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沈修衍打了個車一路回到花店。

他遣散了店裏的員工。

疲憊的近乎失神落魄地上樓，他如被抽氣的氣球般癱倒在沙發上，手掩着眼睛。

好丢人。

沈修衍你怎麽這麽招笑啊，還覺得你玩他，實際上對方覺得你蠢得要死吧。

除了對方一個名字，你還知道什麽？倒是你裏裏外外被查了個遍，連親戚住哪都被知道了。

真是蠢得不行。

還覺得對方對你認真，把自己陷進去。

沈修衍七零八碎的想着，腦中不時閃過顧崝澤那副受傷的表情，他的心好像被石子剮蹭，傳起綿密痛感。

他忍不住唾棄自己，同時産生濃重的挫敗感，壓的有些有些喘不過氣。

他側了個身，将臉面着沙發靠背埋在臂彎間，他低垂着眼眸，纖長的睫毛顫動兩下，神色被烏黑散落到有些淩亂的頭發遮擋，晦暗不明。

他是不是打的太狠了些，總覺得手掌的灼辣感遲遲未消散，一陣一陣源源不斷傳到心口産生鈍痛。

沈修衍怄氣似地捏拳錘了一下沙發背，而後一個東西掉落，直直地砸在沈修衍腦袋上，毛茸茸的。

沈修衍沒動，任它擱在腦袋上，直到他的身體因長久未動變得有些僵硬，他才緩緩的擡手将腦袋上的玩偶拿下，翻了個身躺平。

浣熊玩偶被沈修衍捏在手中，他鬼使神差地撫過玩偶毛茸茸的耳朵，之前別在這裏的海棠花沒幾天就枯萎了，被顧崝澤扔掉又帶回新的花朵替換，一直到花期結束。

現在玩偶腦袋上別着一個絨花海棠，形狀竟與顧崝澤初次帶回的那一朵極為相似，栩栩如生，好似最初的那一朵一直不曾敗落

他是不是太沖動了呢。

屋外天空已經變得低沉昏暗，亮起的街燈零散地透過陽臺挂着的簾子，幾束落在沈修衍身上。

沈修衍抱緊玩偶又翻過身，疲倦地閉上眼。

一直到白球睡醒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沈修衍才遲鈍地起身，走了幾步才發現玩偶還抱在手裏，于是又折回将玩偶輕輕放在沙發上。

沈修衍将狗糧泡軟，加上奶拌勻後蹲下身倒進兩人一起挑選的黃藍色狗碗中。

房間昏暗，沈修衍借着稀薄的光看着白球毛茸茸的小小的腦袋，寂靜的空間傳出白球砸吧砸吧猴急進食的聲音。

沈修衍輕勾了一下嘴角又很快落下，不知是不是白球吃的太香太有感染力還是怎樣，他竟然聞到一絲飯菜香。

沈修衍就蹲在原地一動不動盯着白球吃飯，眼睛低垂有些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麽。

白球吃完就哼哼唧唧要出來玩，沈修衍拿了玩具扔給它玩，在邊上看着，白球也樂在其中，玩了沒多久又懶懶地趴在地上點着腦袋昏昏欲睡。

沈修衍将白球抱回圍欄的毛絨狗窩裏，這時他才發現已經不早了，快十二點。

他草草地洗漱完，躺在床上，睜着眼睛沒聚焦地盯着天花板。

明明很累，眼睛也澀的發痛，腦子卻清醒的不像話，沈修衍不喜歡這種感覺卻無能為力。

他試着閉上眼睛，可閉了一個小時也沒睡着，他再次睜開眼睛輾轉反側，夜漫長的可怕。

沈修衍知道自己今天有點莽撞，他從來就不是這樣的人，可偏偏今天就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情緒說來就來，說爆發就爆發，隐隐有些失控的失态，他不喜歡。

顧崝澤似乎也沒做錯什麽，雖然錯的一開始就已經做完了，但至少最近沒做錯什麽對吧。

沈修衍遲疑了片刻，還是從床頭拿過手機，手機屏幕驟然亮起，刺的他眼睛有些痛。

他眨了眨眼，手機上有兩條信息，都是顧崝澤發來的，沈修衍點開聊天框。

17：01

【對不起】

20：16

【記得吃飯】

見到這兩條消息的沈修衍突然有些怔楞，一瞬間就忘記了之前要說的話，他徒勞的點了點顧崝澤發來的信息，信息驟然放大又因再次點擊縮小，如此反複。

沈修衍又點開輸入框，輸入框彈起可他卻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他打了字又删重複幾次後，他嘆了口氣将手機關掉，扔到一邊。

算了吧。

窗外許多高樓的屏幕和燈光都已熄滅，只留下零星幾個亮點，溫柔孤獨的月光透過半攏起的薄紗打進房間。

沈修衍鬼使神差起身走向窗戶，打開窗戶有些悶熱的空氣席卷而來，他沒有煙瘾在此刻卻很想抽一支煙，他點起一支煙夾在中指食指間恹恹地靠在窗臺，煙頭火星一明一暗，沈修衍的臉被缭繞的煙霧籠罩。

他仰着頭盯着暗夜中有些寂寥的月亮，脖子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一支煙将要到底，沈修衍收回目光準備關窗的時候卻猛的頓住，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停在遠遠的偏僻的角落幾乎隐匿于黑暗中，若不是沈修衍站在窗臺加上運氣好不經意瞟到，或許它永遠不會被發現。

還帶着火星的煙灰因為身體的急停而掉落，落在沈修衍另一只手的手背上，可他好似全然不覺。

沈修衍心跳的有些快，有什麽東西好似在心底膨脹又膨脹，脹的有些堵得慌。

沈修衍幾乎是立刻轉身邁開步子，他沖出房間在門口時卻又頓住，他停頓兩三秒後握上把手轉動打開門。

啪嗒一聲。

顧崝澤猛地擡頭，他坐在地上與沈修衍對上眼睛，懷裏還抱着一個保溫壺，眼睛驟然亮起卻帶着一絲猶豫和忐忑。

沈修衍不知道怎麽形容此刻的心情，百感交雜，他喉嚨發緊，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一直在這？”

顧崝澤聽到聲音才猛的回神，倉皇起身，身形略顯僵硬，他有些語無倫次地說着：“對…啊也不是，那個、我看你沒吃飯就回去做了飯過來，現在還是熱的，你看。”說着他将手中的保溫壺展示給沈修衍看，“我，我也不是故意要來，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但我害怕、怕你……不要我。”

說到最後顧崝澤聲音居然有些顫抖。

顧崝澤低着頭，看着手中的保溫壺，有些淩亂的頭發低垂着，涼白的月色打在他的身上，竟有一絲破碎。

沈修衍好像吃了一口青澀的酸橘子，表情有些皺起，聲線卻是平穩：“顧崝澤你有病嗎？”

“要是我沒看見你那破車，你就打算在外面蹲一宿了是嗎？”

“我…我不是，我，只是想讓你吃飯。”像是怕沈修衍不信，顧崝澤還作勢要把提在手裏的保溫壺遞給沈修衍。

沈修衍退開一步避開，他伸手皺着眉揉了揉太陽穴。

他抿了抿唇，停頓一秒，“外面熱，你回去吧，以後也別來了。”

說完他邊轉身準備回房間，但還沒轉過去就被顧崝澤拉住，抱了個結實。

沈修衍心一驚吓得立馬別開夾着煙的手，“你是想被燙死嗎！”

顧崝澤将沈修衍抱得更緊，頭埋在他頸側，有些含糊顫抖的聲音傳來，“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錯了，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我知道一開始是我不對，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別不要我好嗎。”

顧崝澤帶着熱氣将沈修衍空調房帶出的冷氣包裹住，有力的心跳，哽咽的聲音，以及頸側滾燙的濕潤都刺激着沈修衍的神經。

沈修衍呼吸不自覺變粗重。

顧崝澤還在帶着哭腔喋喋不休，“我以後都會對你好，我一定不會再做你不喜歡的事情了，我再也不騙你了，我……”顧崝澤哽咽着發不出聲音。

他将頭埋在沈修衍肩膀，雙手死死抱着沈修衍，像是生怕他跑了。

沈修衍腦中有些空，表情也有些茫然，他眼睫顫了下，“你……還小，我老大不小了可沒興趣陪你玩。”

聞言顧崝澤猛然擡頭，看向沈修衍時又猛地低頭，像是不想被沈修衍看到自己這幅樣子，他低着頭，“我是認真的。”

見沈修衍沒有回話，他擡手重重抹了一把臉，重新擡起頭不顧自己這幅亂糟糟的樣子，“我是認真的。”他重複。

顧崝澤雙眼通紅還帶着水汽，聲音是故作平穩也藏不住的沙啞，帶着溫度灼熱滾燙又真誠的視線堅定地注視着沈修衍。

沈修衍呼吸一滞，像是被燙到，他有些受不住，幾乎要落荒而逃，他也确實這麽幹，他別開視線，因為沒有顧崝澤的阻攔，很順利地進屋。

就在他要關上門的時候，透過狹窄的縫隙與顧崝澤對上視線。

沈修衍關門的手頓住，他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進來吧。”

顧崝澤像是沒反應過來，呆在原地。

“那你呆外邊吧。”說着沈修衍作勢關門，顧崝澤這才反應過來，一手抵住門板推開，進屋将沈修衍抱了個結實，沈修衍被帶的後退幾步才堪堪穩住腳步。

沈修衍沒有推開顧崝澤，而是慢慢伸手拍了拍顧崝澤的背，突然他聽到一道氣音，而後傳來水滴滴落的聲音。

“怎麽又哭了。”

又滴落幾滴。

“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顧崝澤聲音沙啞問到。

“……考察期男友。”

顧崝澤沒回話，突然抓起他的手，鼻音濃重，“怎麽回事？”

沈修衍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不知道怎麽手紅了一塊，他遲鈍地想起是剛剛被燙到了。

他不甚在意開口：“沒事。”準備抽回手卻被顧崝澤抓住。

他擡眸看着顧崝澤，對方還在抽搭着鼻子，在他的視線中，顧崝澤将他另一只手別着的香煙抽走滅掉。

“抽煙對身體不好，我去買個燙傷膏，等我回來。”

說完他匆匆離開。

顧崝澤一路跑回車內，坐在駕駛座上，雙手扶着方向盤，頭抵在手背，發出實打實從心裏溢出來的幸福笑容。

他壓着聲音叫了一聲。

傻樂好一會才想起來要買燙傷膏。

買完回來，顧崝澤蹲在沙發前給沈修衍上藥，嘴角一直輕輕揚着。

沈修衍見狀也跟着翹了嘴角。

塗完藥沈修衍準備回去睡覺，結果顧崝澤偏要他吃過飯才行，沈修衍拗不過他于是坐在餐桌前。

顧崝澤打開飯盒，蹙起眉。

飯菜還冒着熱氣，因為動作搖晃，賣相不好看了已經。

沈修衍見顧崝澤這副表情，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我去重新做一份給你。”顧崝澤說着就要離開。

“站住，拿出來看看。”

顧崝澤不情不願端出來。

“這怎麽了嗎？”

在沈修衍探究的目光下，顧崝澤撇了撇嘴開口：“賣相不好看了。”

沈修衍咳了一聲防止自己笑出聲，“好看不好看的有什麽關系，別浪費。”說着去拉顧崝澤，但顧崝澤執拗的站着。

最終顧崝澤還是給沈修衍重新做了一份，盒飯裏的飯被他自己吃掉。

接下來沈修衍走到哪顧崝澤就跟到哪，活像個跟屁蟲。

沈修衍走到卧室坐在床沿，顧崝澤跟着就要坐下卻被沈修衍踢了一腳，他立馬老實站在原地。

沈修衍起身，從衣櫃裏拿出顧崝澤的衣服，塞到後面跟屁蟲的懷中，“趕緊去洗澡，不然不許上床，也不許坐沙發。”

顧崝澤小心翼翼親在沈修衍側臉，然後樂滋滋去浴室。

沈修衍輕笑一下，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