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忘川河畔 “他們說的沒錯,你确實打敗……

第103章 忘川河畔 “他們說的沒錯,你确實打敗……

桌上的手機連連震動, 岑浔被吵到了,終于放下叉子,拿起手機瞥了眼, 然後跟對面的封霁寒說:“找到了, 你副隊在歸魂大街那裏。”

封霁寒立即站起來:“真的嗎?我現在去接!”

“接什麽,坐下。”岑浔将自己的手機屏幕轉向他:“我看你副隊現在挺高興的。”

封霁寒疑惑地接過他的手機, 上面是一些群聊消息。

13:42的時候, 岑浔艾特了所有人,讓他們留意一下宿明祁的行蹤。

17:35, 有人往群裏發了條消息:“人在這, 要送他回去嗎?”

——并附照片一張。

照片裏的宿明祁蹲在牆角,紅着眼望過來, 像只落水小狗。

一堆人在下面回複,把那條消息頂了上去。

至尊皇氏:你把他打哭了嗎?他的表情好可憐。

算賬中勿擾:像是在看一個負心漢。

矢墟:根據數據分析,他的眼裏有三分悲傷, 三分不敢置信,四分痛心。

請叫我傲天:承認吧!如果不是你打哭的, 那一定就是你把他親哭的!

白雲深處有人家:……別亂說,我遇到他的時候, 他就已經坐在路邊哭了。

白雲深處有人家:算了……我帶他去歸魂大街吃點東西, 有人來領他就聯系我@不養歹鳥

17:46。

白雲深處有人家:他好像餓了很多天,感覺之前一直在被人虐待。

附照片一張——

宿明祁埋頭大吃特吃,桌子上疊起了一堆的碗, 旁邊店小二的表情充滿了震驚。

“……”封霁寒沉默片刻, 對上岑浔饒有興趣的目光,尴尬解釋道:“副隊一心想着找人,平時只肯喝一點營養液。”

但是, 為什麽宿明祁忽然又肯進食了呢?

封霁寒望着那個昵稱名為“白雲深處有人家”的群聊成員,微微抿唇。

難道……

手機被岑浔接了過去,岑浔私聊“白雲深處有人家”,讓他幫忙照看一下宿明祁。

過了片刻,對方回複了他一句:“好。”

封霁寒遲疑地問:“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人家了?”

熄滅的屏幕映照出岑浔的面容,岑浔眯了眯眼,意味深長地一笑:“不會。”

二樓窗外,一條火龍呼嘯而過,玩家們笑笑鬧鬧的聲音傳來,顯得非常熱鬧。

吃完飯,岑浔對所有實驗體宣布:“接下來你們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實驗體們全都愣住了。

只是帶着他們去看了一下宿舍和食堂,就結束了嗎?

為什麽不把他們關回房間?

一直沉默的少年終于沒忍住,困惑地問道:“你不怕我們攻擊你的員工,或者在你的詭域裏添亂嗎?”

“你們可以試試。”岑浔不在意道:“畢竟,我的員工也不是吃素的。”

“好了,接下來是雙人約會時間。”岑浔将還沒搞清狀況的封霁寒拉出門:“無關人員可以散場了。”

“等等等等……”封霁寒一只手被岑浔扣着,邊走邊回頭叮囑懵逼的實驗體:“玩累了就回去睡覺,不要搞破壞哦,真的不要搞——”

話還沒說完,封霁寒就消失在了門後。

實驗體:“……”

小繡天真無邪地問:“約會是什麽意思?”

剛剛出聲的少年思索片刻:“應該是兩個人躲在沒人的角落一起親嘴的意思吧。”

小繡似懂非懂地點頭:“原來是去親嘴啊,那我們就不要去打擾兩個哥哥了。”

她渴望地望向門外,想出去又不敢,少年發現了,蹲下問她:“小繡想出去看看嗎?”

小繡猶豫了幾秒,點了點頭。

少年便握住她的手,像是鼓起了某種勇氣:“走吧,我們一起出去。”

他們一起走出了那扇門。

沒有驅趕,沒有異樣的眼光。

外面的世界熙熙攘攘,他們步入其中,與世人沐浴在同等的燈火之下。

……

街上,岑浔瞥了身邊的封霁寒一眼:“怎麽,還是不放心?”

“那也不至于,他們遲早會适應新生活的。”封霁寒頓了頓:“剛開始可能會很不适應,但很快他們就會發現,自由是多麽正當的權利。”

岑浔望向他:“你第一次從研究院出來的時候,應該也很不适應吧。”

“當然,哪哪都不适應。”

封霁寒一一舉例:“床太軟了,睡得不适應,經常失眠;沒有別人的命令,不敢輕易離開房間;不管何時何地,都要把被子疊成豆腐塊;第一時間響應所有命令,包括別人開的玩笑……太多了。”

“很多人都跟我說,我誕生的意義就是打敗你——也只有我可以打敗你,那時,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他們說的沒錯,你确實打敗我了。”岑浔勾唇道:“在床上。”

封霁寒:“……”

還好四周無人,否則封霁寒真的會臊到鑽進地縫裏。

他重重咳了一聲,試圖讓話題變得正常一點:“你應該問我,是什麽讓我改變了想法。”

岑浔不在意道:“這種事情,還用得着問嗎?大約就是發現人類也不是好東西,鳥心破碎,信仰瞬間崩塌了吧。”

封霁寒啞然失語:“差不多……”

岑浔:“不過我很好奇,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封霁寒的答案有點出乎岑浔的意料:“是你帶着我發現的。”

岑浔難得訝異地看向他。

封霁寒扯扯唇角:“我這個絆腳石忽然出現,你自然非常看不慣我,當你看不慣一個人的時候,你會怎麽做?”

岑浔順着想了想:“正常情況下,當然是殺掉,但如果是你的話……你的技能挺有用的,估計會廢物利用一下吧。”

“話也不用說得這麽難聽……”封霁寒用力捏了捏岑浔的手表示抗議:“但你猜的沒錯,後來我就落到你手裏了,你想讓我幫你對付三巨頭,而我誓死不從,你就把我帶在身邊,對我進行了洗腦。”

岑浔感興趣地問:“是嗎?怎麽洗的?”

“也沒怎麽洗,”封霁寒笑笑:“只是把我帶到了普通人生活的地方,讓我看到普通人類的生存情況。”

岑浔或許不是九個候選者當中最強的詭怪,但他絕對是最深谙人性的那個詭怪,玩起心理戰術時,永遠直擊人心。

親眼目睹一些由人類自己引發的慘劇後,就連封霁寒都被動搖了意志,質疑起引發災難的根源。

岑浔面無表情道:“我似乎有點印象,你後來是不是又回異端監測局了?回來還捅了我一刀?”

跟老校長成功交易後,岑浔一躍成為紅衣級詭怪,差點完全覺醒,之後雖然在噩夢戒尺的幫助下中止了覺醒進度,但岑浔還是承受了極嚴重的污染。

在那些污染中,岑浔看到了一些關于過去的記憶碎片,其中就包括封霁寒往他心口捅刀的一幕。

既然想起來了,岑浔很難做到不去在意,眯起眼望向封霁寒。

“你竟然還記得?”封霁寒掩不住的驚訝,在岑浔的死亡目光中,他不免有點心虛:“我那時是被研究院控制了……不是我的本意。”

岑浔抱臂睨他一眼:“那我殺你兩次,沒殺錯吧?”

封霁寒還能說什麽,鼓掌,誇就是了:“沒殺錯,岑老師殺得好!”

交談間,他們坐上了一艘小船,船上沒有船夫,船身卻微微一晃,自發離岸。

封霁寒往外看去,江上挂着一輪凄冷明月,他們乘坐的孤舟晃悠悠向前,晃開一圈圈的漣漪,攪碎了水中的明月。

微微風簇浪,散作滿天星。

封霁寒贊道:“這裏的江景挺好看。”

岑浔在旁邊幽幽道:“這是忘川河。”

封霁寒:“?”

他緩緩在腦袋上打出一個問號。

封霁寒左右看了看,果然在兩岸看到了紅白交錯的彼岸花。

“這個項目要怎麽玩?”封霁寒饒有興趣地猜測岑浔的殺人手法:“游客坐在船上,冷不丁就會被拖下水淹死?”

“猜對了一半,”岑浔氣定神閑:“這個項目叫忘川漂流,過程中會有鬼試圖爬上船抓替死鬼,唯一能用來保護自己的工具就是這個船槳。”

說着,他握住一個船槳,快準狠地将一個剛露頭的鬼拍回忘川裏:“就是這麽簡單。”

“一不小心掉下船就會馬上沉底,被鬼抓住拖下忘川也會死。”岑浔慢悠悠道:“現在我們玩的是游客路線,所以漂流難度偏簡單,死亡率10%左右吧。”

封霁寒為他鼓掌:“岑老師,你是懂漂流的。”

岑浔懶洋洋地把船槳遞給他:“拿去玩吧。”

封霁寒接過船槳,心想,岑浔這是把他當小孩哄嗎?

但還別說,打水鬼确實挺讓人上頭的。

平靜的水流很快變得湍急,船身不斷搖晃的過程中,不斷有水鬼試圖爬上船,通常一船槳就能把它拍回去,刺激感有了,也不至于讓人感到太過恐懼。

離開漂流區後,岑浔收獲了來自小鳥的肯定:“确實挺有意思,但是這樣玩,會不會對扮演水鬼的眷從不太友好?”

岑浔道:“物理攻擊對它們效果不大。”

“那你得多安排點水鬼在忘川裏。”封霁寒将船槳立在身側,思忖道:“我感覺玩這個項目的人肯定不少,一千萬的游客,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人選擇過來玩漂流,這些水鬼都要累死。”

岑浔:“知道了。”

靠岸後,成功通關的封霁寒還得到了一份小禮品——一盞小鳥燈。

“這個燈是人人都能有,還是只有我能有?”封霁寒捧着燈看向岑浔,淡色的眼瞳被映照得非常剔透,隐隐帶着笑意。

“當然是人人都能有。”岑浔睜眼說瞎話:“你覺得我像是會特意給你做一盞燈的那種人?”

封霁寒一邊翻看着手裏的燈,一邊故意道:“好吧,我還想說如果是你特意給我做的,那我也給你做一盞。”

“……”岑浔扯起唇角:“不做就不做,我又不缺這一盞燈。”

他們沿着游客路線玩了一路,由于還沒徹底開張,一些攤位上還沒擺好東西,所以他們并未體驗所有的項目。

饒是如此,已體驗的那些項目就已經給封霁寒帶來了足夠的驚喜,裏面的奇思妙想完全不是任何一家游樂園可以比拟的。

封霁寒都已經可以預想到,一旦酆都鬼城問世,将會在人類世界掀起怎麽樣的軒然大波。

試玩結束,岑浔詢問封霁寒感想:“如何?”

封霁寒認真道:“包賺的。”

岑浔挑眉:“哦?這次不譴責我殺游客了?”

封霁寒笑笑:“你還有很大一批眷從要養,只是殺了他們,沒有吞掉他們的靈魂,真的已經很好了。”

“詭怪和人類本就存在食物鏈關系,能在中間找到這樣的平衡,該慶幸才對。”封霁寒握住岑浔的手:“現在就很好,人類不用死亡,詭怪也能吃得飽。”

岑浔深深望着他:“你真的覺得這樣很好嗎?”

“哪怕最後的結果是我強大到統治整個噩夢世界,帶領所有詭怪入侵現實?”

封霁寒笑着搖頭:“我說過了,我已經盡過了最大的努力,之後不管發生什麽,至少我無愧于心。”

他似乎真的釋然了,岑浔沒在他臉上找到任何不甘或勉強的情緒。

忘川河倒影着天上的彎月,彼岸花妖豔盛開,四周俱是靜谧。

封霁寒輕聲說:“我無權替你做決定,無論是保護還是毀滅,選擇權終究掌握在你的手裏。”

岑浔緩慢地眨了眨眼。

不對勁,還是不對勁。

封霁寒松口得太快了,之前還一副寧願跟他離婚也要保護人類的模樣,為什麽又忽然改變了心意?

轉折點就在他拿着記憶U盤讓封霁寒選擇的那天。

那天,封霁寒到底做了什麽決定?

直到回到宿舍後,岑浔都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岑浔一直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封霁寒的立場忽然發生改變,他要是不心生懷疑,他就不是岑浔了。

倒不是懷疑封霁寒在演戲騙他,如果真的是在演戲,封霁寒不可能冒着被他控制的風險,直接用本體進入行政樓。

封霁寒這麽做,倒像是真的擺爛了。

可如果封霁寒擺爛了,他為什麽還要救出實驗體,暗中推動研究院倒臺,插手政治選舉?

反正最後岑浔都是要毀掉現實世界的,封霁寒現在做這些,又有什麽意義?無論封霁寒做了多少布局,人類最終都會化作這顆星球的塵埃,不是嗎?

擺爛了,又擺得不徹底。

正是這種似擺非擺的态度,才讓岑浔感到很迷惑。

所以岑浔才讓童瞑将周眠帶來,就是因為岑浔想利用周眠的預知之眼,看看封霁寒的未來。

這家夥,究竟在想什麽?

岑浔靠在床頭,神色不明。

這時,封霁寒洗了澡出來,走過去把木窗關上了:“換了個裝修風格,還真有點看不習慣。”

岑浔看了他一會兒,冷不丁道:“你變成鳥。”

封霁寒回頭:“?”

岑浔正色道:“我看看你鳥爪鋒利不鋒利。”

封霁寒雖然疑惑,但還是照做。

岑浔接過撲棱棱飛過來的大鳥,将它單手抓在手心裏,另一只手摸了摸鳥爪,點頭肯定道:“确實挺鋒利的。”

說着,他把燈一關,抱着鳥躺下了:“困了,睡覺。”

就這?

鳥不甘心地從他懷裏掙脫出來,鑽進了被子底下,岑浔伸手去抓,沒抓住,被子下反而傳來了幾聲得意的鳥叫聲。

再後來,身上一重,被子下鼓起一個鼓包,一雙手探到岑浔腰上,試圖解開岑浔的衣帶,岑浔偏不讓他解。

于是那雙手轉移了陣地,一用力,直接撕開了他的衣擺。

裂帛聲清晰可聞,岑浔神色變幻不定,咬牙道:“你這——”

話未說完,岑浔猝不及防地發出一聲變調的悶哼,想推開被子下的封霁寒,混亂中,伸出的手被撕下來的布條捆在了身後。

不知過了多久,封霁寒從被子底下爬上來,豔鬼似的撐在岑浔身上:“鳥爪鋒利嗎?”

岑浔氣都喘不勻,仍不忘譏嘲:“一般。”

封霁寒笑了:“看來要更鋒利一點,才能讓我們岑老師滿意了。”

窗外的鑼鼓聲時不時響起,夜晚的酆都鬼城號稱不夜城,這個時間依舊熱熱無比。

新湖城中村與之對比,就顯得陰暗冷清了許多。

潮濕的樓道裏彌漫着揮之不去的嗆人煙味,周眠已經習以為常,他像往常一樣跺了跺腳,聲控燈卻沒有亮起。

應該是又壞了。

周眠打開手機手電筒,走上黑漆漆的樓梯。

他的房子租在六樓,老式防盜門需要用鑰匙打開,周眠正要伸手掏鑰匙,腦海中的某根弦卻微微一動,帶來了幾幅畫面。

周眠瞳孔驟縮,倏然掀起眼皮。

預知可以主動看別人的分岔路口,卻無法看到自己的分岔路口,唯一能讓他看到自己未來的方式,只有依靠突然降臨的零星畫面。

而就在剛才,他看到——

周眠當機立斷,轉身就要下樓,可他剛往後一退,腰間就抵上了一件硬邦邦的東西。

一個人在他身後輕笑:“好久不見,周眠。”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周眠如墜冰窖。

“看來預知也不是無所不知的嘛,”童瞑帶着玩味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否則怎麽會預料不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周眠攥緊了手機,沉聲道:“你想怎麽樣?”

“開門,”童瞑笑吟吟地威脅他:“最好別試圖耍什麽小花樣,我今天帶來的,可不止我手裏這把槍。”

“要是你不老實,這整棟樓裏的人就都要給你陪葬了。”

周眠深呼吸了一下,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好,你不要沖動,我會照着你說的做。”

在童瞑的威脅下,周眠不得不用鑰匙打開了門,走了進去。

童瞑注視着周眠的背影,微微勾唇,手指一動,帶上了身後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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