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笑笑, 你知道下個星期六是什麽日子嗎？”哥哥的聲音從自行車前面飄過來，林笑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絞盡腦汁地想，“什麽日子？”

不是五一勞動節, 更不是六一兒童節……林笑想了半天沒想到, “下星期六是什麽日子啊？”

林躍飛：“是小笨蛋的生日。”

林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下個星期六是自己的生日！

她立刻反擊：“我才不是小笨蛋，你是大笨蛋！”

林笑往年的生日都過得比較艱難, 媽媽會給她手擀一碗長壽面, 長壽面的面條煮的時候是不扯斷的, 上面再加一個煎荷包蛋。除此之外就沒有了，因此林笑關于生日的記憶并不深刻，并不怎麽把生日當一回事。

最關鍵的是，媽媽和哥哥說的生日是陰歷生日！

林笑知道自己的陰歷生日是三月十五，但是她不知道哪天是三月十五啊！

林笑回到家, 從茶幾上拿起媽媽的月份牌。昨天那一頁已經撕掉了，今天的一頁印着陰歷三月初七。

林笑嘩啦啦地往後翻, 翻到三月十五那一頁，發現媽媽折了一個角。

她的陰歷生日果然是下個星期六！

林笑沒把過生日放在心上, 她把月份牌放回去，打開書包準備寫作業了。月份牌那一頁折角了，媽媽記得她的生日呢, 她像往年那樣等着吃長壽面加荷包蛋就行了。

林躍飛從前幾天開始，一直等着林笑問自己的生日，沒想到林笑壓根不知道自己快過生日了。

今天他等不及了, 提醒妹妹她快過生日了, 然後等着林笑追問他生日怎麽過, 沒想到林笑壓根不問。

扔下月份牌就去打開書包寫作業了。

林躍飛盯着妹妹看了一會兒, 發現她還真在認真寫作業，憋不住了：“诶，你想怎麽過生日啊？”

Advertisement

林笑一臉茫然地擡頭，生日還能怎麽過？不就是長壽面荷包蛋嗎？

林躍飛看到妹妹傻乎乎的樣子，說道：“行了，我安排吧。”

既然妹妹沒什麽想法，那他就看着來吧，反正小孩子喜歡的不就是那些嘛。

在林笑生日的一星期前，林躍飛就準備起來，他打電話到照相館預定了生日照、去蛋糕店挑了一個生日蛋糕的花樣。

林躍飛一眼看中畫着粉色小豬的蛋糕，對營業員說：“要這款。”

“好的，請問上面寫什麽字呢？”營業員問道。

林躍飛：“祝笑笑九歲生日快樂。”

“九歲？”營業員在蛋糕店工作，對小朋友們的年齡和生肖十分熟悉，她連忙提醒林躍飛：“您是不是搞錯了？九歲的小朋友不屬豬，應該屬猴。”

林躍飛：“嗯，不屬豬。”

營業員一臉茫然地問道：“那您還要選這款小豬蛋糕嗎？要不要把上面的圖案改成小猴子？或者挑選我們店裏生肖是猴子的款式，那邊幾款就是……”

林躍飛：“哦，我選小豬不是因為她屬豬，是因為我覺得她像小豬。”

營業員：“…………”

營業員不說話了，沉默地低頭，開票。

林躍飛把生日照和生日蛋糕這兩大樣定好了，然後才回家告訴呂秀英。

“多少錢？我給你！”呂秀英問道，給林笑過生日的錢該她這個當媽的出，不該林躍飛出。

林躍飛不肯收：“我有錢，等沒錢的時候再找你要。”

又是蛋糕、又是照相，呂秀英沒想到林躍飛今年給妹妹過生日這麽用心，“你是不是記錯了？笑笑是九歲生日，不是十歲生日。”

十歲才是大生日呢。

林躍飛搖頭：“我沒記錯，以後年年生日都這麽過。”

生日照和生日蛋糕這不是最基本的兩樣嗎？

“等笑笑明年十歲生日，我們去飯店裏辦一場。”林躍飛說道。

呂秀英吓了一跳：“去飯店辦？”

“不行！小屁孩去什麽飯店辦生日！”呂秀英在這方面有點迷信，她覺得生日要一年比一年好，或者每年都差不多，反正不能一年比一年差。

小生日和小生日比，大生日和大生日比。

“笑笑十歲生日去飯店辦，二十歲呢？三十歲呢？你能保證以後都去飯店辦？”在呂秀英心中，去飯店還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林躍飛告訴呂秀英：“以後人們日子越來越好，去飯店很尋常，想去随時去。”

“你要是在乎這個，那笑笑以後整生日都好好過呗。”

林躍飛覺得吃個蛋糕去個飯店，根本不算什麽大過生日，以後妹妹二十歲三十歲的生日還不是随随便便超過十歲生日去？

呂秀英：“你說的輕巧，是你能給笑笑過一輩子生日啊，還是我能給笑笑過一輩子生日啊？”

“等她三十歲的時候，早就結婚了，往後的生日能不能去飯店過，那還得看婆家的意思，又不是她想去就能去的。”

林笑往年過生日，呂秀英不過給她煮一碗長壽面加個荷包蛋，其中也有這個原因。一是家裏實在不富裕，呂秀英訂不起蛋糕，只能用長壽面表達對女兒的愛。二就是擔心林笑長大後結婚了，婆家不會好好給她過生日，生日一年比一年差，呂秀英覺得不吉利。

不論以後的日子如何，一碗長壽面總是能保證的。呂秀英覺得只要她還在，總能給女兒煮一碗面，林笑自己也能給自己煮一碗面。

林躍飛搖頭，不知道媽媽這是從哪裏聽說的封建迷信：“你這玩意兒年輕人聽都沒聽說過。”

“再說了，要是笑笑以後連個願意給她去飯店好好過生日的人都找不到，這婚不結也罷！”

林躍飛略微一想那樣的場景，就鼻梁酸澀，心中冒火。

呂秀英心想，呂秀英還真說錯了，上輩子林笑三十歲的時候還沒結婚，三十歲生日是單身過的。

不知道四十歲的時候怎麽樣，林躍飛也看不見了。

上輩子的媽媽一直盼着林笑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不過就算以後也沒有，林笑自己也把日子過得很好。

“大不了以後我這個當哥哥的給她過生日！”林躍飛說道。

林躍飛肯這麽說，呂秀英心中自然高興，但她覺得林躍飛的話根本不實際：“以後你和笑笑都成家了，就得先考慮自己的家庭了。”

“你給笑笑過生日，這不是打笑笑婆家的臉？”

“笑笑過生日你掏錢，你媳婦兒沒意見？”

呂秀英的問題一下子戳中了林躍飛的心事。肯定有意見，別說他掏錢，上輩子媽媽寫遺囑把房子留給妹妹，沈芸都在家跟他鬧。

明明沈芸年輕時不是這樣的。

沈芸是怎麽慢慢從珍珠變成死魚眼珠子的？

林躍飛重生後，再一次見到純真的沈芸，不止一次想這個問題。上輩子沈芸變成那樣，一大半都是他的責任。

這輩子林躍飛會努力把家人的關系處理好，沈芸現在就很喜歡笑笑，笑笑也很喜歡小芸姐姐，她還是沈芸的大客戶呢！

林躍飛沒想到妹妹和她的幾個小夥伴在班裏還挺有影響力，現在小半個班的同學都被幾人帶着去文蘭書店訂了兒童雜志。

文蘭書店的老板對沈芸的工作成果很滿意，每頓工作餐給沈芸的葷菜都是最多的。

林笑在文新書店裏的待遇也直線上升，老板每次見到林笑都會問她要不要吃大白兔奶糖。書店裏的樣書樣刊随便她看，想看多久都可以，老板還專門為林笑留了一個小凳子，讓她能坐着看書。

林躍飛覺得這是因為林笑為老板帶來了不少生意。

林笑卻堅持認為：“是因為我講衛生、有禮貌。”

她看書時很愛惜，從不用髒手摸書，也不會在書上留下折痕。

每次去書店先和小芸姐姐還有書店老板打招呼，離開的時候也都會說再見。

“所以書店老板才會這麽喜歡我！”林笑一本正經地說道。

林躍飛看着妹妹自信的模樣，突然對自己想法産生了懷疑。是啊，自己妹妹這麽可愛，就算沒有給書店帶生意，書店老板也會喜歡她的吧？

誰會不喜歡笑笑呢？

雖然她在家裏有時候還挺煩人的，但是在外面一直是個懂事的小孩。

林躍飛把自己的疑惑和呂秀英說：“媽，你說書店老板為什麽喜歡笑笑啊？”

呂秀英不可思議地看着林躍飛，翻了一個白眼：“瘌痢頭兒子自家好。”

她這個當媽的還不敢說林笑人見人愛呢，林躍飛這個當哥哥的先腦子糊塗了。

“肯定是因為林笑給書店帶去生意了啊！解放路小學那麽多小孩，難道就你妹妹一個人講衛生、愛惜書、懂禮貌？”

“書店老板怎麽不請別的小孩吃大白兔呢？”

呂秀英一直清醒，林躍飛被罵清醒，只有林笑始終堅定地認為自己在文蘭書店的特殊待遇是因為她講衛生懂禮貌。

林躍飛和呂秀英當然也不會戳破她。

周五下午放學，林笑出了校門直奔書店。沈芸姐姐遞給她一顆大白兔奶糖，林笑剝開糖紙放進嘴裏，嚼一嚼，濃郁的奶味在嘴裏彌漫開。

林笑享受地眯起眼睛，嚼着奶糖走到書架前。

突然，林笑的腳步一頓。

她張開嘴巴，伸手往嘴裏一摸，摸出了一顆白白的牙齒。

大白兔奶糖把她的牙粘掉了！

這不是林笑掉的第一顆牙，上下四顆大牙她都換完了，這是她掉的第五顆，知道換牙是怎麽回事所以不害怕。

但林笑還是一臉傻眼的表情，小手捏着剛掉的牙齒，試圖用黏黏的大白兔奶糖再把牙齒粘回去。

她明天就要去拍生日照了！！

缺一顆牙齒她該怎麽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