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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燕的話果然成功勾起了旁人的興趣, 不過卻不是奚藍和殷澤的, 而是前座的奇逸。

身為這裏唯一的亞雌,奇逸對雄蟲的喜愛絲毫沒有輸給雌蟲, 他立即轉身和加燕攀談起來, 講的都是關于聯邦之月的事情,他們甚至還就着這次的新海報質量做了無數點評,表示這次的海報不如從前高清,接着還對比起了各自買回的海報數量和款式, 聊到最後甚至有了要相互交換珍藏品的意思。

奚藍聽他們用誇張的語調說着自己的事情,窘迫得臉紅不止卻不知道要如何打斷他們。

好在兩人聊了一會兒, 奇逸鄰座的泰達終于湊過來有了要說話的意思。

奚藍松了口氣,盼着雷吉打斷他們的談話。

然而泰達卻換上了驚異的表情對着兩人道:“你們竟然有那套絕版的紫色羽毛套裝海報?我找了好久了一直收不到, 我可以用花童套和你們換, 你們要不要考慮一下?”

奚藍:“……”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 他們口中的花童套裝應該是他參加小叔叔的婚禮時當花童穿的那身, 那時候他的只有八歲, 被小叔叔抓着拍了不少照片, 也不知道怎麽就流傳了出去,被人印成了海報到處發。

而那套紫色的……那是他之前參加學院裏的節日話劇表演時穿的衣服, 他當時穿的是一身有着長長尾羽的紫色古典禮服,全身上下大概有四五十種飾品,衣扣也十分繁瑣,穿一次花了他兩三個小時的時間。

如果不是他們提醒,奚藍都快忘了自己還經歷過這些事情。

那邊三人聊得火熱, 奚藍根本插不上話,最後只能強迫自己轉移注意,不去聽他們細數自己昔日曾經去過的各種場合穿過的各種裝扮。

他轉過身去看前面正在認真開車的雷吉,發覺對方悠閑地握着方向盤,不時從車內後視鏡裏看正在聊天的幾個人,眯着眼睛像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奚藍想起來當時丹曜介紹這幾個人的時候說過的話,這四名雌蟲只有奇逸是被他們帶來的考古專家,其中有三名都是來自永夜之帆星際海盜團的成員,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永夜之帆共有四艘大型飛船,其中船長所在的那艘名字就叫做永夜之帆,是整個團內最大的那艘主船,而在主船之外,還有三艘船,分別由船長之下的三名首領掌管,這三艘船分別是白薔薇號,郁金香號和紫羅蘭號。

而剛才丹曜介紹的時候,奚藍注意到現在車內的三名海盜分別都是來自不同的三艘船,雷吉是紫羅蘭號的船員,加燕是白薔薇號的醫生,而身材最高看起來戰鬥力最強的泰達則是船長身邊的人,也就是曾經待在永夜之帆主船當中。

這次行動他們要去往地下城區顯然是永夜之帆的高層決定的,但為什麽是這幾個看起來毫不相關的人?

奚藍知道這其中必然有着他看不出的緣由,或者說就連他們為什麽會選擇殷澤護送他們,他也無法得知。

時間就在幾只雌蟲交流聯邦之月的話題中過去,奚藍原本還以為只有開車的雷吉比較安靜,誰想到沒開多久,就連雷吉也加入了話題當中,甚至因為聊得過于激動差點把車開進了旁邊的灌木叢。

這麽看來車內的氣氛倒是熱鬧起來了,原本不熟悉的幾個人也慢慢熟悉了起來。

奚藍默然縮着身子,盡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而殷澤閉眼木着臉聽了一路,看他的模樣也終于低聲開了口:“荒星上面的雌蟲就是這樣,就算再不熟悉的人,相互喝杯酒,聊聊聯邦之月,馬上就能成為朋友了。”

奚藍:“……”他莫名地覺得自己的存在成了某種社交的手段。

殷澤從聽到那邊談聯邦之月開始臉色就沒緩和過,他看了會兒身邊的奚藍,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怎麽不跟他們一起說聯邦之月的事情?”

奚藍連忙搖頭,想到殷澤誤會自己喜歡聯邦之月的事情,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開車行駛了大半天的路程,北方的天氣比南方要冷下不少,午後沒多久荒野裏就降下了雪,幾個人停車吃了些東西,也沒怎麽休息,就接着開車往更北邊的地方趕路而去。

之前開車在隐月城和霧鎮往來的時候,四周大多都是荒原,一眼望去雪地遼闊,地面上只有零星幾棵樹木,而這次他們往北卻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他們一路翻越了不少山嶺,路上從車內往外望去,冷杉層層疊疊覆蓋了大片的山頭,深綠的樹上堆滿着雪,又是奚藍前所未見的畫面。

奚藍不禁趴在車窗邊看得癡迷,等到他們的車進入一片窄地,視線漸漸變暗,四周的景致也漸漸模糊不清,奚藍才聽見旁邊的殷澤說:“快到了。”

另一側的幾名雌蟲不知道何時也停下了長達一整天的從聯邦之月到雄蟲衣着打扮十年間流行趨勢改變的交流,換上了認真的神情,接着殷澤的話道:“從這進去再過兩個小時就到了,不過我們現在得下車了,這裏的路車開不進去。”

奚藍應了聲,跟着殷澤拿好之前準備的行李下了車。

其他人也各自背着或者拎着東西,身上的袋子全都鼓囊囊的,明顯是做了充足的準備要在地下城區待上不短的時間。

他們現在停車的地方是一片森林的邊緣,身邊滿是枯萎枝葉發黃的灌木,而正對着後面有兩條被人為踩出來的小道,左右各自通往了林子深處。

下車之後身為隊伍內唯一名義上的“專家”,奇逸拿出了地圖開始翻看,其他幾只雌蟲也跟着湊到他的身邊觀察着地形,卻只有殷澤連看也不用多看地圖一眼,徑自朝着右邊那條路走了過去:“跟着。”

這句話是對奚藍說的,奚藍原本還打算跟着去看地圖,聽見殷澤的話卻連半點遲疑也沒有直接跟了過去,他對殷澤的判斷有着完全的信任。

大概是殷澤平時冷峻的樣子看起來太過可靠,其他人看奚藍跟去,立刻也都收起地圖緊緊跟了過去。

殷澤看了眼身後的幾個尾巴,面無表情地走在前面,只在中途經過某些太不太好走的地方時,他會回頭去扶身後的奚藍。

奚藍這次也發揮了正常的體力水準,走了一個小時不到就開始走不動了,整張臉因為體力消耗而透着紅暈,看起來搖搖晃晃随時都要倒下,最後是殷澤看不過,幹脆把他給拎到了身邊牽着走。

跟在後邊的幾名雌蟲也看到了他們兩個的互動,加燕忍不住出聲問道:“冒昧問一下,你們是雌性戀嗎?”

奚藍起初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說的是他和殷澤,而殷澤頓了片刻,沒見到奚藍的反應,于是很快皺着眉看了加燕一眼。

加燕客客氣氣地笑着,看殷澤沒有回答的意思,也就擺手不再說了。

接近天黑的時候,一行人終于艱難地到了山林當中的某處堆滿枯枝腐葉的空地,當然準确的說艱難的只有奚藍一個人,其他雌蟲從頭到尾臉色都沒什麽變化,就連身為亞雌的奇逸看起來也十分輕松。

再次感受到了雌蟲和雄蟲之間鴻溝一般的體力差距,奚藍靠坐在旁邊的樹下休息,接着問身邊的殷澤:“我們已經到了嗎?”

殷澤無聲點頭,眼神落在了遠處,但其他人往四下看去,卻沒人瞧見傳說中的地下城區入口究竟在哪裏。

看出了幾人的疑惑,殷澤等奚藍的喘息平靜得差不多了才問道:“能走嗎?”

奚藍點頭,揉着酸疼的腳腕重新站了起來。

殷澤這才帶着衆人往前方走去,前面有幾塊石頭堆疊着,地面上是新覆蓋的落葉和雪,永夜之帆那邊雷吉走在最前面,正要打算跨過石頭往前面走去,殷澤卻皺眉擡手攔住了他:“別過去了。”

雷吉不解地看他,奚藍也聽話地停下了腳步,緊緊跟在殷澤身旁,殷澤垂下眉眼,腳尖在地面踢了幾下,撥開些許樹葉,示意衆人往下方看去。

衆人低頭看去,随着殷澤的動作,那處地面的落葉竟然直接掉落了下去,下方是漆黑的一片,落葉進去竟然沒有聽見什麽聲響。

雷吉臉色變了變,回頭看了其他人一眼。

人群中除了殷澤,最冷靜的大概是泰達,大概是曾經做過船長的護衛,所以見過的東西不少,看到這樣的裂縫,他也沒有太過驚訝,低頭看了片刻就對殷澤開口問道:“看來下面就是地下城區了,以前的人都是從這裏下去的?這裏的高度,恐怕不能直接跳下去吧?有沒有容易攀爬的位置?”

殷澤向來不喜歡跟外人交流,所以說話十分簡潔,他解開了自己身後的背包,從裏面找出了之前早就準備好的特制繩索:“用這個下去。”

他說着自己先把繩索系到了不遠處的一棵樹上,順着那個裂口朝着下方漆黑的地方抛下繩索,接着對衆人道:“這裏的高度沒你們想得那麽誇張,也就十來米,我最後帶林藍下去,你們其他人自己商量好順序。”

幾只雌蟲也不是啰嗦的人,除了奇逸比較膽小花了點時間,其他人都很快就依次進入了洞穴,等到其他人都已經下去,殷澤才拉着奚藍來到洞穴邊上。

“你……”殷澤猶豫了一下,明明是說着正事,耳尖卻有些泛紅,“你抱着我。”

奚藍點了點頭,毫不猶豫投進了殷澤懷裏。

殷澤動作僵了片刻,過了會兒才說:“不是說現在,你等我準備好。”

奚藍發覺自己似乎太着急了,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彼此的動作,也有些紅了臉,他輕輕“嗯”了聲松開了殷澤。

兩人都有些不自在的挪到了洞口,殷澤檢查了繩子,看着面前的奚藍,擡起雙臂正打算再開口,洞口下面卻突然傳來了雷吉的聲音:“殷澤?你們還不下來嗎?”

殷澤閉了閉眼睛,有些煩躁地瞥了洞口一眼:“閉嘴。”

洞裏面頓時沒聲了。

殷澤重新将視線投向奚藍,奚藍會意,上前兩手摟住他的腰,臉頰不可避免地挨上了他的胸膛,他低着聲音問道:“是這樣嗎?”

殷澤将目光落在遠處,盡量漫不經心地回應他的話:“再用力點。”

“嗯。”奚藍用力圈住殷澤的腰,兩人貼得更近了些,他擡頭問道:“這樣?”

殷澤聲音有些異樣:“不要松手。”

奚藍點了點頭,毛茸茸的腦袋因為這動作拱在殷澤胸口,殷澤克制着制止了這亞雌的動作,接着一手反抱住奚藍,一手握着旁邊的繩子,縱身跳進了那道裂縫當中。

兩人下落的速度很快,殷澤的動作可謂熟練,只在最後即将落到地面的時候才收緊了手臂的肌肉,控制着下落的速度,帶着奚藍穩穩落在了地面。

落地之後兩人才終于松開彼此,奚藍立即往四周看去,在剛才的時間裏,先下來的雌蟲們已經打開了他們提前準備好的手電筒,昏黃的燈光并不耀眼,散開的光暈足夠照見清楚四周的景象,這裏不是奚藍想象中的山洞,卻竟然是個十分開闊的平臺。

從他們所戰站立的地方往外,不見山壁也不見阻礙,只是他們手裏的燈光不夠照見更遠的地方,他們也無法判斷這個地方的真實模樣。

但僅僅是這樣,他們就能夠判斷出這個地方比他們所想象的還要大得多。

在奚藍看來,這座地下城區就像是存在于地底斷層當中的一處完整的城市,它當年不知道曾經經歷了什麽樣的事情,或許是地震,或許是戰争,它就這樣被整體埋入了地底,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年的時間,又發生了多少事情,漸漸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而他們現在所在的這處平臺四周沒有任何建築,應該是還在這座城的外圍。

雖然心裏有些疑惑,但奚藍看殷澤對這裏的熟悉程度,明顯就是曾經來過多次的樣子。

殷澤能夠注意到身側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他也沒有隐瞞,開口解釋道:“我小時候有段時間跟着地下城區冒險者來過這裏幾次,對這裏還算熟悉,不過過了這麽多年這裏的變化也不小。”

他帶着衆人往前走了一段路,終于到了某處斷裂的矮牆面前:“據說這裏曾經有一座古時候的莊園,荒星人是在三十多年前發現這裏的,當時人們在這裏找到不少古物,第一批來這裏的人找到東西之後帶出去,賣了不少錢發了大財,其他人也跟着都趕了過來,能挖的挖能拿走的拿走,這麽多年不斷有冒險者來這裏挖掘寶貝,這裏的東西早就被掏空了,不光是這裏,這附近只要容易到的地方,幾乎都被搬空了。”

衆人靜靜聽着,殷澤看着面前的斷牆,回憶了一下方向,擡手指着前方的黑暗處道:“如果沒記錯的話,那邊還有一片地方,不知道是當時的街區還是什麽地方,房子都比較矮,裏面也有些小玩意兒,早年人們就是在那一帶撿東西的,不過現在估計也早就空了。順着那條街再往裏面走,還有不少地方,不過那裏面據說有不少未知生物,還有別的什麽……”殷澤語聲一頓,臉色也是沉沉的,“不少人去了裏面就沒再回來,現在也有要錢不要命往裏面去的,很少有人能說得清那裏面的狀況。”

奚藍為殷澤所說的話而驚異着,回想起從前伊星說過的關于荒星文明的故事,他低聲問道:“這座城有名字嗎?”

殷澤道:“沒記錯的話,叫銀羽城。”

而這顆星球,在很久以前,名字叫做銀羽星。

·

因為他們來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是夜晚,白天的旅途消耗了不少精力,永夜之帆四人裏為首的泰達決定讓大家找個地方睡覺休息之後再繼續往裏面趕路。

地下城區裏面沒有晝夜分別,只能通過手表來計算時間保持作息。從剛才的平臺往殷澤所說的街區走去,他們也不難看出這片地下城區曾經來過不少人,地面偶爾能夠看到屬于這個年代才有的制品、廢棄不用的手電筒、被掏空的罐頭等等,而在街區當中,他們甚至見到了不少這個季節來城裏找尋寶物的保險者。

所有人都在這裏安營紮寨,古老的石牆開裂了許多縫隙,屬于那個年代的屋子也都失去了房頂,他們找到落腳的地方吃東西休息,不時還能夠看到牆壁縫隙照進來的屬于其他探險者點起的燈光。

地下城區裏沒有什麽消遣時間的辦法,除了他們燈光所能照到的區域,其他地方都是漆黑,吃過東西之後泰達就提出了早點休息早點進入城中的說法,殷澤對此沒有任何表示,卻自己閉着眼睛靠在牆邊休息起來。

奚藍就縮在他的身邊,閉着眼睛跟着休息。

不過才閉上眼睛沒多久,他就感覺到身上一重,他詫異地睜開眼睛,就看到殷澤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脫了自己的外套,裹在了他的身上。

奚藍有些過意不去,想說自己不冷把外套還過去,然而才剛有動作,殷澤就像是早有準備,警告似地朝他瞪了過來。

奚藍于是停下了動作,他想了想朝着殷澤靠了過去,把身上的衣服往他挪了半截過去。

就這麽睡了過去,夜晚奚藍再睜眼的時候,四周的其他人都已經陷入了深眠,不遠處的泰達和雷吉甚至發出了響亮的呼嚕聲,奚藍眨了眨眼看着自己靠着的殷澤,不願吵到對方,直到确定殷澤熟睡不會醒來之後,他才動作很輕地擡起手,将手掌覆在身旁的石壁上,閉上眼睛釋放了體內的精神力。

瞬時之間,他掌間淺白的光芒一閃即逝,龐大的精神力釋放而出,精神絲如同蛛網般自他所在的地方逸散開來,沿着石牆朝向四面八方的黑暗未知處探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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