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赫連錦的婚事

“真的也好，假的也罷，我的事跟如國夫人又有什麽關系？”雲真回了她最後一句，随即轉身進了裏屋換衣服。

擡腳走了兩步，卻聽到鳳雲如在門外喊了她一聲，“真兒……”

聽到這句真兒，雲真的心不知道為什麽，狠狠一顫，也許是這具身體還殘存了原主的一點意識。

然而她卻不能理解，世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母親，能狠心到一生了孩子就扔掉的，雲真也不是長得畸形，也不是死胎！

如國夫人多偉大，多專情啊，為了國家，為了一個初戀，一個人守在宮裏，至今未嫁！

她的名聲倒是好聽了，她有沒有想過雲真？

她心一橫，當做沒有聽見，繼續走進裏屋。

朝宣聽見裏面鳳雲如喊的那聲“真兒”，再也忍不住，開門走了進來，快步走到鳳雲如身邊輕聲道，“公主，慎言啊！”

鳳雲如扭頭看向她，眼眶已經紅了一圈，“朝宣……”

剛開口，眼淚就滾落下來。

“她已經知道了……”

朝宣詫異地望着她，又看了眼面前的屋子，許久輕聲勸道，“公主不解釋，她心裏自然是怨恨公主的，其實這倒是好事，不然公主要怎麽開口和她相認？”

“先走吧，她等會還要去禦膳房準備午膳……”

鳳雲如想着雲真關門時那個怨恨的眼神，心裏更是痛得不知如何是好，然而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忍着痛轉身緩緩走了出去。

雲真坐在裏面，聽着外頭的動靜，許久才起身去禦膳房。

她承認，她并不是聖母，因為對方只言片語的示弱，就會原諒對方原則性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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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這樣會顯得很不善良，但她心裏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在做什麽，無法原諒就是無法原諒，沒有原因。

前世，她就是因為太容易心軟，太過于信任身邊的人，才會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中計被幾百噸的炸藥炸死。

做錯了一次，得到這樣慘烈的教訓，還不夠她受的嗎？

然而一想到鳳雲如的那聲“真兒”，她還是有些心煩意亂，也不知道怎麽準備好午膳的。

做完了跟着幾名宮女一起送到了禦書房，拿着托盤正要退下，坐在龍案後的鳳允恭忽然擡頭看向她，輕聲吩咐道，“雲真，你留下。”

她愣了下，看向邊上的公公和逢晴。

逢晴也看了她一眼，眼神看不出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随即低頭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和幾名宮人一起退了出去，順便關上了房門。

“坐吧，反正也沒別人。”鳳允恭放下手中的折子，臉上噙着一絲微笑朝她道。

雲真看向她昨夜坐的那個地方，一聲不吭走過去坐了下去。

“昨夜，朕确實喝醉了，後來沒有對你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吧？”鳳允恭清了清嗓子，自己取過湯碗喝了口豆腐羹。

雲真看着他，頓了好一會兒才道，“沒有，皇上就是跟我說了幾句貼心話，說謝大人走了之後，覺得身邊少了個知己，其實很難受，有時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楚玉這幾天也很忙，也不進宮陪着你一起批折子了。”

鳳允恭神情随即有些尴尬，又舀了勺豆腐羹送到嘴邊，抿了一口，“你用什麽吊的湯？很鮮。”

“是排骨湯，羊肉湯怕有腥膻氣。”她畢恭畢敬答道，“皇上，妾身有幾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說。”

“其實，皇上若是想穩固自己的勢力，就不該調走謝大人這樣的得力幹将，雖然皇上是顧及着朝中大臣的口舌，然而，這天下到底是皇上的，不是別人的。”

她說着，起身走到鳳允恭身邊，替他布菜，“妾身聽說，謝大人去的沛州因為靠着邊關很近，為了鼓舞士氣，親自去了楚将軍那裏，回來時被柔然的奸細刺傷，如今傷得很重，已經下不了床。”

鳳允恭詫異地看向她，“你聽誰說的？怎麽沒人跟朕提起這件事？”

“皇上不用管我是從哪裏聽來的，下面的人知道皇上降了謝大人的官職，以為他在皇上面前失了寵，誰還敢在皇上面前提到他的名字？太傅近日病重，楚相又忙，還有誰敢提謝大人？”

鳳允恭愣了下，又着急地追問道，“你可知他傷了哪裏？傷得有多重？”

“哎……”雲真忍不住嘆了口氣，輕聲答道，“據說是差點刺中心脈，因為是從背後刺入，才撿回來一條命，皇上也知道柔然兵有多兇猛，傷得有多重，可想而知。”

他神色漸漸變得有些凝重，沉默了一陣，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再過段時日罷，他這樣，也受不住沿途奔波，謝大人身體本就比常人柔弱一些，至少等過了年，朝中非議淡了下去，朕再召他回京。”

她往他碗裏夾了塊醋魚，低聲應道，“嗯。”

鳳允恭發了一會兒愣，才又端起碗，吃了幾口，忽然擡頭又看向雲真，“朕看你今日有些心神不寧，怎麽了？”

雲真一個恍惚，徹底清醒過來。

鳳允恭的眼力竟然這麽好！她總不能說是因為鳳雲如，還有她給他下了毒的事吧？

強撐着露出一絲笑意，才答道，“因為王府裏的一些瑣事煩心，皇上不必擔憂。”

鳳允恭又小心翼翼看了眼她的臉色，輕聲問道，“該不會……是因為錦王的婚事吧？”

赫連錦的婚事？

雲真吃了一驚，随即反問道，“什麽婚事？”

“你竟然不知道？”鳳允恭顯得比她還要驚奇，“你就沒聽到府上有什麽風聲，或者是誰跟你提過嗎？”

雲真怔怔地搖了搖頭，“不知，府上是清妃掌事，我什麽都不管的。”

“那就對了……”鳳允恭見她竟然沒有傷心的樣子，頓時松了口氣，同時心裏閃過一絲雀躍，“是這樣，赫連錦忽然自己上奏，要朕賜婚于他和楚如煙。”

“朕又問了楚相的意見，楚相說，全憑楚如煙自己定奪，楚如煙倒也同意了，所以朕打算在年前下旨賜婚。楚相這幾日也是因為這件事在忙，你竟然不知道嗎？”

楚如煙竟然同意了！這傻丫頭！

雲真聽到赫連錦的結婚對象竟然是楚如煙，這才覺得這個消息像是晴天霹靂一般，一時震得說不出話來。

“雲真……雲真！”鳳允恭連叫了幾聲，才叫回她的魂。

“是。”她随即低頭，收斂住臉上流露出的情緒。

“雲真，其實，如果你怕赫連錦以後會更不把你放在心上，朕倒有一個好辦法成全你。”鳳允恭說着，忽然又放下了手裏的筷子，認真地盯着她道。

雖然她并不在意這個，還是一板一眼回道，“皇上請說。”

鳳允恭看着她，忽然輕輕抓住了她一只手，“雲真，朕知道，赫連錦他對你并不十分上心，你若是覺得陪在他身邊委屈，朕可以下旨，讓他休了你。”

雲真被他捉了個措手不及，只覺得鳳允恭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下意識地想要抽出，沒想鳳允恭握得更緊。

“赫連錦休了你之後，你若是怕在南晉難以立足，可以進宮來，朕這樣大的一個皇宮，還能沒有你的容身之處嗎？”

鳳允恭難道真的對她動情了嗎？

她還以為，鳳允恭對待她，就像是知己一般，沒想到他……

她心裏随即明白了過來，被鳳允恭握住的手背火燒火燎，他望着她的眼神更是漸漸變得火熱。

他可是她表哥啊！親表哥！

“皇上……”她愣了一會兒，忽然間讪讪地笑了起來，“其實男人有個三妻四妾的很正常，王爺和楚三小姐青梅竹馬，她嫁進府裏，我也只是打心底裏地替他們開心，王爺并沒有特別冷落我，只是不那麽喜歡而已，畢竟我只是個妾。”

一邊說着，一邊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皇上馬上吃好了吧？我叫人進來收拾。”

說完，也不敢看他失落的神色，慌不擇路地轉身就往外走，差點碰倒了門邊的一個花瓶。

她慌忙伸手去扶穩了，同時朝門外輕聲道，“逢晴，進來罷！”

直到她逃也似的離開禦書房，鳳允恭都沒有再吱聲。

她徑直一路逃回了休息的院子，趴在軟榻上，将頭埋進枕頭裏，還是覺得剛剛像做夢一樣。

雖然鳳允恭為了自己帝王的尊嚴，沒有明說，然而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要毒殺的對象，卻被傻傻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對她情真意切，她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就算她心裏只是把鳳允恭當作一個可以利用的普通朋友，可是利用人心，對朋友下手，實在是一件卑鄙的事。

她腦子亂得厲害，又一想到剛剛出門時，赫連錦那近乎于讨好的态度，忽然就明白了。

其實赫連錦心裏，或多或少也應該在意她的态度吧？他要跟楚如煙成婚的态度。

許久，逢晴在外敲門道，“雲夫人，你在嗎？”

她一個激靈，從軟榻上蹦了起來，走到門邊，打開門回道，“怎麽了？”

逢晴看着她神神叨叨的樣子，愣了下，笑着回道，“也沒什麽，就是剛剛楚相來禦膳房了，似乎是要找你，奴婢跟你來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