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章

第 44 章

◎“他們很相愛。”◎

“我們現在是要去哪裏？”江晚星坐在副駕駛，好奇的問陳惹。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陳惹開車，不同于在她面前的溫順聽話，開車的陳惹表情很嚴肅，脊背挺直，下颌繃成一條線。

從她的角度能看到他的側臉，立體冷冽，眉骨高高隆起，帶有一股天然的威壓。

但下一秒，這種冷感又被打破，陳惹微微側頭，跟她眼神對視一瞬，聲調低緩道，“晚星想去哪裏？”

江晚星沒有想去的地方，聳了聳肩，“不知道耶，随便哪裏都可以，回劇組也行。”

陳惹的喉結滾動了幾下，他沒有說話，擡手轉動方向盤。

他帶江晚星去了他的錄音室。說是錄音室，更應該說是他的別墅，兩幢一模一樣的并排別墅，一幢用來居住，另外一幢專門用來做錄音室。

門口有郁郁蔥蔥的花境，從大門一直延伸到走廊，靠着一角種了一顆枝繁葉茂的桂花樹，樹下是涼篷和石桌。

別墅的周遭環境清幽靜谧，四周圍繞着高大濃密的灌木，門外平如鏡面的湖泊栖息着很多不常見的鳥類，岸邊的蘆葦叢間停靠着一艘小船，遠處有霧氣在水面蒸騰，遠遠看去，就像仙境一般。

踏入正廳，錄音室的面積大的驚人，上下兩層，一樓挑高足有十米，正中放着一架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鋼琴，華麗的水晶燈垂下，倒影正好落在鋼琴上。

陳惹立在鋼琴邊，手指随意的搭在琴鍵上，他一直在觀察着江晚星的反應。

江晚星笑了起來，“你帶我來這裏，是要給我表演嗎？”

陳惹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的手指輕輕按下第一個鍵，漆黑的瞳孔看着她，“晚星想聽什麽？”

音符在空曠的客廳回蕩，頭頂的水晶片微微晃動，珠光如粼粼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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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惹就站在那裏，一眼望進她的心底。

水晶吊頂下的鋼琴少年，江晚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副絕美的畫面，她見過的美人美景很多，但這個場景絕對能排進前三。

陳惹的眼神專注而熾熱，江晚星這些年見過很多這種眼神，也一直應對自如，此時卻微微有點緊繃，她對這種感覺很陌生，下意識的想打破這種氛圍。

“都可以，”她說道，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天鵝》，頒獎禮事後，她從網上知道那天他唱了《天鵝》，這首也是她唯一完整聽過的陳惹的歌。

“......我看到外面湖裏有很多鳥，有天鵝嗎，你的歌靈感是來源于這兒嗎？”

陳惹輕輕的點頭，“對，有天鵝，出了門口往東走，那邊有一片沼澤，天鵝冬天會去那裏過冬。”

江晚星小小“哇哦”了一聲，“看來這裏環境真的很好。”

陳惹專注的看她，“等到冬天，你來這裏看天鵝。”

江晚星沒答應也沒拒絕，她覺得自己換的話題一點都不高明。

兩人安靜的站了一會兒，是陳惹先打破了沉默，他邁開腿走到江晚星身邊，垂下眼睛，“我帶你去我的地下室，那裏收音最好。”

江晚星跟着他循着臺階往下，這才發現別墅地下空間更大，這裏簡直像一個小型的藝術博物館，每個空間被分割成不同的區，收集着各式各樣的藝術品、書籍、畫作，黑膠唱片。

陳惹推開一間房門，江晚星走了進去。房間面積不大，特別之處在于天花板和地板全部都是湖水一般的湛藍透明，靠牆擺放着許多錄音和收音的設備，操作臺上有厚厚一疊曲譜。

他拉了一把椅子讓江晚星坐下，自己則坐在了電子琴旁，架子上支着一個小小的無線麥克風，陳惹俯身，沖着麥克風煞有介事的點了點。

“喂，喂，”他嗓音帶着一點笑意，眼神看向江晚星，“我想起要唱什麽歌了。”

江晚星好奇起來。

陳惹在曲譜中翻了翻，抽出其中兩頁，放在了江晚星面前。

優雅的前奏響起，他修長的手指按在鍵盤上，薄唇貼近話筒。

清脆的少年音傳了出來，跟屏幕上聽到的聲音不太一樣，可能是收音室的原因，江晚星覺得那聲音像從四面八方環繞着自己。

一曲過半，旋律開始變幻，仿佛從溪谷跨入了雲間，曲調在割裂和和諧中竟然找到了詭異的統一。

江晚星的回憶瞬間被擊中，她恍然大悟看向手裏的兩份曲譜，再看看陳惹，表情有點哭笑不得。

一曲終了，陳惹将聲音完整的錄了下來，他望着江晚星，對着麥克輕輕說道，“這首歌的名字叫《一束光》，我把它送給江晚星。”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江晚星作為小茶娘被陳惹抽中，她沒聽過他的歌曲，聽錯了名字将計就計讓他唱一首串燒，陳惹沒同意，而現在，他給她唱的就是《一束》和《光》的串燒。

陳惹笑着看向江晚星，他對着話筒說，“這是我第一次唱串燒，水平不佳，希望江老師體諒。”

江晚星笑了起來，揚起眉毛，“你果然記得，記仇竟然記了這麽久。”

陳惹也笑了起來，“我沒有記仇。”

沒有就沒有吧，她收下陳惹刻錄的音頻，笑着說道，“我會經常聽的。”

陳惹走向她，垂眼看着，輕輕問道，“心情好點了嗎？”

江晚星一怔，随後仰頭笑了笑，“好了。”

陳惹點點頭，他走到牆邊把燈關掉，重新走回江晚星身邊。

室內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天空和地板亮起斑斑點點的藍，江晚星有點意外，她不知道陳惹要做什麽，只能屏息随機應變。

四周阒靜無聲，聽覺被放到最大，陳惹離她很近，她能感覺到對方強烈的存在感。

“晚星，你聽到了什麽？”他輕輕問。

江晚星凝神，并沒聽到什麽，她腦中思索着答案，什麽意思，不會是要說聽到了他的心跳吧。

“你仔細聽。”

江晚星開始思考，他要是趁機表白自己該怎麽在不損害對方自尊的前提下拒絕他。

“水流的聲音，”陳惹壓低聲音道，“這裏跟湖水平面是一個高度，如果你細心聽，會聽到水波在地底緩緩流動的聲音。”

江晚星：“......”

打擾了，是她自作多情了。

“聽不到。”

陳惹：“沒關系，可能是我幻聽了。”

......你這立場也太不堅定了。

“我覺得是因為你是歌手，對聲音更加敏感，經常呆在這裏，所以能聽出來，我初來乍到聽不出很正常。”江晚星一本正經的分析。

“有道理，”陳惹微微點頭，“這個聲音會讓我覺得自己生活在海裏，像一條魚。”

江晚星立刻脫口而出：“是美人魚。”

陳惹側過臉跟她對視，江晚星的視線已經習慣了黑暗，微微能看清面前陳惹的臉，她認真解釋，“生活在海裏，唱歌還很好聽，長得也帥，不是美人魚是什麽？”

陳惹的喉結上下滾動，他想起秦臻的忠告，強迫自己前進了一大步，“聽到美人魚歌聲的人都會被迷惑住......”

你呢？

江晚星：“美人魚也會唱串燒嗎，會不會是個美人魚屆的搞笑選手？”

陳惹：“......”

旖旎的氛圍瞬間被打破，他無奈的笑了，低低控訴，“你覺得我唱歌很搞笑？”

江晚星：“沒有沒有，很帥。”

陳惹：“我不相信。”

江晚星指天賭誓:“我發誓......”

陳惹制止了她，兩人的指尖相觸，他知道對方說的是真心話。

“不用賭誓，我相信你。”

江晚星在陳惹的錄音別墅玩了兩小時，看什麽都新鮮，她指着牆上滿滿一牆壁的唱片問道，“這都是你收集的嗎？”

“有些是，有些是別人送的，”陳惹走到她身邊跟她并排站在一起，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拆開的很多都是我收集的，我去世界各地旅行的時候很喜歡逛唱片店。”

“看來你去過很多地方啊，”江晚星随口問道：“你平時都跟誰一起旅行？”

“我自己一個人，”陳惹淡淡道，“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旅行。”

“每次都一個人？”江晚星略微意外，“你爸媽呢，沒跟他們一起旅行過嗎？”

陳惹搖頭，“他們巴不得不帶我，從我記事起他們就一直兩人旅行，還說養我就很煩了，再帶去旅行可能會想把我扔掉。”

江晚星：“......”

陳惹笑了起來，“現在好一點了，可能是人年紀大了，不會再說我煩了，但依舊喜歡背着我過二人世界。”

江晚星：“你爸媽感情真好。”

陳惹“嗯”了一聲，“他們很相愛。”

室內安靜下來，江晚星沉默了片刻，說道，“那挺好的。”

陳惹轉頭看着她的側臉。

江晚星盯着手裏的唱片，她苦笑了一下，“我爸媽的感情就跟這張專輯的名字一樣。”

陳惹垂眼，專輯的封面用花體字寫着名字—

《貌合神離》。

“我們一家三口倒是會去旅行，在外人看來是很和諧美滿的一家，但其實他們都在表演，他們悲劇的地方在于一個人相信真愛，另一個不信，然後你追我趕了十幾年，最終悲劇收場。”

江晚星本來沒準備說這些，但不知怎的，可能是話題剛好說到這些，也可能是為了安慰陳惹其實一起去旅行也沒什麽稀罕，她平靜道，“如果他們都不信就好了，真愛這種東西這麽稀有，遇不到才是人間常态。”

“承認自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承認相遇的時間不對，潇灑放過彼此，是不是就會少很多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