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蒸發的童年
38.蒸發的童年
“你也說過,他根本就不愛你,對孩子也一點感情都沒有!你女兒出生那天他都沒去醫院,給孩子起名他都沒參與!”
闵語智清楚記得于彬說話的樣子,臉色像蒸熟的螃蟹,脖子上的青筋不停抽搐,胳膊繃直,手指向窗外,然後,有個畫面在她眼前一閃而過,她看到自己的巴掌,不,準确來說是韓韞的巴掌落在于彬臉上。
“他根本就不愛我媽。”
闵語智站在韓雪竹家的客廳中央,低着頭,仿佛地上寫着接下來的臺詞,而她只要面無表情地念出來就好,“他對我也沒有感情,我出生那天他沒去醫院,我的名字也不是他起的。”
“別說了!”韓雪竹像被逼瘋了一樣,“求求你,別提他了!”
不需要指名道姓,二人對“他”的身份心知肚明。
“韓韞,你看看現實!”于彬的聲音持續響着,“多少男人婚都沒離就勾三搭四?老婆大着肚子在外面亂搞的大有人在!我說得難聽點,假如發生意外的人的是你,他不出一個月就跟其他女人成雙入對了!”
“如果,”闵語智張開嘴,發出兩個清晰的音節,“出事的是我媽,他是不是不出一個月就跟別人在一起了。”
這本該是問句,闵語智卻用陳述的語氣講了出來。
“都什麽跟什麽?”韓雪竹雙手叉腰站着,乍一看像在批評她,“這都是誰說的?啊?”
“是真的?”
韓雪竹仰頭扶額,“哎呦,我的好外甥!”她再次坐回沙發上,猛拍大腿,“你讓我怎麽說啊!”
已經不需要說了,因為孩子比大人更懂得揭穿謊言。闵語智哭了,她站在原地,肩膀一縮一縮的,哭得很小聲。沒有歇斯底裏,沒有張牙舞爪地尖叫,沒有抓起沙發墊朝牆上扔,也沒人可以責怪。
怪誰呢?
韓雪竹把她抱進懷裏,仿佛她是個嬰兒,“哭吧,哭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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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珉凡的卧室門開了一條縫,他正在全神貫注地偷聽。
“你媽有自己的苦衷,”韓雪竹像在講很久以前的老故事,“她小時候,爹不疼娘不愛,別說新衣服了,飯都吃不飽,不是被使喚,就是被欺負。”韓雪竹記起從前那個瘦骨嶙峋的表妹,“生你之前,她連家庭溫暖是啥都不知道,稀裏糊塗被那個垃圾騙回國,碩士證書都沒拿着!”韓雪竹突然意識到自己跑題了,趕緊咳嗽兩聲,“反正,你媽她是為你着想,她不願意讓你走她的老路,所以——”
韓雪竹咬緊嘴唇,把至關重要的那句話憋了回去。
回到家是八點,闵語智下了車,站在院門口擡頭望,夜幕漆黑寧靜,仿佛永遠等不來日出。
安珉凡抽出拉杆,把箱子推到她腳邊,“快進去吧,早點休息。”
“嗯。”
安珉凡不清楚原委,偷聽到的線索也不足以拼湊起整個真相,一路上他默不作聲,希望等闵語智先開口,但闵語智沒發出一點動靜,連咳嗽都沒有。
走進玄關,闵語智的手機響了,韓韞發來消息說十點之後回家。
她扭頭看表,現在的時針剛走過數字8。
“怎麽回事?”
韓韞剛發完短信,端起咖啡準備猛灌一口,燈滅了。她用手機照明走出辦公室,聽到文烨其在和物業打電話。
“說是電路燒了,正在找人搶修。”放下電話,文烨其用失望的語氣說。
“那行,先回家吧。”
寫字樓電梯連着應急供電箱,半小時之內都能正常使用,韓韞跟文烨其快速收拾好東西離開了公司。
闵語智站在書房裏,手指擦過一排排書脊,她在找韓韞的日記。搬家來這裏之前,她經常看到韓韞大晚上的奮筆疾書,就像古代挑燈夜讀的趕考生。
最後一排書架了,闵語智重重呼出一口氣,有種勝敗在此一舉的架勢。她閉上眼,像在默默祈禱,接着,她睜開眼,發現書架頂上躺了三本墨綠色的書。
不,那不是書,她眯起眼睛,從角落搬來折疊梯,踩着梯子把上東西夠下來,陳年老灰飛了她一臉。
“咳咳!”她被嗆得咳嗽起來,屏住呼吸下了梯子。
她用袖子抹掉厚厚的灰塵,果不其然,是日記本。翻開第一本,扉頁上用藍色圓珠筆寫着大大的數字:2007。
這個筆跡她絕不會認錯,是韓韞的。
韓韞的白色小福特開進院子,她發現一樓有燈光,以為韓雪竹來了,平常這個點闵語智還在上晚自習。
“姐,你來也不跟我說一聲!”
韓雪竹有她家院門鑰匙,也知道大門密碼,動不動會送點兒必需品過來。
書房裏發出東西掉落的聲音,韓韞一驚,視線落在客廳中央的行李箱上。
“這是你的日記,對吧?”闵語智從走廊出來,左手舉着綠皮本。
“你沒在學校?”韓韞反問。
闵語智快步過來,表情就像抓到丈夫出軌的女人質問白襯衫上的口紅印是哪裏來的。
“我說,”她重複道,“這是你的日記,對吧?”
韓韞的瞳孔逐漸放大,一個未曾想過的故事走向在她眼前展開,不可以,她在心底尖叫。
“給我!”韓韞劈手去奪,闵語智動作敏捷地閃開,把胳膊藏到身後。
“我出生之前,你就跟爸離婚了?!”
“不。”韓韞來回搖頭,像着了魔。
“那些生日禮物,都是你讓大姨買的。”闵語智的表情像在宣布一個與己無關的重要新聞。
“不。”
“賀卡也是大姨寫的。”
韓韞繼續搖頭,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爸出軌了,跟那個薛什麽在一起了,我出生一個禮拜之後他才去找你,什麽都沒買,空手去的,對吧?”
解釋沒有用,更何況沒什麽好解釋的,日記是最誠實的線索,比儲存記憶的神經細胞更貼近真相。
“你怕我缺愛,就串通大姨騙我,是吧?”
闵語智的情緒如一鍋沸水,連哭泣的間隙都沒有。她在幻覺裏活了十六年,關于父愛的幻覺,家庭的幻覺,現在,真相出現了,将闵語智連根拔起,狠狠扔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
韓韞的手掌在半空中張開又握緊,像在抓取什麽只有她才看得到的東西。
“你說啊!”闵語智終于叫了出來。
韓韞無話可說了,她聽到自己的身體像張紙被一撕兩半。
“說啊!”
“不,不是的。”
“你憑什麽!憑什麽騙我?”
“沒有。”不,沒有,不是,韓韞的詞庫裏只剩下幾個幹巴巴的否定詞。
闵語智的眼淚大滴大滴落在地上,她翻開日記,念起泛黃的字:
“他一分錢都不舍得給語智花,連娃娃都不給買!”
韓韞捂住耳朵,仿佛有人正用難聽的話罵她。
“一個小兔娃娃才二十塊錢!二十塊錢都不舍得花!每次吃飯都要我付錢!他的錢全都留給,全都——”
“啪”的一聲,日記本砸到茶幾上,然後翻了個跟頭掉落在地。
韓韞雙腿一軟,貼着沙發滑了下去,像一灘水在地板上流淌。她低着頭,連看過去的勇氣都沒有,她聽到咕咚咕咚上樓梯的腳步聲,接着是摔門聲和物體掉落的聲音——卧室門上的彩虹挂板掉地上了。
闵語智趴在桌子上哭,後背上下抽動,直到眼淚幹了才擡起頭。窗外路燈昏黃,路上空無一人,夜風吹進屋裏,冷卻她滾燙的臉。
關于“父愛”的回憶就像一道長長的污漬,因為年歲太久已經洗不掉了,她雙手撐着額頭,回憶闵軍泰的每一個表情。
時間過去好久,門響了,她正要說“別進來”,韓韞先開口了:
“媽不進去打擾你,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二人間一陣短暫的沉默。
“那天在公司朝你發火,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把氣撒在你身上,我跟你道歉。”韓韞揪着衣服下擺,“還有,我不該撕你的海報,不應該未經允許動你的東西,對不起。”
韓韞在門外站着,像在等一句“沒關系”,屋內的闵語智呆呆坐着,魂不守舍。
回到卧室,韓韞換了睡衣,關衣櫥的同時她看到前夫的西裝,要扔掉嗎?要繼續留嗎?為什麽把它放到現在?是為了留念嗎?
她的目光在西裝上停留幾秒,無動于衷地關上櫥門。該扔了,她坐在床上想,該找一個合适的日子把前夫的西裝扔掉。
“吱——”
院門發出又幹又澀的響聲,韓韞走到陽臺,發現闵語智出了大門,她以為女兒又離家出走了,這樣也好,她想,讓語智去姐那裏靜靜。
闵語智哪兒都沒去,倒完垃圾就仰頭望天。
她已經不再問“為什麽”了,因為答案顯而易見。她也不再強迫自己接受現實,因為沒人能在一天之內捋清十六年。
回家之後,她把行李箱拉上樓,因為都是些紡織物,箱子并不重,上樓的時候沒有發出聲響,她把行李箱推進雜物間,接着把曾經的收納箱也放進去。
先這樣吧,她呼了口氣,輕拍掉身上的灰塵,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和平的告別方式。
這是向誰告別呢?她站在走廊上扪心自問,卻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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