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林笑難過得要死掉了。

她無精打采地趴在課桌上, 像一只小瘟雞。

寫暑假作業的時間，她可以看多少集西游記、跳多少次跳繩、逮多少只蛐蛐啊！

自己好蠢，不僅白寫了暑假作業, 還每天背着上學下學, 白白背了一個星期。

徐老師走進教室，看到林笑趴在桌子上，吓了一跳：“怎麽了？肚子痛？”

林笑擡起頭, 委屈巴巴地搖頭。

徐老師：“那怎麽了？”

“徐老師, 我暑假作業白寫了……”

徐老師很快弄明白發生了什麽, 她板起臉，嚴肅地教育林笑。

“暑假作業怎麽會白寫呢？寫暑假作業是為了向老師交差嗎？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鞏固知識、學習進步……步……”

“噗！”

徐老師實在忍不住了，噗得一下笑出聲。

她是專業的, 一般不會笑學生……除非真的忍不住！

林笑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狗趴在她面前，徐老師伸手揉了揉林笑的娃娃頭：“把暑假作業拿過來, 我現在幫你看。”

班主任要當場給她批改作業！

林笑頓時緊張起來，拼命回想自己暑假作業都寫了什麽, 可是她已經想不起來了，她好像寫的也不是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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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師每翻一頁，嘩啦啦的聲音仿佛都響在林笑的心尖上。

“算術題都對了。”呼——算術過關了。

“作文寫的很有感情, 也很生動形象。”呼——作文過關了。林笑剛要松口氣，就聽到了徐老師的“但是”。

“但是拼音用的太多了。”

林笑：“我以前的語文老師說，遇到不會寫的字就寫拼音……”她小聲為自己辯解。

徐老師：“這些字你都不會寫嗎, 還是沒有認真想呢？”

“田野、螞蟻……這都是一年級學過的字, 你怎麽全都用拼音代替了呢？”

林笑仔細想了想, 發現這些字她确實會寫。那她當初寫的時候為什麽用拼音呢？林笑皺着小眉頭, 她想不起來了。

徐老師翻完作文本，表揚道：“你這個暑假練字很認真。”

林笑震驚，徐老師怎麽知道她暑假在家裏被哥哥逼着練字了？

徐老師翻開林笑的第一篇日記和最後一篇，對比給林笑看：“你沒發現自己的進步嗎？”

“和第一篇相比，最後一篇的字明顯更橫平豎直，更端正了。”

這樣一對比，林笑也能看出不同。

她驚喜的瞪大眼睛，哥哥竟然沒有騙她！練字真的有用！

徐老師看到林笑的樣子，沒忍住，又笑了：“練字一定要堅持，接下來還要認真練字啊。”

林笑重重點頭：“嗯！”

周六只上半天課，下午就放假了。最後這半天課，班裏明顯人心浮動，每個老師在講臺上大喊安靜的次數直線上升。

尤其是最後一節課，距離下課還有十分鐘的時候，教室裏就響起了收拾東西的聲音。

同學們紛紛把鉛筆橡皮收進鉛筆盒裏，鉛筆碰到鐵皮鉛筆盒，發出丁丁當當的響聲。

“鄭立強！還沒下課呢，你桌面已經空了？把課本拿出來！”數學劉老師吼道。

林笑偷偷回頭，班上的同學（坐在教室裏自己座位上的情況下）她已經全都記住了，回頭看向鄭立強的座位。

鄭立強的桌子上果然除了他的胳膊之外什麽都沒有，他在老師的訓斥下，丁玲桄榔地把書包裏的東西重新擺回桌子上。

數學劉老師靠着點名，支撐過周六上午最後一節課的最後十分鐘。

林笑覺得課程表這樣安排不太合理，每個班的周六上午最後一節課，都應該安排班主任的課。

這樣學校裏的老師應該能少吃一些潤喉糖。

數學劉老師下課時，班主任徐老師已經提前等在教室門口了。劉老師走出去，徐老師立刻走進來，站在講臺上：“我說一件重要的事。”

“哦——”教室裏響起陣陣長籲短嘆，班主任竟然要耽誤周六的放學時間！

然而徐老師只用一句話，就讓所有人安靜下來。

“下星期要訂購少先隊隊服了。”

“今天回家後，讓家長給你們量好肩寬、身長、腰圍、褲長……寫在紙上，星期一帶過來。把這件事寫在你們的記作業本上，一定要記住！”

轟的一聲，教室裏炸開了。

“訂購少先隊隊服！”

“為什麽要訂購少先隊隊服？”

“傻，肯定是我們要加入少先隊了呗！”

“徐老師，我們真的要加入少先隊了嗎？”

徐老師點頭，肯定了大家的猜測：“等少先隊隊服發放後，學校就會為二年級舉行少先隊入隊儀式。”

“哇，我們要加入少先隊了！”“那紅領巾呢？紅領巾從哪來？”“老師你會教我們唱少先隊隊歌嗎……”

叽叽喳喳、喳喳叽叽，教室裏像是有一百只小雞同時在叫。

徐老師砰砰拍了兩下講臺：“有問題的舉手！沒問題的安靜！”

“王紅豆，想問什麽問題？”

王紅豆站起來：“老師，你說要量肩寬，什麽叫肩寬？”

徐老師：“回家和家長說，家長都知道的。”

王紅豆：“要是家長不知道怎麽辦？老師你先告訴我吧，我回家告訴家長。”

王紅豆的問題在班裏引起了共鳴，大家都不知道肩寬、身長等是什麽意思。

林笑疑惑地看着身邊的同學們，他們怎麽連這也不知道呢？做衣服前不都要量這些的嗎？

徐老師不明白為什麽這時候大家又不急着放學了，不過她早就習慣了類似的情況。既然這麽多學生都在問，徐老師就讓第一排的男生站上講臺，背過身去，用巨大的三角尺在他背上比劃。

“從這裏到這裏，是肩寬；從這裏到這裏，是身長……”

左邊的陳冬青正在紙上畫小人，把徐老師比劃的幾項全都畫出來。

林笑盯着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忍不住問道：“為什麽要畫下來呢？你腦子記不住嗎？”

陳冬青愣住了：“記不住啊。”

林笑不明白這有什麽記不住的，就算以前不知道，看着徐老師比劃一遍不就全都記在腦子裏了嗎？

不過她照顧笨笨的同學，沒有再說什麽，換了一個問題：“你以前做衣服的時候，難道不量這些嗎？”

陳冬青：“做衣服？我沒做過衣服啊……衣服不都是買的嗎？”

這次換林笑愣住了。

徐老師宣布放學了，但是林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沒有動。她盯着大門口魚貫而出的同學們，第一次發現新同學身上穿的衣服全都外面買的。

竟然沒有一個人的衣服是自己家裏做的。

自己家裏做的衣服和外面買的衣服很容易看出不同，林笑過去在附小的同學們，身上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做的、買的，對半分。

自己家裏做的衣服舒服又便宜，不過絕大部分都沒有外面買的衣服那麽好看，畢竟絕大多數人都不是專業的裁縫。

林笑以前從來沒注意過新同學們穿什麽衣服，今天第一次關注，覺得真奇怪。

棉紡廠大院裏別說小孩子了，連大人也一樣，誰沒有幾件自己做的衣服呢？

新學校和舊學校好不一樣啊。

林笑低頭看自己，她今天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外面買的。

轉學前，哥哥特地帶她去商場買了幾套新衣服，把她的舊衣服都收在了衣櫃裏，讓林笑穿着新衣服去新學校。

林笑之前沒想過為什麽，今天第一次思考，為什麽呢？

難道哥哥提前就知道了新學校的同學們都穿外面買的衣服嗎？

林笑突然想起汪老師，她穿着媽媽做的樣式簡單的裙子，汪老師就用嫌棄的眼神看她。馮寶月穿的衣服全班最漂亮，汪老師就很喜歡她。

哥哥給她買新衣服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可是新學校裏又沒有汪老師。

“林笑，你怎麽一直坐着？今天沒人來接你嗎？”

徐老師的聲音打斷林笑的思緒，她回過神來才發現，班裏的同學竟然都走光了！只剩下自己一個！

林笑像只小兔子一樣跳起來，背上書包往外沖：“徐老師再見！”

星期一，全班的座位向左邊滾動了一列，林笑右邊不是牆了，是一個又黑又瘦的男同學，叫楊建生。

林笑盯着楊建生的臉看了好幾秒，想記住他的長相，然而一閉上眼睛楊建生的臉就變得有點模糊。

班長又黑又瘦的男同學有好幾個，林笑覺得他們長得都挺像。

林笑和後排的王紅豆說了自己的煩惱，王紅豆十分詫異：“不像啊！他們長得一點都不像！”

記住新班級裏的全部同學，林笑還需要一些時間。

不過只要同學們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林笑就認識他們！

林笑腦袋裏有一張教室的平面圖，她知道每個座位上的同學叫什麽。

記住座位順序比記長相容易太多了！

新的一周，教室裏的座位向左滾動一列，林笑腦袋裏的座位圖也跟着滾動更新。

林笑覺得自己認識坐在座位上的新同學，那就算認識新同學啦！

只是個別新同學不明白，為什麽林笑教室裏剛剛和自己聊過天，在走廊裏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很陌生。

當然，林笑也不是誰的長相都沒記住，後排的王紅豆、左邊的陳冬青……座位附近的同學們她都很熟了。

大家星期一把服裝尺寸交上去，星期五，少先隊隊服就發下來了。

女生的少先隊隊服是白色短袖襯衣、天藍色背帶裙，還有一條鮮豔的紅領巾！

背帶裙的帶子是荷葉邊的，裙擺下方鑲着兩條白邊。

林笑收到少先隊隊服後，迫不及待地想換上。其他同學也都一樣，女廁所門口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王紅豆被隊伍的長度吓了一跳：“到上課也排不到我們吧？”

林笑拉着王紅豆的手，往樓上走。

“只有二年級發少先隊隊服，樓上的女廁所沒人換衣服。”

王紅豆心髒砰砰跳，樓上是高年級的地盤呢！她從來沒去過，林笑膽子真大！

因為林笑的英明決斷，她和王紅豆成為了班裏最先換上少先隊隊服的女生。

上課鈴聲響了，女生們紛紛回到教室，大部分都沒來得及換衣服。

班裏的男生絕大部分都換上了，女生們很驚訝：“你們怎麽那麽快？”

男生們擠眉弄眼，哈哈怪笑，一開始誰也不肯說是怎麽回事。

不過林笑最終還是知道了。

男生們看到女生們都走出教室去換衣服，就讓幾個男生守住前門，幾個男生守住後門，直接在教室裏把衣服換了。

女生們驚呆了，她們怎麽沒想到這個主意呢？

班長鐘曉潔說：“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我們女生把男生們全都轟出去，我們在教室裏面換衣服。”

林笑換上少先隊隊服就舍不得脫下來，一直穿到放學。

林躍飛在校門口接妹妹，眼睛一直找穿着紅上衣的林笑，直到林笑走到他面前才看到。

“呦，發新校服了？”

林笑立刻糾正哥哥：“不是校服！是少先隊隊服，全國統一的！”

徐老師沒有騙她，真的給她加入少先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