時候該收手,倒也沒有亂買太多東西,買了一幅趙佶的雙禽圖之外,其餘的都只是幫着擡擡身價,再沒有決勝的意思。

“擡得太狠了他們會怨我。”

孟佩君笑着看那邊一個洋人:“哥哥,你說那個買了聽琴圖的會不會在心裏咒罵我追得太緊?”

孟敬儒心下佩服,姑姑還當真是一點都不怕事,讓人家多出了不知道多少銀子,可卻還是這般坦坦然。

從拍賣會出來,孟敬儒請孟佩君帶着去了龐德街,他想到那裏買點小玩意帶回國。

“也說是在外邊轉了一圈,家中姐妹還有朋友什麽的,少不得要送點東西才像話。”孟敬儒迎着姑姑探詢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

孟佩君點頭:“明白的,你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自然得要買點什麽回去。”

侄子這模樣,只怕是心裏頭有了心儀的姑娘,着急買東西回去送給她呢。

此刻擺在方家起居室茶幾上的那些小玩意,就是孟敬儒從龐德街買回來的。

兩個小天使相擁造型的擺鐘,黃金項鏈上綴着鑲鑽石的玫瑰花,還有絲綢制成的太陽傘,孔雀毛的扇子,亂七八糟的一堆。

“琮珠,這些都是送給你的,都只是些小玩意,你千萬別要嫌棄。”

孟敬儒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方琮珠的眼神,一走便是一個多月,音信全無,她可能是生氣了:“我臨時得了消息要去香港陪我姑姑去英國倫敦,本想告知一聲,可是我又沒你家電話……琮珠,你沒有生氣罷?”

方琮珠笑了笑:“孟大哥說笑了,我有什麽資格生氣。”

“琮珠……”

聽得出來她聲音裏的疏離,孟敬儒有幾分惶恐:“我真的不是故意不給你捎信的。”

可是,畢竟他最開始那幾日還是在猶豫,若當時他能表現決斷些……孟敬儒後悔得想捶自己兩拳頭,為何就這樣沒有勇氣面對?

“孟大哥,你和我大哥說話罷,我剛剛從外邊跑了一圈回來,有些倦了,想上去歇息一會兒。”

方琮珠站起身,款款的朝樓梯那邊走了過去,孟敬儒瞧着她的背影,張了張嘴,想喊住她,可終究沒有開口。

“琮亭老弟,琮珠肯定是恨上我了,是不是?”

孟敬儒苦惱的看着那一堆沒有送出去的東西,兩個相擁的小天使胖胖的胳膊伸着,一雙翅膀立起來,仿佛要飛走了一般。

“不會的,琮珠性子溫柔,她才不會随随便便的去恨一個人哪。”方琮亭安慰着他:“你放心,東西我會幫你轉交給琮珠的,思想工作我也會幫你做通的。”

孟敬儒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琮亭老弟,那就要拜托你了。”

“別這麽客氣,咱們可是好朋友嘛。”方琮亭愉快的笑。

既然孟敬儒不介意琮珠離過婚,那他就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選,自己可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妹妹錯失一段大好姻緣,可得要将兩人湊合到一處去。

孟敬儒剛剛離開,門鈴就響了。

方琮亭看了過去,見着阿忠正站在門口和一個年輕人說話,樓房和大門口相距較遠,他只能看得清那人的身形,似乎很熟悉。

“忠伯,誰過來了?”

方琮亭抓起對講的話筒問了一聲。

“大少爺,是……”阿忠有些忐忑,李媽和翡翠都告訴他了,小姐已經跟姑爺離婚了,那現在這個叫林思虞的少年,他該如何稱呼?

正因為林思虞不再是方家的姑爺,阿忠不敢将他放進來,得要問問大少爺的意思。

想了想,阿忠覺得該給林思虞加個定語:“大少爺,是以前那個姑爺。”

難怪覺得熟悉,原來是林思虞過來了,方琮亭趕緊讓阿忠把他放進來。

做不成親戚,做朋友也沒問題。

林思虞跨過小門朝裏邊走,心裏忽然一陣陣的擰得慌,他停住腳,有些膽怯,有一種轉身逃離的想法,可又還是沒有行動,站在那裏,目光朝前邊的小洋樓掃了過去,那種緊張越發的深了。

方琮亭在裏邊見着林思虞駐足不前,有些心急,推開玻璃門快走幾步到了林思虞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思虞,你快些進來。”

他的手一帶動,林思虞就邁開了步子,似乎方琮亭的這一把給了他助力。

“前幾天在三明書店才見過,今日又見面了。”方琮亭很開心的看着昔日好友:“你怎麽現在都不愛到我這裏來了,我不是跟你說過嗎,盡管你和琮珠分開了,但我們還是好朋友,還是要和以前一樣有來有往的嘛。”

林思虞有些尴尬,方琮亭是個脾氣性格特別好的人,每次與他在一處總是覺得很愉快,只是自己太心高氣傲,沒能俯下身子仔細去察看他的妻子,以至于到今日的地步。

若自己能放下對舊式思想的成見,将自己所謂的傲氣抛下,試着去多接近方琮珠了解她的心思,那他與她應該是世上令人羨慕的一對兒。

只可惜,都是他不好,将已經落入手中的美滿姻緣給弄丢了。

“思虞,你今日過來找我有事嗎?”方琮亭微笑着望向他:“是不是看到了什麽好文章想要與我分享?”

林思虞搖了搖頭,沉默片刻,方才開口:“我想來找琮珠,可又怕她不見我。”

“你找琮珠?”方琮亭驚訝道:“你……”

以前的林思虞很少和他談及琮珠的事情,現在怎麽倒主動提出這事情來了?

“我找琮珠有兩件事情,第一是……”話還沒說完,方琮亭已經站起身:“你跟我到樓上來,琮珠或許在書房裏。”

方才她說在外邊走一圈比較倦,應該是托詞,她想要回避孟敬儒,方琮亭覺得,妹妹這會子肯定是在書房裏發奮圖強。

離複旦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妹妹越發努力了,幾乎到了足不出戶的地步,今日還是自己催着她到外邊去透透氣,她這才帶着翡翠到外邊溜達了一圈。

方琮亭一邊上樓,一邊與林思虞談話:“琮珠報考了複旦,你知道麽?”

林思虞點頭:“我明白,今天就是特地給她送資料過來的。”

“什麽?”方琮亭吃了一驚:“你給她送資料?什麽資料?”

以前林思虞對琮珠不理不睬,現在竟然這般細心體貼?

他看了看林思虞,林思虞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睛,盯住了一級一級的樓梯。

每朝上走一步,他的心就如擂鼓一般的狂跳不已,他的耳朵裏回蕩着“砰砰砰”的聲響,而且那聲響越來越大。

書房裏,翡翠正站在書桌邊和方琮珠說話。

“小姐,你怎麽一點都不明白孟大少爺的心思呢?”

翡翠是真心實意的替方琮珠着急,離過婚的女人想要找個合意的夫君實在太難了,像孟大少爺這般家境人才,小姐怎麽就沒想着要與他深交下去——既然孟大少爺都不計較小姐的過去,那小姐為何還要拿喬做致?萬一把孟大少爺氣走了,到哪裏去找這麽好的人?

“他的心思?”方琮珠淡淡一笑:“他的心思不很明顯嗎?”

“原來小姐你知道啊!”翡翠激動得快要跺腳:“那你怎麽不收下孟大少爺送你的禮物啊?那些可是英國貨,是孟大少爺漂洋過海給你捎回來的!”

“他對我有那種心思,難道我就一定要接受嗎?”方琮珠翻開一頁書看了看,可完全沒辦法看下去,翡翠的聲音依舊在耳邊喋喋不休,似乎一定要說服她馬上就和孟敬儒結婚似的。

“翡翠,我好不容易才從婚姻的牢籠裏逃脫出來,可不想這樣輕易再陷進去,讓我好好的讀幾年書,再自己挑一個如意郎君,這難道不好嗎?”

方琮珠現在一點也沒有想談戀愛的心思,她只想開開心心的念個大學。

——或許是她對孟敬儒并沒有那種動心的感覺,故此并不想輕易就将自己一輩子托付于他。

現在有充足的錢可以花,穿着質地極佳的衣裳,穿金戴銀的,住着高檔的洋樓,李媽的飯菜做得可口,這樣的日子實在太過逍遙,她為何要想不開急急忙忙的和一個認識沒多久的人談婚論嫁?

在民國,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結婚以後就趕緊生孩子,撫養孩子長大,替他們完婚,然後又繼續帶孩子——孩子的孩子。

哪怕是受過新思想教育的人,大概也是這樣構思自己人生的,更別說那些思想古板的家長。方琮珠與林思虞結婚七八個月,肚子還沒動靜,林思虞的那個惡毒老母就想着要給他納妾——只要有女人給林家生娃,她才不管這孩子是從誰的肚子裏爬出來的。

方琮珠不想才到民國過了幾天舒服日子就要結婚生娃,尤其是生娃,那實在是太恐怖了,作為一個上輩子的恐婚族,方琮珠根本不敢去想生了娃以後的人生。

沒有自由,沒有自我,一切都要圍着孩子轉。

太可怕了。

“小姐,你可以慢慢的挑,但是你也不用擺出一副拒絕孟大少爺的模樣來啊。”

翡翠依舊在努力,她就跟電視臺裏某些節目的調解員一樣,很認真很努力的要把兩個根本沒法過到一處去的兩個人湊合在一起。

方琮珠笑了笑,不想再理睬她,忽然間,就聽到有人敲響了書房的門:“琮珠,你在嗎?”

翡翠趕緊跑去開門:“大少爺,小姐在看書呢。”

“我就知道她保準在這裏看書。”

方琮亭笑着走了進來,林思虞跟在身後,走到門口,見着書桌後那個俏麗的身影,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進來還是轉身離開。

一顆心跳得越發的快了,似乎要從喉嚨口滑了出來,他站在那裏,把手放在胸膛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哎哎哎……”翡翠剛剛想關門,見着了門口站着的林思虞:“你怎麽在這裏?”

既然小姐都已經跟他離婚了,翡翠覺得自己犯不着和他客氣,她拉長了臉望着他,若不是方琮亭轉過頭來,她還想推他一把,讓他快些走開。

“我帶他過來的。”方琮亭盯了翡翠一眼,這小丫頭越來越自作主張了,他帶回來的人,不管是誰,都是客人。

林思虞尴尬的朝翡翠笑了笑,擦身走進了書房。

方琮珠看清門口站着的那人,露出了詫異的神色:“林先生,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了?找我大哥有事情?”

她說話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沒有半點驚慌失措,落落大方,仿佛和林思虞之前沒有半點過節,只是将他當成方琮亭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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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