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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城牆上下來之後, 四個人又陷入了另一種尴尬。

之前殷澤總是躲着奚藍的視線, 足下生風飛快趕路，好似後面有什麽野獸追趕, 但在說出那些話之後, 他卻又完全變了态度，雖然仍然在最前面帶路，卻總是時不時回頭去看身後的奚藍，不知道是擔心他跟不上自己的腳步還是只純粹想看而已。

而奚藍在接觸到殷澤的視線之後, 總是會禁不住臉紅，兩人對視不過片刻, 卻又馬上調轉視線。

旁觀的加燕幾乎都要看不下去，覺得空氣裏飄蕩着的滿是粉紅色氣泡, 氣氛暧昧得讓他幾乎要窒息。

雖然這時候不該打擾這對, 但眼下加燕實在忍不住擔心自家老大的安危, 他終于在奚藍和殷澤再次紅着臉各自別開視線的時候開了口, 捂臉問道：“我們走這個方向沒錯嗎？為什麽我們走了一路也沒見到他們留下的痕跡？”

殷澤終于像是察覺到了身後還有人, 他回頭瞥了加燕一眼, 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直接停下了腳步。

後方的奇逸看見殷澤的舉動兩眼立即亮了起來, 用燃着希冀的目光望着殷澤：“我們現在放棄，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殷澤理也沒理奇逸，依然定定看着加燕。

加燕惱怒地把奇逸推到了後邊，不讓他摻和進來，他皺眉問殷澤道：“你怎麽不走了？”

殷澤把奚藍小心牽到了自己的身後, 看他因為趕路體力不支有些疲憊，就把人給領到旁邊坐下休息起來。他之前說要追求奚藍，現在就真的照顧得體貼入微，連半點錯處也挑不出，又是俯身擦汗又是遞水，奚藍習慣了他平時對自己毫不客氣的樣子，現在面對這個樣子的殷澤反倒是無法習慣，連表情都有些無所适從，紅着臉道：“不用這樣，我自己來就好了，你……你也休息一下吧。”

殷澤倒是照顧自己的心上人照顧得坦坦蕩蕩，他做完這些之後才終于想起來去理加燕兩人，扭頭見加燕還如臨大敵地看着自己，他抱着雙臂道：“我認為你們想要我幫忙做事，應該要對我們坦誠一點，你覺得呢？”

加燕終于弄懂了殷澤的意思，臉色微微變化，卻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奚藍從剛才就對殷澤的舉動有了猜測，現在聽他這麽說，也跟着開口道：“之前我們在銀羽城外圍，許多情況還能夠在控制當中，但現在我們都走到這裏來了，你們特地讓丹曜找殷澤來幫忙，至少應該告訴我們，你們想要殷澤幫你們做什麽。”

殷澤點頭，他說話比奚藍要簡潔許多：“你不肯拿出誠意，我也沒辦法全力幫你們。”

加燕瞪着殷澤和奚藍，見兩人表情沒什麽變化，又忍不住去瞪身旁的奇逸，衆人都沒出聲，加燕也知道他們是沒有退讓的意思，他咬着牙猶豫着，情緒全都寫在臉上，變換之中滿是掙紮無奈。

奚藍看他表情松動，接着安撫道：“我們只是想要聽真相，你們讓我們來這裏，難道不就是打算要信任我們嗎？”

加燕垂着眼像是在仔細想着這話的含義，殷澤卻不着急去催促，他觀察着四周的狀況，視線在遠處的矮牆上掃了一圈，等了片刻，終于聽見加燕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殷澤回過頭：“肯說了？”

加燕笑了起來，嘴角滿是苦澀，他搖了搖頭，幹脆走過來在奚藍對面坐下，重新擡眸看向奚藍和殷澤的時候，目光已經徹底改變，周身的氣息驟然一凜，便再也不是之前那個戴着眼鏡的斯文雌蟲，反而像是從戰場上走下來的軍雌，目光都多了幾分凜冽。

徹底卸下僞裝，加燕将臉上的眼鏡摘下來，低聲道：“是，我不是什麽紫羅蘭號上面的醫生，我的真名也不叫加燕。”

“重新認識一下好了。”他說到這裏，嚴肅了面孔，朝着殷澤伸出手道：“永夜之帆三當家，郁金香號船長，燕。”

雖然名字只有一字之差，但其中身份卻相差了太多。

關于永夜之帆星際海盜團，奚藍已經聽說過太多傳言，傳說這個海盜團存在已經有幾百年的時間，而發展到現在，他們已經在現任船長赫年的帶領下成為了七海星域最強大的勢力，其中船長赫年被稱為戰神之下戰鬥力最強的雌蟲，而白薔薇號，郁金香號和紫羅蘭號的三名船長，也是在整個聯邦擁有着許多傳說的人物。關于他們的說法有許多種，但大都伴随着一些比較常見的形容詞，比如青面獠牙，比如兇惡殘暴。

但現在奚藍終于能夠确定，這就和大家說聯邦之月的歌聲能夠招來百鳥讓玫瑰盛開一樣，都是聯邦群衆們的虛假傳言，不能當真。

奚藍心裏面瞬間想了許多，面上也微微有些驚訝。

相比之下殷澤倒顯得冷靜許多，與其說他是毫不驚訝，倒不如說他對這些事情并不如何在意，甚至可以說，他表現得冷靜過了頭。

面對着郁金香號船長伸出來的“友誼之手”，殷澤冷着臉半晌也沒有要去握的意思。

燕的手在空中僵了半晌，終于還是扛不住殷澤渾身的冷氣，晃了晃自己收了回去，他輕咳一聲，剛才的氣勢也弱了點，低着頭道：“好吧現在說也說了，也就是個身份，就算我是郁金香號的船長，我也沒比別的蟲多長幾雙翅膀。”

他說着這話，從剛才起就呈呆愣狀态的奇逸終于恢複了點神智，指着他驚聲道：“你說什麽？你是燕船長，那其他人是誰？雷吉？還有……”他話音到這裏頓時一收，抽了口氣才瞪大眼睛道：“難道那位是……”

燕楞了一下，轉眼又看了看殷澤。

殷澤道：“我想知道的是你們來這裏的目的。”

這次燕像是早就料到了殷澤要說的話，他再次嘆了口氣，因為嫌棄旁邊大呼小叫的奇逸太過礙事，他開口之前直接打暈了後者，這才道：“好吧，我想你們應該也已經猜到了，你們所知道的泰達……也就是我的老大，我們永夜之帆的船長赫年。”

奚藍從剛才奇逸的話中就已經有了猜測，但現在真正聽燕說出來，心裏還是有些驚奇。

殷澤接着問道：“你們來的目的是什麽？”

燕苦笑道：“我們來這裏是因為船長，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清楚，這件事情只有等找到船長之後才知道，但我在很久之前聽過一個關于永夜之帆和荒星的傳聞……”

靜了片刻，奚藍問道：“是什麽？”

說話半天只有奚藍接自己的話茬，燕體會到了跟殷澤這種人聊天的痛苦，感激地看了眼接話的奚藍，這才道：“你們知道為什麽永夜之帆擁有這麽多的財富，操縱着這麽多的飛船，卻非要選擇荒星來作為據點？”他這回沒等其他人發問，自己接着說了出來，“我聽人說，是因為荒星是船長的故鄉。”

奚藍和殷澤都沒有出聲打斷，燕道：“永夜之帆這艘船是從很久以前傳下來的，經過了許多代人，中間也損毀過，報廢過，後來被一次次的修好換代，但不論經過什麽樣的改造，內部究竟變成了什麽樣子，每代的船長始終讓它的外表保持着最初的樣子，聽說這是很久以前傳下來的規矩。”

燕說到這裏笑了笑：“不論過了多久，也要回到荒星，這是他們傳下來的另一個規矩。”

奚藍心頭微微一震，似乎在無形中抓住了什麽，但卻又在轉瞬間失去了頭緒，他回想起不久之前自己剛經歷過的那場夢境，想起自己在夢中看到城市傾覆的末日景象，心裏面頓時湧起一陣難以言說的情緒。

似乎在無形當中，總有什麽東西牽引着荒星與外界的聯系。

而殷澤依然沒有表情，奚藍看着他，卻明顯地發覺他的雙手是緊握着的，他應該也想到了什麽，或者說在思考着什麽。

片刻的沉默之後，是燕開口打破了沉默，他表情恢複了輕松，搖頭道：“不過這些都只是傳聞，我也是在無意間聽紫羅蘭號上面那家夥說起來的，萬一說錯了也有可能，當不得真，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情是找到老大，只要找到他事情就清楚了，他費勁千辛萬苦也要進這座城裏，我想他一定有必須要來的理由。”

這句話也正是奚藍所想的。

殷澤到這時候終于不再是之前那副石頭似地樣子，他站起身道：“我知道了。”

他接着道：“我答應過丹曜會護送你們，就不會半途而廢。”

燕聽見這話也松了口氣，他跟着站起來重新撈起了地上的奇逸，接着回頭問殷澤道：“我們現在往哪去？你有沒有頭緒？”

殷澤道：“如果我沒有弄錯，他們已經往城中心去了。”

燕怔了怔：“什麽……”

殷澤道：“之前上來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他的背影，還有一些別的東西，我想他應該是追着那東西去了。”

“等等，別的東西是什麽？”燕表情有些凝重。

殷澤想了想，似乎在考慮該如何形容，接着他道：“用一種比較傳統的說法，大概是‘幽靈’？”

燕臉色驟變，差點叫出聲來。

奚藍當然不相信殷澤的說法。

這種說法騙騙燕還可以，奚藍擁有着足夠強大的精神力，超越常理的現象見的多了，當然不會懼怕這種無中生有的“幽靈”，他在心裏面思索着殷澤之前見到的究竟是屬于這座地下古城的機關還是源自于久遠文名的另一種不知名力量，等回過身想要詢問殷澤的時候，才發現殷澤正用一種竭力隐藏又隐隐帶着點期待的表情看着他。

奚藍：“？”

殷澤：“……”

亞雌沒有被幽靈吓到，也沒有主動靠過來尋求安撫，殷澤不得不承認自己有點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