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節

段佑明是何等的聰明，他知道，這件事情，他不可以再問下去了。

“我明白了。”

送走了霍廷锴，段佑明回去的時候，段玉玲竟赤着腳匆匆從樓上跑了下來，仍未消氣。

“霍廷锴呢！他怎麽就走了？”

段玉玲直呼其名，就要追出去，段佑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攔住了她。“你幹什麽去！”

她的臉上尤帶淚痕的模樣，滿是委屈與憤怒，她原以為段佑明至少會向霍廷锴說明她的怨氣，可卻連這一點點的夙願也落空了。

“哥，霍廷锴是不是全忘了，要是沒有你為霍家賣命，能成就他霍廷锴的野心嗎。你再想一想我，我是多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那個孟思南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東西，憑什麽她可以取代我！”

話至此處，她又是一場大哭，段佑明卻異常冷靜。

“要不是出了事，廷哥怎麽可能忽然變卦，你再胡鬧又能如何，能改變這個結果嗎？”

“什麽出事！能出什麽事！日本人搜查房間的時候他就護着她！霍廷锴就是心血來潮看上那丫頭了！”段玉玲猛地甩開段佑明的手，“這麽多年了，霍廷锴這個人你還不了解嗎，他骨子裏根本就看不起我們兄妹兩，他壓根沒把你當兄弟，誰都是他的狗！”

“啪……”

段佑明猛地擡起手，掄起來就是一巴掌朝着她揮去。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

僅僅一秒鐘，段佑明就後悔了。他用力攥住有些發疼發麻的手，緊咬住牙關，看着玉玲的臉頰頃刻浮起來的指印，他心疼，也自責，但是神色絲毫沒有因這一巴掌而有任何變化。

“記住！永遠不許再說這樣的話，永遠！”

7 因為放不下你

天終于亮了，孟思南就這樣在房間裏坐了一夜，直到和煦的陽光透過老虎窗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她才終于有了一些困意，卻還是睡不着。她所有的喜悅，都被着突如其來的震驚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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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早上八點左右，窗戶外傳來一陣汽車鳴笛的聲音。那天，是新電影試裝的日子，樓下的車子是霍廷锴特意派人接她去做角色定妝的。

孟思南快速地化了個淡妝，試圖遮蓋一夜的疲倦，然後換上一身看起來得體的衣裳。只是，才從房間裏出來，她便驚住了，孟宗衡就站在她的房間門口。她看着他，她不知道他在這裏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打算跟她說什麽。

昨夜，她并沒有答應孟湘萍讓她去接近霍廷锴的條件，但也不敢回絕，她想了一夜該如何擺脫這個困局，但此刻，她站在孟宗衡的面前，那一夜的打算，都白費了。

“昨晚，你沒有回去嗎？”

“因為放心不下你。”

孟思南雙手緊握，那一層清醒卻薄弱的意識，終究還是要被擊破，他的每一句話，都可以讓她泛起波瀾，她又重回夢裏，甚至願意去相信，他的心裏依然是有她的。

“我沒事的。”

“我有要緊的話要跟你說。”

孟思南不敢看他，只是怔怔地點頭，“一會兒我還要去試戲服，車子已經在樓下等我了。”

“沒關系，我可以在這裏等你回來。”

她果然動搖了，她應了他。

孟思南上了車。

汽車行駛在大上海的街道，一夜之間，大街小巷，果然已經布滿孟思南的畫報。報童揮舞着手中的報紙，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将昨夜她奪冠舞後的盛況，廣而告之。

虛榮心正在不斷地升騰，這是她做夢都想得到的，終于照進現實。沒有人能再忽視她，包括孟宗衡。而關于她和霍廷锴的消息，也幾乎一并傳遍了整個上海灘，所有人都認定了，她是霍廷锴的情人，所以才能這樣一步登天。她的命運正在脫離原來的軌跡。

可她又搖擺不定，她想幫孟宗衡，也想握住這份來之不易的風光，所以在霍廷锴和孟宗衡之間，無論他們是怎樣的恩怨，總有一天，她終究是要做出選擇的。

霍氏電影公司坐落在上海灘最摩登的霞飛路上。大概因為霍振南曾從軍的緣故，所以電影公司的大門外有哨兵站崗。

孟思南的心事怎麽也藏不住，她坐在化妝鏡前，閉着眼睛，像一個木偶一樣，任由化妝師在她的臉上加工、着色。第一套定妝裝束很快完成。她身着一套學生服，紮着兩個麻花辮子，目光在妝容的襯托下更顯清澈明亮。

她望着鏡中的自己，上下打量，方才，聽化妝師說了幾句關于這部電影的故事，講的是落魄女學生為謀生，被迫淪為歌女，周旋于達官顯貴間，富家子弟們為獲得生意上的一手線報都十分樂意接近她，在那麽多人裏，她偏偏愛上了那個用盡心思利用她的人，最終香消玉殒，身後只留下一句“我不會再等你，你也不必找我”。

僅這一句臺詞，孟思南就在心裏默念了許多遍，她雙手撐在妝臺上，湊近了鏡子，不禁将劇本裏的男主角想象成了孟宗衡的樣子。然後，她不停地變幻着自己的眼神，試圖更貼近她即将要扮演的角色，完全沒有注意到，霍廷锴已經出現在她的身後。

“這身衣服的樣式很适合你。”

孟思南猛地回轉過身，霍廷锴走近她，她反倒是愣住了，耳邊響起的是昨晚孟湘萍對她說的話，可她始終不曾在霍廷锴的身上找到絲毫與孟宗衡的相像之處，而他們竟然是親兄弟。

“孟小姐？在想什麽？”

她的思緒終于被拉了回來，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服飾，道：“我……我從來沒有穿過這樣的學生裝，有點不習慣。”

“這是從前的戲服拿來試裝而已，大概是尺寸不合适，沒關系，一會兒叫裁縫過來重新給你量。”

“也好。”

她的話音剛落下，化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