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小古板也會生氣

第0019章 小古板也會生氣

林虞進陸家之前做足了心理準備，端出參加跨國談判的架勢，一絲不茍，嚴陣以待。

陸子青說“老宅”，林虞想象的是電視劇裏那種古老而幽深的中式庭院，占地幾千平米，亭臺樓閣交錯，院子裏種着昂貴的金桂和芭蕉樹。

他之前雖然一直當總裁助理，但是陸總對于家庭和工作界限劃得很分明，從來不把生意場上的人帶回家。

林虞頂多也就見過陸肇麟在市中心的臨時住所，一所高檔小區的兩室一廳，用來給陸肇麟工作繁忙時臨時歇腳。

結果車子越開越偏，駛出了市區，最終停在了一戶農家小院的門口。

小院是最普通的那種農村院子，兩層高樓，還有一間作廚房的平房，院子裏養着雞鴨，門口地上曬着苞谷。屋子應該是翻修過，嶄新嶄新的，但陳設規模依舊能看出時代的痕跡。

從外面看，甚至不如公司團建時訂的農家樂高檔。

……

林虞有些錯愕。

這裏，是陸家的老宅？

還沒來得及問陸子青什麽情況，先聽到院子裏高亢嘹亮的一聲“來了！”。

林虞站在門口，手足無措地看着一個胖胖的阿姨迎出來，搶着拿陸子青手裏的東西。

“叫我出來拿就行了，怎麽還自己動手，這孩子！”

陸子青笑了笑，道：“不礙事，東西不重。”

他向林虞介紹：“這是紅姨，平時幫我們照顧爺爺奶奶。”

紅姨對林虞笑笑：“老人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一直念叨着今天要見到孫媳婦了，一大早就在殺雞殺鵝，都是最新鮮的，做肉菜給你吃。”

林虞總感覺有哪裏不對，但還是禮貌回應道：“麻煩了。”

林虞在裏屋見到了陸總。

平時商界叱咤風雲殺伐決斷的陸總，正盤腿坐在沙發上，和老頭老太打牌。

林虞見了領導職業病就犯了，立刻挺直了身板，恭恭敬敬道：“陸總。”

陸肇麟往嘴裏扔了顆花生米，一拍大腿，道：“正好三缺一！快來。”

林虞有點懵：“我跟您……打牌？”

從未想過的展開。

有段日子沒見過了，但他在老板面前還是有習慣性的尊敬和恭謹。

陸子青漫不經心道：“他第一次來，打什麽牌，我帶他轉轉。”

爺爺奶奶也是立刻撂下了牌，歡歡喜喜地拉着林虞的手，聊起了家長裏短。

陸肇麟見牌局散了，悻悻的，靠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他們聊天。

林虞有種古怪的感覺。

分明是和樂融融的家庭場景，但他和陸總都心知肚明這是一場做戲，哄老人玩罷了。

兢兢業業地扮演一個乖巧恭順的“孫媳”，讓老人們相信他和陸子青是真的感情甚篤，也會長長久久地共度下半輩子。

他不擅說謊，頗為內疚，卻又不得不硬着頭皮演下去。

爺爺聽到中途，有些疑慮，板着臉問陸子青：“怎麽沒辦婚禮就把結婚證領了，不像話。”

陸子青笑嘻嘻道：“外頭老有些亂七八糟的人來問我聯系方式，我們就索性先把結婚證領了，斷了那些人的念頭。”

爺爺哼了一聲：“小小年紀，牛皮倒敢吹。”

陸子青：“真的呀，不信您問爸。”

奶奶護着孫子，道：“這有什麽不信的，我們子青從小長得俊，成績也好，招人喜歡也正常。”

陸肇麟也輕輕咳了一聲，道：“是啊爸，這個是真的，榮家李家都問了好幾次了，想把閨女安排來見見面，都被我拒了。”

爺爺眉毛豎立：“那總不能一直拖着不辦，成什麽樣子！”

陸肇麟哄道：“會辦的會辦的，誰說不辦，這不是最近公司忙麽，等旺季一過就來籌備，保證風風光光的。我就這麽一個兒子，還能不認真大辦？”

爺爺這才勉強滿意。

奶奶一把拉起林虞：“走，我帶你去看看院子裏種的蒜苗。”

老人家手勁兒很大。

林虞常年在室內工作，皮膚白皙細嫩。他敏銳地感覺到了奶奶指腹上粗砺的老繭，摩擦過他的胳膊時像一片砂紙。

還有爺爺，穿着一身藍布褂子，皮膚黝黑，體格健壯，說話時帶着濃重的南方口音。

兩個老人看起來都不像是書香門第出身，倒像是……

林虞瞄了陸子青一眼。

陸子青理直氣壯：“看我幹什麽，婚禮該給你的肯定給你，你別急。”

林虞無語。

他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但還是乖巧地跟着爺爺奶奶走出門去，聽老人家熱情洋溢地介紹起了自家種的瓜果蔬菜。

他自幼沒碰過莊稼，對地上長的是什麽一知半解，不過勝在态度謙卑回應積極，倒也哄得老人高高興興。

……

下午走的時候，爺爺奶奶硬是往車後備箱塞了滿滿當當的新鮮瓜果蔬菜，讓他們帶回城裏吃。

陸子青的豪車裏全是大蒜味，頭疼扶額：“我上菜市場買也是一樣的……”

爺爺眼睛一瞪：“城裏買的那能一樣嗎，那都是大棚裏反季節長的，吃了要得病！”

奶奶拉着林虞的手，笑眯眯道：“都是我們親手種的，不打農藥的，你回去嘗嘗，好吃下次再來摘！”

陸肇麟朝林虞使了個眼色。

林虞會意，對老人溫溫柔柔道：“我知道了，謝謝爺爺奶奶。”

兩人載着滿滿一車菜，悠悠蕩蕩回城裏去了。

等車子開遠了一點，陸子青吐槽：“每次來都是這樣，一車的大蒜味，回去洗車的錢都夠買幾車的菜了。”

旁邊沒有聲音。

陸子青扭了下臉，看到林虞沉默地盯着他。

陸子青莫名其妙：“……幹嘛。”

“你騙我，”林虞道，“爺爺根本不會書法，也不可能買過什麽硯臺。他說他根本沒上過幾年學，基本種了一輩子地。”

陸子青臉上沒有絲毫被戳穿的尴尬。

“就這啊，我還當怎麽了呢，”陸子青懶懶道，“你知道的吧，我爹媽是白手起家，他們發跡之後老家老有人借錢，還有人跑到家裏來騷擾，我爹媽就把老兩口接到城裏來了。他們住不慣，我爹媽就在這城郊買了塊地，仿照老家的屋子建了個一模一樣的，讓他們平時種種菜喂喂雞，有點事做。”

和林虞猜的差不多。

林虞：“那你早上騙我幹什麽。”

還害得他緊張了半天。

陸子青坦坦蕩蕩：“好玩啊。”

林虞：“……”

怎麽會有這麽惡劣的人。

“還拿走我的硯臺……還我。”

他忿忿地伸出了手。

這是林虞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類似“憤怒”的情緒。

陸子青頗為稀奇地看了半天，道：“原來你還會生氣啊。”

林虞生氣的樣子很好玩。

臉頰鼓鼓的，眼睛睜得溜圓，白皙的皮膚染上帶些愠怒的粉紅，像一只粉粉的水蜜桃。

陸子青心底升起一股奇妙的占有欲。

就想逗林虞玩兒，想看他生氣，想看他急得團團轉的樣子。

這些他平時，不會向外人展露出來的樣子。

林虞：“你，你別轉移話題，把硯臺還給我。”

陸子青卻反問他：“我為什麽要還給你？”

林虞：“？”

陸子青：“你總不能空着手去見我爺爺奶奶吧，總得帶點禮物吧，你送硯臺他們又用不上，多虧了我大發善心說水果是你和我一起買的，不然你多尴尬。你看，我都把水果分你一半了，進口水果你知道多貴嗎大哥……你押點東西在我這也很合理吧，不然難道你想白嫖？”

林虞：“……”

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但是……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林虞敗下陣來，有些氣惱，默默地坐在座位上。

“不過有一說一，你今天在我爺爺奶奶面前演得還挺自然，”陸子青勾了勾唇，語帶戲谑，“平時怎麽沒見你對我這麽好，吃個葡萄還幫我剝皮？”

林虞沒什麽反應地看着前方。

陸子青看了他一眼。

又看了他一眼。

好家夥，又開始了是吧。

敢情剛才在爺爺奶奶家完全是為了工作裝的，在陸肇麟面前，裝作對他好，裝作是個賢良淑德溫溫柔柔的小媳婦。

車一出家門就原形畢露，把他當個屁給放了。

陸子青少爺脾氣又有點上來了。

“喂，”他撇着嘴道，“我跟你說話……”

林虞忽然打斷他的話：“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陸子青：“？”

林虞：“很奇怪的味道，越來越濃郁，就在車子裏……”

陸子青無語：“大蒜味呗。”

“不是，”林虞眉頭微鎖，“不是大蒜的味道，有點濃，有點刺鼻，還有點燙……”

陸子青擰起眉頭，思索片刻，“cao”了一聲。

“……老子易感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