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殷澤皺眉看着緊閉的大門。

他把已經結束了聯絡的通訊器放在桌上, 站起身腳步遲疑地來到門口。

根據剛才沃嘉手下趕過來說的那些話, 現在門外的人很可能就是剛才他所說的那個不明來歷的人。

對方既然已經找到了希爾那裏,那麽要找到他的住處也不是什麽太難的事情。

只是他們究竟是代表着什麽勢力, 來這裏找他又能夠做什麽?

他不認為現在的自己有什麽值得利用的價值, 除非對方知道他和叢雲之間的聯系。

事情無法做出判斷,殷澤也沒有避事的打算,敲門聲不斷傳來,殷澤斂下眼底的所有情緒, 緩慢地推開了房門。

房門外面的人數超過了殷澤的想象,從門口往外看去, 面前整整半條街道都站滿了人,而其中最顯眼的, 應該要數人群當中的赫年和那兩名火獵的雌蟲, 以及他們的中間, 那名身穿着修身灰色長袍, 戴了頂圓頂帽子的瘦削亞雌。

不過一眼, 殷澤就看出了真正重要的人就是這名亞雌。

但這亞雌看起來實在是太過普通, 他絲毫看不出對方的特別之處,更不明白為什麽他能夠引得永夜之帆和火獵兩大勢力都來照顧, 并且還有赫年這名船長親自迎接。

殷澤沒有掩飾眼裏的疑問,直直地看着那名亞雌。

而在殷澤盯着對方的同時,那名亞雌也同樣正觀察打量着殷澤。他的眼神在殷澤看來有些奇怪,像是審視卻又仿佛帶着點恭謹和約束。

殷澤滿心都在奚藍的身上,對這名突然出現并遮遮掩掩的亞雌沒有多少好感, 語氣也沖了不少:“有事?”

亞雌輕輕點頭,掩去了眼底那抹微妙的詫異,擺出個非常規範的溫和笑臉:“是的,想請您随我去一個地方。”

殷澤冷淡道:“如果我不去?”

亞雌毫不擔心:“您會随我去的,我想您會想見到老爺,而現在您想做的事情,只有老爺能幫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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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雌的話說得十分巧妙,讓殷澤幾乎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對方或許真的知道他在擔心着什麽,而又或者只是推測,但不管真相是什麽,只要關系到奚藍,殷澤就不能不去。

殷澤問道:“你們老爺是誰?”

亞雌刻意隐瞞沒有立即回答,殷澤幹脆把視線轉向了旁邊的赫年等人。

然而出乎意外的是,就連跟他已經十分熟悉的赫年也沒有要說出來的意思,燕和游凱甚至已經移開視線故意裝傻。

殷澤緊鎖着眉察覺到了不對,赫年适時說道:“殷澤,你就過去吧,反正早晚也要見的。”

這句話帶來的疑問更多,殷澤不再有心思和這群人啰嗦下去,自己出了門有些不耐地向那名亞雌說:“帶路。”

大群人被那名亞雌帶着浩浩蕩蕩離開了銀石街,接着他們來到了霧鎮港口不遠處的火獵大廈。

殷澤在霧鎮住了許多年,遠遠看過這座大廈許多次,卻沒想過自己有天會來到這裏。進入大廈之後火獵和永夜之帆的人就散了大半,只剩下赫年和燕等人跟在旁邊。

他們随着亞雌到了大廈頂層,最後停在了盡頭處的房間外面。

亞雌朝赫年等人看了眼道:“幾位就在這裏止步吧。”

“我也沒想進去打擾他們兩個相……”赫年話音止住,轉而看向亞雌:“卓萊先生,我是來找你說事的。”

到這時候殷澤才終于從赫年的口中知道這名亞雌的真名。

他再次看向卓萊:“你們到底在搞什麽?”

剛才路上聽卓萊的意思,他口中的那位“老爺”似乎很迫切地想要見到他,但對方搞這麽多玄虛,卻不像是真的急切着想見面的樣子。

卓萊苦笑着解釋道:“老爺向來身體不好,這次來荒星本來就已經是勉強,所以只能在這裏等待,老爺等您很久了,您就先進去吧,我們會在門外等候。”

殷澤懶得啰嗦,沒聽完對方的話,已經推門走了進去。

等親眼見到門後的情景,殷澤才終于知道為什麽這為“老爺”只能在這裏等候。

對方竟然是只雄蟲。

說是老爺,但其實屋裏坐在辦公桌後等待的那名雄蟲看起來顯得年紀并不大,蟲族的壽命有兩三百歲,在進入衰老期之前,相貌并不會有太大的變化,所以殷澤很難看出他究竟到了什麽年紀。

但他在見到對方的剎那就怔住了。

因為那名雄蟲有一雙和他極其相似的眼睛。

如同門外的卓萊所說,這名雄蟲看起來的确迫切着想要見到殷澤,所以在殷澤開門的剎那,他就已經在桌後站了起來。

雄蟲的身量不高,看起來也顯得過于孱弱,整張臉蒼白沒有血色,分明就是久病多年。

但這名雄蟲雖然是副病骨支離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麽卻并不給人脆弱的感覺,看着人的時候反倒是讓人生出隐隐的壓力。

他這時候正看着殷澤。

殷澤沒能夠出聲,他心裏已經有了種猜測,但他認為這種猜測十分荒誕,甚至近乎可笑。

但對方卻像是看出了殷澤的心思,不等殷澤自我否認,他已經用透着喑啞的嗓音道:“現在相認可能有點晚,但你想得沒錯,我就是你的雄父。”

·

奚藍是在一片寂靜中醒來的。

房間裏是不算明亮的燈光,空氣中有着某種溫和的藥味,含混着香水的味道,整間房不算太大,擺設和布置卻十足精美,他從床上撐着坐起,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這房間,就感覺到了一陣暈眩。

蒼白着臉等待這場暈眩過去之後,奚藍才終于再次睜開了眼睛。

環顧着四周的狀況和這間空曠的房間,奚藍撐着病體過了片刻才想起來自己昏睡前發生的事情。

他現在已經不在奚家了,準确的說他甚至應該已經不在首都星了。

奚藍在家裏被軟禁了一個月的時間,期間雖然寸步不能離開家中,卻也悄然施展精神力避開奚耀的監視,暗中做了不少的事情。

雖然這些事情并沒有被奚耀發現,但這段時間來随着他的行動變多,奚耀漸漸也開始對他有了更多的防備,而就在不久之前,奚耀甚至對奚藍提出了要讓他離開首都星去往黑厄星治療精神力的說法。

奚耀本身就是個戒心極強的人,奚藍的精神力其實早就已經恢複,而他也能夠确定奚耀并不知道這些事情,但就算是這樣,奚耀也依然提出了要讓他離開。

奚藍當然不肯答應離開首都星,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當然不能在這種時候耽誤,而離開首都星後變數太多,如果現在離開,或許在混亂結束之前他都無法再回來。

奚藍沒有松口答應,在他看來只要他明面上還是聯邦之月,是奚家的少爺,只要他不肯答應離開,他就不會被強制送走。

然而很不巧的是,就在拒絕奚耀的那天之後沒多久,他就病倒了。

雖然雄蟲體弱,但奚藍其實卻很少生病,當初就算在荒星上面那樣惡劣的環境下生活,他也能夠和殷澤一起四處謀生,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他會在這種時候剛好生病。

這次病得不是時候,病的來歷也值得讓人懷疑,奚藍昏睡了接近兩天,等到再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被安排進了這艘飛船當中。

而房間的窗外星辰萬千,他分明已經早就離開了首都星。

坐在床上感受着身體的虛弱,奚藍在心裏苦笑,用最快的速度接受了這個現狀。

現在他已經沒有空去怨怪奚耀和明掣,更重要的是,他要想辦法如何才能離開這裏回到首都星。

漸漸适應了病中虛軟無力的身體之後,奚藍扶着床沿緩緩站了起來。

他的身上還穿着睡袍,低頭看了眼,來到房間的衣櫃前,推開櫃門,裏面果然已經被塞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

奚藍随手拿了件像樣的衣服裹上,還沒來得及叫人,房間的大門已經從外面被人推開,接着是明掣走了進來。

“奚藍少爺,您醒了。”

見到明掣這張臉并不能讓奚藍感到愉快,他沉默片刻,因為對方的逾矩難得地流露出了不悅:“我沒有讓你進來。”

明掣低着頭,表現出了十足的恭敬,但卻絲毫沒有表現出要離開的意思:“奚藍少爺,奚耀少爺吩咐過,在到達黑厄星之前,我必須片刻不離的守着您。”

奚藍微微蹙眉,提醒道:“我是雄蟲,你是雌蟲。”

“是的,請恕屬下無禮。”明掣說到這裏,竟然直接擡起了頭,雙目直視着奚藍,目光毫無遮掩的描畫着奚藍的眉眼輪廓,“但屬下不能違抗奚耀少爺的命令。”

奚藍被對方這樣盯着,他抿着唇沒有出聲,徑自朝着外面走去。

因為身體還沒恢複,他出門險些跌倒,明掣從後方敏捷地上前扶住奚藍,低聲道:“奚藍少爺,請小心。”

奚藍站穩身子,掙了掙手腕,卻沒能掙開明掣。

他微微閉眼,虛弱道:“放開。”

明掣聽見這聲才似乎終于明白奚藍的意思,緩緩放開了奚藍的手,重新回到他身後幾步遠的距離。

奚藍沒有回頭,抿唇接着往飛船其他地方走去。

他已經看出了現在自己的狀況,這比他所能夠想象到的情況都要糟糕,他現在不知道究竟在哪片星域當中,身體狀況又實在太過糟糕,就算他能夠施展精神力暫時控制飛船,他現在的身體也無法支撐他離開這裏。

而最讓人頭痛的是他身後跟着的明掣,這名雌蟲護衛隊長有着極其強悍的實力,奚耀将這名雌蟲派來,時刻不離的看守他,他根本連使用圖紋的力量召喚殷澤的機會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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