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卸甲歸田

這一刻,電影前的許多人都與影片中的陳丹鋒一樣,眼眶發燙。

陳丹鋒就像一條被撈出了池塘的魚,在岸上拼了命的掙紮,他們都看在眼裏,卻始終無能為力。

整個電影的前半段,訴說的就是這種無力感。

明明拼命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但卻依然無法與命運抗衡。

如果沒有蕭祁,早晚有一天,陳丹鋒會寂寂無名的死在戰場上。

但在他徹底陷入絕望的那一刻,蕭祁出現了。

那柄穿入屏幕的龍紋銀槍,代表着破曉而出的希望。

只有經歷過最黑最深的夜色,才能明白曙光到底意味着什麽。

坐陸席前方的一個女明星擡手捂住了嘴巴,抽泣着小聲道:

“天啊,我覺得他要愛上蕭祁了……”

她身邊的同伴點點頭,同樣小聲說:

“蕭祁對他來說幾乎就是一切了吧,說不愛,不可能的。”

陸席聽到她們的讨論,愣了一下,再次擡頭看向熒幕。

演戲的時候,他完全是蕭祁的視角,所以從沒看到過程禦空的特寫鏡頭。

此刻,鏡頭貼在陳丹鋒眼前,照出他一雙深邃的綠眸。

那雙眸中,是壓抑到極致的,熾熱的愛意。

陸席驚住了。

他知道程禦空的演技很好。

只是沒想到,竟然好到了這個程度。

故事還在繼續。

時光飛逝,轉眼就是三年。

蕭祁料敵如神,帶着大軍一路長驅直入,眼看就要踏平匈奴王庭。

就在此時,朝廷卻發出一道诏令。

召蕭祁班師回朝。

那天,蕭祁帳篷裏的燭火一夜未熄,陳丹鋒就站在帳篷外面,守了他整整一夜。

第二日,蕭祁從營帳裏出來,見到陳丹鋒還站在外面,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是改了什麽主意。

他把陳丹鋒叫進去,将一個東西托付給了他。

它以黃金雕刻而成,分為左右兩半,合在一起,能拼成一只活靈活現的山虎。

陳丹鋒的手一抖,險些将它摔在地上。

蕭祁就在這時伸出手,穩穩的托住了他的手腕。

“接下來我和你說的事,絕不能說給第三個人聽。”

蕭祁握着他的手腕,指尖皮膚滾燙,幾乎要将陳丹鋒灼傷。

“聖上大限将至,卻仍然未立太子。二皇子孤立無援,我必須回去。”

“但我們已經打到這裏,如今只差臨門一腳。”

“若就此放過匈奴,讓他們休養生息,那過去十年的苦戰,數十萬将士的性命,就全部白費了。”

“你跟在我身邊許久,我早已看出,你有統軍之能。”

“我會提你為車騎将軍,帶大軍繼續西進。”

“——但你心裏要明白,這道聖旨,必須等二皇子登基之後,才能批下。”

陳丹鋒猛然擡頭看他。

“您是說……”

蕭祁目光沉凝如墨,淡淡道:

“聖旨,我已經寫好了。在新君補上真正的旨意之前,我的身家性命,就在你一人手中。”

陳丹鋒緩緩在他面前跪下,雙手托着虎符,頭慢慢垂下,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卑将,縱粉身碎骨,亦不負将軍所托。”

蕭祁走後,陳丹鋒在三天之內收服了全軍上下。

這段以将士們比武的打戲為主,拍的也極為精彩。

陳丹鋒脫了上衣,露出上半身極為流暢的肌肉線條,寬肩窄腰,看得人血脈噴張。

畫面一轉,回到血與火的戰場。

陳丹鋒帶領大軍一路西進,終于徹底踏平了匈奴王庭,班師回朝。

當初的二皇子,此刻已經繼位,成了新君。

陳丹鋒回來的那天,就見到京城門口堆着數不清的車馬華蓋。

離得近了,有士兵過來報信,他才知道,原來是當今聖上帶着皇後娘娘,一起在城門口接大軍回朝。

電影的畫面在此刻閃爍起來。

六年前穿着新郎官兒的衣服,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陳丹鋒,和此刻身披銀铠,在衆人歡呼聲中騎馬進京的陳丹鋒,在這一瞬間重疊。

他遠遠看到有兩人身着龍袍,攜手站在前方,于是立刻翻身下馬,畢恭畢敬的走上前去。

離得越近,其中一人的身影,就越是熟悉。

他心中閃過一種荒謬的念頭。

直到站在那人面前,看着那張真如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臉,他竟然完全不敢相認。

“車騎将軍,”新君大笑道,“你原先在皇後手下?說來也與他許久未見了吧。”

陳丹鋒喉結滾動,嗓子裏如同塞滿了黃沙,已是說不出話來。

皇後?

蕭祁?

站在新君身邊的蕭祁擡起手臂,如同許多年前那樣,拍了拍陳丹鋒的肩膀。

他袖口的龍紋從他的盔甲上翩然而過,帶着一點久居佛龛之前的檀香。

“做的不錯。”

說這話時,蕭祁輕輕轉頭看向他。

鳳冠上奢靡至極的各色珍寶閃爍着華光。

陳丹鋒的雙眼仿佛被那光芒灼傷。

他顫抖了一下,後退半步,單膝跪下,從懷中慢慢的捧出一只金虎。

“卑将……幸不辱命。”

蕭祁沒動。

只是站在原地,安靜的看着他。

新君卻已大笑着上前,将那只金虎一把抓過,輕而易舉的把它分成兩半。

“都說古蜀國有五虎上将,如今朕得你們二人,也恰似一對金虎!可惜皇後千金之體,不能再上戰場,不然也是一段佳話……哈哈哈——”

他朗聲大笑起來,笑聲如同利劍,将陳丹鋒的五髒六腑,攪的天翻地覆,刺的鮮血淋漓。

他垂着頭,感覺自己的胃部開始翻騰,連日趕路帶來的所有疲憊都在這一刻全部湧現出來。

“陳将軍立下如此汗馬功勞,可有什麽想要的賞賜?”

新君看向陳丹鋒,笑着問。

陳丹鋒雙眼盯着他的靴尖,發現那長靴以金線繡着雲紋,針腳極細極密,連靴尖兒上都嵌了黃金。

他這一輩子,也沒見過這樣的好東西。

但這一切,都無所謂了。

“還請陛下允我,卸甲歸田,就此……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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