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和她長得很像
剛走進殿裏,就聽得裏面傳來女子談笑的聲音。
“……是嗎?楚三這丫頭,最近可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她聽見暖閣裏面隐約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想必就是如國夫人。
長生殿的宮女見着她,也比上次和顏悅色了許多,幫着她将菜擺在八仙桌上。
特別是看見雲真帶來了一個小烤架,忍不住驚奇地輕聲問她,“雲夫人這是要做什麽?”
雲真笑嘻嘻地往底下添了幾塊已經引燃的炭,往上面壓了幾塊大的銀炭,等着它慢慢引燃,“你叫什麽?”
“奴婢叫融冰。”
“融冰姑姑,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融冰正是上次那個領她進長生殿的大宮女,聽雲真叫她姑姑,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奴婢比雲夫人大不了幾歲,就叫奴婢融冰吧,裏面那個琬清姑姑,雲夫人才該這麽叫。”
雲真會意地點了點頭,琬清姑姑大概就是上次那個很兇的,罵她放肆的那個宮人。
裏面的太後聽見外面的低聲交談,随即問道,“融冰,是你在外頭嗎?”
“是,太後,是雲夫人來送晚膳了。”融冰随即垂手走到門簾邊,朝裏面通禀了一聲。
“倒是比平日裏早了一些。”
話音落下沒多時,裏面便傳來了腳步聲。
雲真跟其他宮人随即轉身朝門簾的方向低頭跪了下去,“參見太後,參見如國夫人!”
“起身吧,不必多禮。”雲真随即被一雙手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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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低着頭,沒看如國夫人,往後退了一小步,讓太後和如國夫人就座。
“雲真,你在桌子上擺一個烤架做什麽?”太後看見八仙桌上的烤架,也不由得好奇地問道。
“回太後,昨日禦膳房剛曬了些豬肉脯,妾身想着如國夫人剛從相國寺回來,應當吃不了大葷,就想着烤幾片豬肉脯讓太後和如國夫人嘗嘗。”她恭恭敬敬回道。
“她便是雲真嗎?”如國夫人忍不住好奇地問了句。
怎麽像是個個人都知道她一樣!就怪大婚當天赫連錦拿了只公雞出來跟她拜堂!
雲真忍不住在心底裏罵了句,随後輕聲答道,“是,妾身就是雲真。”
如國夫人一時沒說話了,忽然又問她,“這道蝦松是你做的嗎?”
“是,妾身聽說如國夫人喜歡吃蝦,便做了這道菜。”
“倒是個伶俐的丫頭,怪不得太後沒有怪罪皇上。”如國夫人輕笑了一聲,“本宮聽聞錦親王昨日腿疾又犯了,今日可有好了些?”
“勞煩如國夫人記挂,王爺他比昨日好了些了……”
話音剛落下,太後忽然打斷了她們兩人之間的話,“哀家剛剛說,前些日子看到個面善的丫頭,就是她,雲真,你擡起頭來,讓夫人看看。”
雲真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天總有人說她長得面善眼熟,緩緩擡起頭來看向太後和如國夫人坐着的位置。
一擡頭,先看見了如國夫人。
這一看,她不由得愣住了——
面前雍容華貴的美婦人,正是在她夢中出現過的!
她前幾天還夢到了!她一直不知道夢中的那個陌生女子是誰,然而那張臉竟然跟面前的臉重合了起來!
如國夫人一看見她,眼中也有一絲詫異閃過,扭頭看向太後。
“哀家說的沒錯吧?雲真跟你長得,确實有三四分相像,眉眼處最像,其它的倒不像你。”
如國夫人随即笑了起來,溫順的眉眼,一點都看不出之前是個骁勇善戰的女将軍。
“是,是像,要不是本宮膝下沒有子嗣,還以為是流落在外的女兒呢!”
雲真呆愣地看着她笑,此時腦子卻一片轟然作響,下午逢晴跟她說,八王爺說的沒錯,她是跟如國夫人長得有些神似。
兩人應該是有緣分的,因為如國夫人,名字裏也帶着一個雲字,全名叫做,鳳雲如。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長得像,名字裏也有一個字是一樣的。
她夢裏也見過鳳雲如,她肯定那就是她!
該不會……真像鳳雲如說的那樣,她真的是她女兒吧?
腦子裏剛有這個念頭,她就狠狠止住了。怎麽可能?雲真有父母的,是北梁的一個普通商家,鳳雲如卻是南晉的太公主!
這個地位懸殊,未免也太大了!
而且雲真的爹确實是姓雲,雲真在北梁的幾個叔父,也是姓雲。
她呆呆看了鳳雲如幾眼,随即收回目光,低下頭去。
“……不過錦親王大婚那日,本宮卻在相國寺,沒能去,倒是失禮了,雲真,你過來。”鳳雲如和太後說笑了兩句,随即又轉向雲真,柔聲道。
雲真抿了下幹燥的唇,緩緩深呼吸,又吐出,走向了如國夫人。
“既然你跟本宮這麽有緣分,本宮現在補給你一份見面禮,你應該不會怪罪吧?”
“如國夫人說笑了。”雲真擠出一絲笑,擡頭看向她,“妾身哪有怪罪您的道理。”
如國夫人眼神帶着一絲光亮,憐愛地盯着她看着,從手上褪下一只紅色的手镯,小心地放在了她手心裏。
“這是本宮帶了近二十年的紅玉髓,想送人卻不知送給誰好,膝下也無兒女,既然今日見到了你,那便送給你罷。”
她低頭看着手心裏的紅玉髓,水色極好,顏色渾厚,半透明的質地,一看就知道是紅玉髓裏的極品,千金難求。
她忍不住瑟縮了了下,搖頭答道,“不行,這份大禮妾身不能收!”
說完,立刻轉而把紅玉髓放回到了如國夫人的手裏。
如國夫人詫異地看着她,還未多說什麽,邊上太後忽然笑道,“既然夫人有這份心,雲真你便收下罷,她在大婚那日沒有送禮,現在補上,是應該的。”
雲真扭頭看了太後一眼,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又見如國夫人熱切的眼神,許久沒說話,還是接下了紅玉髓手镯。
“那多謝如國夫人了。”
如國夫人笑了笑,親手替她戴在手腕上,“你跟我一樣手腕子細,倒是正好合适,皮膚又白,戴着再合适不過。”
雲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服侍完這頓晚餐的,出去的時候,腦子裏還是渾渾噩噩,不斷地閃現爹娘的臉和鳳雲如的臉。
回了禦膳房,在竈頭前面待了許久,逢晴回來了,看見雲真還在禦膳房裏,有些奇怪地問她,“雲夫人,怎麽還沒回去?不是說皇上今晚的宵夜奴婢來準備嗎?”
雲真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擠出一絲笑回道,“是啊,正準備回去呢,那碗糖炒栗子呢?”
“讓人放在食盒裏了。”逢晴笑着去給她取了過來,打開給她看了眼,“還熱乎着呢。”
宮裏冬天用的食盒裏夾層是鐵,又多鋪了層錦,保溫時間很長。
她接了過去,正要回休息房間去換衣服,逢晴又忽然道,“奴婢想起來了,錦親王今晚也在紫宸殿,雲夫人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雲真愣了下,含糊地答了句,就回了後頭房間換衣服,一邊系着披風,一邊往外走的時候,她忽然發現院子裏多了一人。
擡頭看去,卻是坐在輪椅上的赫連錦。
赫連錦正在院子裏等着她,一起回去,她眼睛沒瞎,沒看錯。
“走吧,愣着做什麽?”赫連錦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輕啓薄唇道。
她拎着食盒,遲疑了下,慢慢走到他身邊,“怎麽回去?”
他意思是讓她推他回去?
這麽長的路,就算她很厲害,練過武,力氣很大,推着一個比她至少重幾十斤的成年男人回去,不得累死啊!
“北宮門外有馬車候着。”赫連錦瞟了她一眼,自己不知道握住了輪椅的哪個機關,輕巧地就轉了個身,自己轉着輪椅先出了院子。
雲真跟在他後面,有些尴尬,似乎她剛才又有點自作多情了,赫連錦根本就沒打算麻煩她。北宮門離這裏不過一裏不到的距離。
“走在本王邊上,本王也不會吃了你。”赫連錦在前面忽然低聲道。
她沒作聲,走快了兩步,跟在了他身邊。
赫連錦坐在輪椅上,不過只比她矮了一個頭。
她低着頭,恰好看見赫連錦正看向她手裏的食盒,“裏面是什麽?”
“一碗糖炒栗子,登不了大雅之堂。”雲真随即背過手,把食盒藏在披風裏。
“像是本王要吃你的一樣。”赫連錦看見她下意識的動作,忍不住低低笑了兩聲。
她扭頭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沒說話。
那是肯定的,赫連錦怎麽會要吃她的東西?他本來就看不起她,不是嗎?
她藏起來,也只不過是為了維護自己在他面前僅剩的尊嚴而已。她忽然有些生氣,打心眼裏的,她就覺得赫連錦是故意的,不趁機羞辱她一下就渾身難受。
“雲真,你知道嗎?”兩人走到北宮門前不遠的時候,赫連錦忽然輕聲開口道。
“什麽?”她沒好氣地答道。
“宮裏的人幾乎都吃過你燒的東西,包括皇上,楚玉,就連楚三都吃過你燒的東西,只有我,沒吃過。”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句話,她的心不覺漏跳了一拍,無聲地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而且,這是赫連錦第一次,沒在她面前自稱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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