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滄海月明珠有淚
胡姬愛赤腳跳舞表演,看來,這顧老板倒确實藏着美姬。
杜景拉着雲真坐在了相連的兩張長桌後,忽然笑道,“葛大哥,嫂子竟然也不吃醋嗎?”
“吃什麽醋?男人有幾個姬妾再正常不過!”葛老板随即揮着手笑道,“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彼此,認認臉,以後也好彼此行個方便!”
說着,第一個要介紹的,就是華夜樓的大掌櫃。
杜景說話時,那大掌櫃的就看着他們這邊,似乎有些驚奇的樣子。
葛老板朝他伸了兩次的手,大掌櫃才後知後覺站了起來,連姓氏都沒有介紹,直接說了自己大掌櫃身份。
“平日他們都叫我大掌櫃,你們也随意一些就好。”大掌櫃臉上帶着一絲謙恭的笑,道。
其餘兩人也介紹自己,都是其它方面的生意人,有一個是米商,還有一個,是做珠寶生意的。
臨安城裏做珠寶店的,除了禦珑齋的一家分店,其餘的競争有很多,說有幾十家也不為過。
杜景想了半天,也不記得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兩人。
幾人介紹完自己,邊上随即有樂師開始奏起了樂曲,幾個胡姬從後門一擁而入。
雲真看着她們,禁不住縮起脖子抖了兩下。
大冷的天,盡管這廳裏有暖爐,還是有些冷的,這些胡姬全都只穿着肚兜長裙,上面披着一件薄紗,看着都冷死了。
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胡姬身上,沒注意到身邊杜景的異常,還有那邊的華夜樓大掌櫃,一直在不住地看着他們這裏。
酒過三巡,桌上擺滿了菜,雖不如雲真自己做的好吃,口味倒也不差到哪裏去。
雲真喝了幾杯,有些微醺,笑嘻嘻地看着那幾個胡姬不知疲倦地跳着,樂師的鼓點節奏忽然變快了起來,那些胡姬頓時散開,一個個地妖嬈地舞到一旁的客人長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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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真吓了一大跳,看着旋轉到自己身邊的一個濃妝美人,連連想要推辭。
她又不是男人,要什麽女人作陪!
她忍不住将求饒的目光投向身旁的杜景,杜景卻只是看着她笑,“二弟是怕惠娘回去責罵嗎?”
雲真有了個臺階下,随即朝葛老板求饒道,“葛大哥!我家裏的那個管得嚴,若是被她知道了,我回去可就慘了!”
“就是陪陪喝酒而已,無妨!”葛老板和其餘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不要慌張,臨行之前,洗個澡洗去味道就行!”
還洗澡?雲真臉色更是白了幾分,“就陪喝酒行嗎?我不怎麽好女色!”
葛老板他們本來就是在跟雲真開玩笑,見她确實不敢,也就沒為難下去,各玩各的了。
杜景坐在雲真身旁,擁着自己懷裏的胡姬,忽然朝雲真道,“我出去方便一下,你老實待着啊!”
雲真應付身邊的女人都來不及了,也顧不上杜景是出去幹嘛了,含含糊糊應了聲。
杜景便一個人,默不作聲從後門出去了。
坐在對面的大掌櫃,見杜景出去,沒隔一會兒,也松開了懷裏的胡姬,悄悄跟在杜景身後走了出去。
杜景站在後門口的小徑處,看着後園裏的景色,聽到有人跟出來,頭也沒回,繼續看着天上朦胧的彎月,輕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大掌櫃走到杜景身後,畢恭畢敬答道,“是因為這姓葛的說,他這裏捕到一個水夜叉,長得雌雄難辨,我一時好奇,便跟過來看了。”
“你認識另外那兩個人嗎?”杜景想了想,繼續問道,“你認識這姓葛的嗎?”
“一個月前與這姓葛的有過兩次見面,似乎是個開酒樓的,其餘兩個倒是也不記得了,總覺得在哪裏見過。”大掌櫃繼續恭敬地回道。
“我還以為你是什麽緣故要過來。”杜景扭頭掃了他一眼,撇了下嘴角道,“下次做事,長個心眼,你可知,這姓葛的,是用你的身份來引誘雲真過來的?”
大掌櫃愣了下,随即低頭回道,“知道了,下次一定小心。”
“你先回去吧,以免他們生疑。”杜景随即朝他揮了揮手。
他一個人在後園裏又待了會兒,心中不由疑窦叢生。
這姓葛的,看來确實是沖着雲真來的。他到底想要幹什麽呢?是想要對雲真做什麽嗎?
還是之前,雲真得罪了他?所以他要整雲真?
他回想了一遍那些跟雲真有關聯的人,還是百思不得其解,許久,慢慢轉身走回到席間。
雲真被那胡姬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因為同是女人,別人也沒做錯什麽事,打也不能打,罵也不能罵,冷着臉任由那胡姬勸酒,已經又喝了好幾杯。
“別讓他喝了,他已經醉了,明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杜景掃了陪着雲真那胡姬幾眼,皺着眉頭冷聲道,“你們主人就是讓你們這樣勸酒的嗎?”
雲真聽杜景竟然幫自己喝止住身邊的胡姬,簡直滿心的感激,卻還是忍不住醉醺醺笑着調侃道,“老大,你對女人就是因為這麽兇巴巴的,才娶不到老婆吧?”
“你不是也沒老婆?”杜景不冷不淡回了句,又狠狠掃了那胡姬一眼。
那美豔的胡姬也冷下了臉,白着眼規規矩矩坐在了雲真身旁,不動了,也不說話。
就在這時,葛老板忽然叫旁邊的仆人熄了後邊的燭火,整個廳裏,頓時陷入一片昏暗之中,只有四角還有幾盞微弱的燈籠亮着。
杜景心裏一緊,轉過頭緊盯着身旁雲真的動靜。
坐在上面的葛老板,随即神秘兮兮道,“前幾日啊,我從朋友那邊,得到了一個好東西!你們替我看看,這是不是稀世寶貝?”
說着,拍了拍手。
雲真腦子已經喝得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後知後覺看向葛老板。
只見那邊忽然有人推進來一個籠子,那籠子是特制的,底部四分之一處是用鐵皮封死了的,裏面似乎裝了水。
籠子放在四輪的推車上面,四角都燃着微弱的燭火,映照着籠子裏面,伏着一個朦胧的黑影。
雲真以為是什麽稀奇的鳥獸,只是漫不經心地看着。
推車進來的那兩個仆人,其中一人,随即拿起了一條鞭子,狠狠抽中籠中的黑影。
只聽得籠子裏的黑影,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叫得雲真心中一緊,猛地清醒了過來,忍不住用雙手緊捂住耳朵。
她詫異地看着籠中的東西,在這幾秒鐘,猛地跪坐了起來,昏暗之中辨不清面容,只看到它一雙眼睛,竟然泛着晶瑩的青碧色!像是夜明珠一般!
“是什麽?”她忍不住一聲輕呼,被那雙眼睛看得往後瑟縮了一下。
旁邊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那華夜樓的大掌櫃,随即回道,“雲老板之前沒有見過嗎?這是水夜叉,常年生活在水裏的礁石洞裏,或者是淺灘處,南邊的漁民有時能碰上,便捕撈回來,北上送到各處,能賣到很高的價錢呢!”
水夜叉?水夜叉是什麽?
她只聽過夜叉,前世的時候,她見古書上寫過,夜叉是陰間的生物,長得魁梧高大,其醜無比,食人飲血!水夜叉又是什麽?
原主在北梁的時候,倒真是從未見過,也從未聽過!
她愣了一會兒,看着那水夜叉的眼睛,搖頭回道,“真沒有見過……”
葛老板和其他人又善意地笑了起來,随即讓下人仍舊點上了各處的燈,雲真這才看清籠子裏的東西。
它其實長得非常俊美,勻稱的四肢,精致大氣的五官,眼睛是碧綠色的,只不過,它全身都覆蓋着一層若有似無的鱗片,耳朵底下,似乎還有魚鰓。
“這水夜叉,唱歌非常動聽,若是哭了,眼淚掉下來,就會變成珍珠,他們用水草莖織成的布料,穿在身上冬暖夏涼,水火不侵,價值百金……”
她忽然反應了過來,水夜叉不就是鲛人嗎!
傳說中,古時候的海裏,确實生長着這樣一種生物,叫做鲛人,《搜神記》和《山海經》裏全都描述過,它們歌聲曼妙,滴淚為珠。
但是她一直都以為是不存在這種生物的!
就像詩裏寫的那句,“藍田日暖玉生煙”,說是藍田養玉人以吃玉為生,皮膚也跟玉石一樣,通透潤亮,可是玉屑有毒,怎麽能吃呢?
兩個傳言,她都沒有相信過。
她詫異地瞪圓了眼睛,看着那籠子裏的水夜叉。
它被打了兩鞭子,扒在欄杆上,痛得眼淚在眼眶裏不斷打轉。
它同樣也看着雲真,似乎察覺到了雲真眼裏的詫異和心疼,許久,兩滴淚珠從眼眶裏滑落下來。
雲真看着它的眼淚緩緩掉落下來,剛滾到臉頰邊,當真是有了珍珠的光彩!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旁邊的仆人随即俯身撿了起來,送到雲真面前。
雲真看着仆人手中那兩顆淚滴形狀的珍珠,此刻內心的震驚,讓她覺得面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她愣了許久,才伸出手去,撿起那兩顆珍珠,捧在手心裏,用指尖戳了兩下。
她看見那珍珠的顏色,純白之中帶着一絲鮮紅,內心不知怎麽的,忽然憤怒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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