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擂臺

這場比試其實沒有什麽懸念。前段時間許辭生剛和燕舟打過,知道他的實力如何。如果不是非常想要他的命,燕舟不可能打敗他。

只是如今的自己,究竟能不能發揮出“曾經”的實力,倒還有待商榷。

拔出劍的這一瞬間,許辭生的這個顧慮消失了。

驚寒合為他出鞘。

驚寒出鞘,微微震鳴,非要和誰争個高下一般。

臺下一陣騷動。前些年許辭生都沒有用過驚寒劍,曾有傳言說他這件法器已經不在手中。

沒有驚寒的許辭生尚且能夠暗殺衆人,全身而退。有了驚寒後,他的實力更是不容小觑。

燕舟看起來沒有任何驚訝,只是拔出了自己的刀。

戰鬥結束的意外快。

許辭生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戰鬥,劍招就已經行雲流水地使了出來。

再注意到一陣铮鳴,是驚寒将燕舟手中的刀挑飛。

許辭生意猶未盡,卻不得不收起驚寒,看向燕舟,真心實意道一聲:“承讓了。”

燕舟仍然是那副與他有仇的表情,撿起自己的刀,不耐煩地對着許辭生擺了擺手。

許辭生不明所以,但仍是給他讓了空。燕舟走到擂臺中央,懶洋洋地将刀往地上一頂:“你們都看到了,我打不過許辭生。下面上來的人,如果打不過我,也就不用跟他較量了……左右都是個輸,何必自取其辱呢?”

他這話說的理所當然,卻如同一道驚雷,在所有人心中炸開。

原來他上來不是尋仇,而是想幫他擋住臺下的攻擊。怪不得方才贏得那麽輕而易舉……許辭生終于明白了他的用意,心中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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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舟——”

“閉嘴!”

被燕舟呵斥了一聲,許辭生也不多言,只道:“多謝了。”

燕舟背對着他,生硬地丢下一個字:“滾。”

臺下人面面相觑。從前追殺許辭生時,要數燕舟最積極。現在許辭生輕飄飄地将那一頁揭過,也是燕舟站在他那一方。

“沒人上來,就散了吧。”

燕舟此言一出,那些被許辭生所殺之人的親友坐不住了,跳上擂臺道:“請燕道友指教!”

“指教不敢,別把你們給打殘了就行。”

燕舟與許辭生有一戰之力,最終往往輸掉,但對上旁人,他倒不是很擔心。

滄浪宗宗主之子的身份在那擺着,這些人誰也不敢對他下狠手。就算打不過了,身上又不是沒有法器。對這些人,可不用像對待許辭生那麽客氣。

幾道靈光閃過,沖上來的人就被燕舟輕描淡寫地擊落下去:“下一個。”

許辭生看着想笑。這哪是擂臺,分明是仗勢欺人。

燕舟會站出來,許辭生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只是這幾下就算承了他的情,接下來的事情,還是得他自己承擔才行。

不過看他玩的開心,再稍等一會也沒事。許辭生隐去笑容,視線往擂臺下掃去,發現幾個緊張的滄浪宗人,顯然是怕燕舟在臺上出了什麽意外,便更不擔憂燕舟了。

許辭生的目光在一個面容普通的少年人身上多流連了一會兒。那少年注意到他的視線,擡頭粲然一笑。

許辭生轉過頭去不再理他,轉而關注起擂臺上的情勢來。

又是一人被燕舟挑下臺去,卻沒像旁人那樣灰溜溜地隐入人群,而是又回到了擂臺上。對着燕舟不善的臉色,他有些局促地笑了笑:“鄙人雖然不才,但若是連鄙人都無法擊敗,必然更無法擊敗燕公子與許公子……”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了。

那人偏過頭,朝着許辭生的方向感激一笑:“許公子為我妹妹報了仇,雖然許公子或許不記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許辭生愣了片刻,對他一笑,竟然叫出了他的名字。又笑了笑:“怪不得覺得你眼熟。”

那人驚喜地對許辭生連連道謝,許辭生反過來道:“是我該謝謝你。”

開了這樣的先河,以後每幾個人上臺,都有一個是承過許辭生恩情的。連許辭生自己都奇怪,他在記憶中分明沒有幫過這麽多人。

上臺的理由更是千奇百怪,甚至有因為與道侶離籍試圖輕生,被許辭生安慰了的。

許辭生暗嘆,原本以為是生死之戰,沒想到畫風變得這麽奇怪。不過,風和日麗總比疾風驟雨要好。

這樣下去,擂臺上的人聚成了堆,再厲害的人也不敢上去。原本的車輪戰,已經改換了一個方向。

最終,一個少年踏上擂臺,先認慫道:“我打不過各位,就是想給許公子擋擋。”

許辭生在這些人上臺,沒有與他搭話時,一直未曾開口,輪到他了,卻問:“我怎麽不認得你?”

臺上傳來一陣哄笑,許辭生幾乎能叫出所有人的名字,這次卻開口問這人的姓字,看來是在活躍氣氛了。

少年看向許辭生,認真道:“許公子不認識我沒事,只是我仰慕許公子風姿,故而在此獻醜了。”

許辭生心道,他若是打起來,那就不是獻醜了,這一堂的人都不夠他一個打的。

不過事情能夠這麽和平地解決,也算是個好結果了。許辭生見沒人上臺,便朝擂臺上聚集了人的那一角深深鞠了一躬:“多謝各位相助,許某接下來要引動天劫,還請各位散開些,莫要被波及了。”

話音剛落,燕舟就首先縱身跳下了擂臺,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手一揚,一塊小巧的石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被許辭生穩穩接住。

高階法器……許辭生笑了笑,對着燕舟的背影道:“多謝燕小公子傾力相助,若是還有機會,你我再打一場吧……剛才不過瘾啊。”

燕舟的步伐停了一下,言語中帶着笑意:“你能活到那一天再說。”

燕舟與許辭生兩人對戰,從來都是燕舟說“不過瘾”,纏着許辭生再打一場。這次許辭生倒是自己提了出來,燕舟恍然有種久旱逢甘霖的感覺。這時候才真切地意識到,許辭生回來了。

可是白芊芊永遠都不會回來。

接引天劫不是件小事,應當在大些的地方進行。只是許辭生現在散人一個,去問哪裏借場地都不合适。于是只能再承魏清池一個情,讓他幫自己準備地方了。

魏清池果然給他準備在了懸崖邊。一眼望去,深淵見不到底,只見得到臨近的山石與草木。

這樣的地勢,對于天劫也有些吸納的作用,那些擊入懸崖的天劫,往往就不會竄出。

許辭生調引靈力,啓動法陣,很快便見到了劫雲。

天道威壓撲面而來,幾乎要将在場的人都給擠扁。項阡陌卻在心中偷偷松了口氣。

正常的二九雷劫,好在老天有眼……若是給師兄招來了九九雷劫,他非得跟這修仙的天道急。

召喚出雷劫的強弱,與受劫人的因果有很大關系。若是手上染滿鮮血的人,召喚來的雷劫,連一座城池都能掀開。項阡陌入魔時,六九雷劫追了他幾天,直到他躲入魔界深處才慢慢消散。

只有手上未曾沾過血的人,才有可能召來一重天劫,這個結果對許辭生來說,已經是喜出望外。

他原本以為,殺了那麽多的人,就算沒有四九雷劫,三九雷劫總是逃不掉的。卻沒想到,召來的不僅是二九天劫,還極其微弱。

或許天道對他還是很不錯的哦。許辭生偷偷調皮地想了一下,但還是拿出法器,認真應對将來的雷劫。

雷劫蕩滌身心,許辭生在恍惚中卻見到了一個虛影。那個自稱是他心魔的虛影。

“你回來了?”許辭生笑着問他。

虛影看着他,也很和善:“我與你說些事情,你要記好。這具身體裏,還藏着別的魂魄。”

許辭生頓時一驚。

“那是個壞人,魂玉能将他引出來,切記要将他擊殺,不論他是以什麽模樣出現在你面前。你曾經做不到的事情,現在不能再失敗。我也不是很想被你提溜出來做幌子啊。”虛影講到最後,愈發無奈。

許辭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中有了些底,卻沒有那麽清楚。

虛影飄搖,對着他苦笑:“你現在應當可以做到了。等你做到我的交待時,就是我徹底消失之日。你要記得,死去的人早已死了,沒有必要再為他們思量。”

“你把話說得這麽明白,”許辭生故作淡然地問,“不怕天道找你的麻煩?”

“那也是找你的麻煩。”虛影和他開了個玩笑,“不過它一向對你很寬和,至少你自己是這麽以為。”

“多謝多謝。”許辭生說出這句話時,已經不知道虛影能不能聽見。它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頭頂的劫雲也漸漸消散。天晴了。

接下來,就是去明心境找魂玉的本體了……許辭生的視線掃過趕來的項阡陌,猶豫了片刻。

還是不要告訴他自己去明心境的真實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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