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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005

聽祁寄這麽說,班主任反而緩和了語氣,轉過頭來安慰他:“也不用太緊張,還有時間,繳費通道會在一周後關閉,在那之前交上就可以。”

“那報名費用是……?”

班主任報了一個數字,按彙率換算後四位數,不算高,還在祁寄的承受範圍之內。

但祁寄也清楚,出國一次比賽的花銷肯定不止如此。

果然,班主任繼續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帶隊團費。因為這個比賽是自費的,阿根廷又在南半球,所以國家隊決定在集訓之後統一組織隊員前往,往返機票、酒店食宿之類的全包。”

他又報了團費的數額。

祁寄沉默。

S市一中是全市最好的中學,也是國內名聲極為響亮的“超級中學”。想要進入這種一本升學率近乎百分之百的學校,某種意義上來說,中考比高考更難。這筆錢對于能考進這所學校的學生的家庭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

可祁家情況不同。

對現在的兄弟兩人來說,這個數目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所能承受的上限。

祁寄回想起來才發現,他雖然忙,卻也不是不回家,可有關參賽的事,祁鳴宇一個字都沒和他提過。

祁寄這邊還沒應聲,那邊班主任已經繼續道:“而且這次如果有意願,家長也可以随團一起去,團費和孩子一樣。像咱們市其他三個隊員,都已經确定有家長陪同了。”

薄軟紙張皺縮成團,棱角反而變得格外分明,硌在掌心刺出鮮明疼痛。

祁寄捏着紙團,幹巴巴地找借口:“家長可能不太方便,我先把鳴宇的錢交了吧,這個也要在一周之內嗎?”

“這個十天左右,但也不能太晚,因為機票和酒店都需要預訂。”班主任問,“那這就确定讓鳴宇參加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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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只有這個回答,祁寄咬字雖淺,卻毫不猶豫。

“那就好,”班主任也如釋重負,“我就說嘛,這麽難得的機會,怎麽能錯過呢!”

“對了,這次的參賽協議還需要家長簽字,鳴宇把協議拿給你們看過了嗎?”

祁寄低聲:“還沒有。”

班主任咦了一聲:“你說這孩子,真是的……”

祁寄想了想,問:“楊老師,您那還有協議合同嗎,我今天過去簽可以嗎?”

既然祁鳴宇不肯說比賽的事,權衡之下,還不如他去學校簽字更方便。

“行,你過來吧。”班主任倒答應得很痛快,還把辦公室地址告訴了祁寄。

祁寄一下班就趕去了一中,高中有晚自習,他到時,學校已經安靜了下來,從正門的鐵栅欄向內望去,看不見一個學生,只有成排的教學樓裏亮着燈。

學校對外人出入查得很嚴,祁寄先是在門口保安室登記過,又給班主任打了電話,等楊老師在電話裏親口确認過之後才被放行。

走在校內大道上,四周空蕩無人,卻并不昏暗。路燈的光線像一層白紗,把平日裏熱鬧非凡的校園籠得愈發寂靜。

祁寄循着保安指引的方向朝高三樓走,還沒等找到樓,就被迎面炸開的一個聲音吼住了。

“那邊那個!站住,你是幾班的?不.上.課瞎跑什麽呢?”

他一擡頭,就見迎面走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平頭男人,胸前別着政教處的标牌,手裏還拿着一個小本,語氣很不好。

“過來過來!”

祁寄走過去,還沒開口,就被劈頭蓋臉一頓教訓。

“晚自習亂跑,啊,還不穿校服,說,你班主任是誰?讓他過來領人!”

這是把他當成本校學生了。

祁寄張了張嘴:“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別找借口,把你班級名字和學號都寫上。”

平頭男人直接把那個小本遞了過來。

祁寄沒接:“不好意思,我是學生家長,來見老師的。”

他以為解釋清楚就好,卻見平頭男人哼了一聲:“還跟我玩這套呢?”

“跟你說啊,裝誰都沒用。你看看你這張臉,還想裝家長,當我眼瞎啊?”

“……”

見對方無論如何都不信,祁寄只能拿出手機,又打了一次楊老師的號碼。

“現在的學生,一個比一個花樣多……哎,你還敢帶手機?!”

祁寄直接把撥通了的手機遞了過去。

直到班主任解釋過原委,平頭男人才半信半疑地把手機還回來,放祁寄離開。

直到走遠了,祁寄還能聽見那人“現在家長都這麽年輕了”的疑惑自語。

他自己倒沒覺得什麽。因着這張臉,他之前也沒少遇見過這種誤會。

高三教學樓在學校深處,周遭環境清幽,确保學生不受打擾。祁寄走進去,樓內教室燈火通明,卻安靜得連腳步回響都清晰可聞。

他上樓,敲開辦公室的門,屋內坐了不少老師,靠門的一位年輕老師聞聲擡頭看見祁寄,面露疑惑,想也沒想就問:“你是哪個班的?”

祁寄說:“打擾了,我是家長,來找楊老師。”

“啊?”年輕老師愣了下。

不遠處一個站在桌前的中年男人聞聲擡眼,視線從鏡框上方投過來。

他身材矮胖,卻并不顯得笨重,一件白襯衫紮進皮帶裏,褲腰提得很高,別在腰帶上的大串鑰匙随着動作嘩啦作響。

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鏡:“你就是鳴宇的哥哥?”

祁寄點頭:“是,楊老師。”

班主任顯然沒想到對方會這麽年輕。

老實說,從一開始,班主任對祁鳴宇家長的印象就不太好。高三是一場硬仗,不只學生自己要拼,家長們更是一個比一個上心,可以說怎麽關注都不算過分。

可唯獨就是祁鳴宇這個尖子生的家長,卻疏忽到連高三開學典禮都沒有出席,更不要說和老師主動聯系。

然而真的等這個相貌看起來甚至比祁鳴宇還要小一點的年輕人站在面前,班主任卻發現自己實在沒辦法把責備說出口。

他嘆口氣,也只能把這賬算在了祁鳴宇那從未露過面的父母頭上。

“來吧,坐。”

班主任示意了一下桌邊的座椅。

“謝謝楊老師。”

祁寄落座,就見班主任一邊翻找資料,一邊問:“鳴宇為什麽想放棄參賽?這件事他和你們家長說過嗎?”

“沒有,我回去會勸他。”祁寄不自覺咬唇,岔開了話題,“還有件事,鳴宇的護照是不是現在也要去辦了?”

“這些都會統一組織,隊裏會負責的,”班主任說,“只要勸好了鳴宇,其他都好辦。”

“那就麻煩學校和楊老師了。”

祁寄客氣地詢問了幾句,很快在參賽協議上簽好了字。

簽完,他又被班主任叫住了。

“祁先生,鳴宇呢,他是個好苗子,我也教了二十三年書了,不誇張地說,像他這樣優秀的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班主任道。

“這樣的孩子一般都很讓家長省心,但鳴宇再怎麽懂事,他也是個孩子,總會有波動的時候。前段時間,就有老師和我反映,說鳴宇上課開小差,我也關注過他幾天,感覺這個孩子心事重重的,不知遇到了什麽問題。他在家裏也是這種狀态嗎?”

祁寄語塞。

他晚上淩晨才能回,祁鳴宇已經睡了,早上出門又早,有時兩人一天都說不了幾句話。

“他在家……還好?”

“是這樣,前兩天有場模拟考,鳴宇一進考場就睡覺,我去喊他,他還故意和我犟嘴,說什麽不行就叫家長啊之類的話。”

班主任喝了口茶,沉吟。

“其實這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我覺得,鳴宇這可能是比較缺乏關懷,故意想引起家長的重視,所以我就順着他的意思叫了家長,結果呢,家長還是沒有過來。”

班主任苦口婆心:“你是鳴宇的哥哥,也看到了鳴宇現在這個狀态,回去告訴父母,再忙也不能疏忽了孩子,對吧,還是這麽優秀的孩子。”

祁寄掐着自己的手腕,虎口被手鏈硌出一圈印痕。

“啊……好。”

又幾番謝過班主任,祁寄起身告別。

他從樓梯走下來,走到半路,鈴.聲響起,似驚雷炸裂。

祁寄突然串聯起了整個時間線。

雖然他從來沒有和祁鳴宇說過自己打拳掙獎金的事,但祁鳴宇模拟考鬧着說要見家長的那天,恰巧是他要去拳場參加決賽的日子。

鈴落,四面八方響起桌椅挪動聲,随即便是嘈雜的嬉鬧聲。

下課了。

祁寄一時不察,落後一步,正正被下課的人流堵在了狹窄的樓梯間裏。

擁擠的人群直接将他吞沒,笑鬧剎那間侵略了靜默的空間,四面圍攏的肢體碰觸并非蓄意,卻無可避免。

祁寄身上還帶着之前決賽留下的傷,他凝血慢,自愈能力也差,過了這麽些天依然要纏繃帶。傷口的疼痛本來已經被他刻意忘卻,此刻卻又被撕開翻出來暴曬。

他就仿佛一個墜身瀑布的溺水者,心髒被四肢百骸傳來的觸電般沖擊麻痹。

等終于艱難地脫離人群,在教學樓外找到一片空曠的地方,祁寄已經被激出了一身冷汗。

他搖搖欲墜,在遠離人群的空地上找了一個臺階坐下來。

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住般抽.搐着,太陽穴突突跳動,祁寄撐着額頭低喘着休息了好一會兒,那種惡心反胃感依然揮之不去。

他的過度敏感,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夜晚的秋風帶着涼意,吹走半幹的冷汗,祁寄緩慢地深呼吸了好幾次,漸漸從心悸中平複下來。

他還沒挪開手掌,就察覺了腿邊的暖意,和一點細弱的聲音。

“喵嗚……”

祁寄睜開眼睛,一只通身暖橘的貓咪恰好繞到他身前,仰頭用圓溜溜的眼睛看他。

“咳、咳咳……”

祁寄悶咳兩聲,待平複下來,才屈指用指背蹭了蹭橘貓的頭頂。

他聲音微啞:“晚上好。”

橘貓蹭了蹭他的手指,身子挨着祁寄腳踝向前走了幾步,從旁邊拖出些手指長的條狀物。

“咪嗚!”

橘貓把條狀物叼到祁寄面前,又拱了拱他的小.腿。

路邊燈光投射下來,照亮臺階。

祁寄這才發現,被橘貓叼出來的是幾只小魚幹。

他看了看小魚幹,又看了看正用圓眼睛盯着他的橘貓。

橘貓沒有戴項圈,大概是養在學校裏的校貓,平時有學生的投喂,這些校寵們的生活也并不拮據。

但橘貓叼來的小魚幹還散發着鹹腥的香味,這種腥味對貓來說有着致命的誘.惑,一看就不是随手投喂的學生零食,而是專門給貓咪買的美味。

“給我的嗎?”祁寄指了指自己。

“喵嗚~”橘貓又把小魚幹朝他推了一點。

祁寄低咳着,蒼白面色上終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他自小就受小動物喜歡,眼前這只貓咪似乎是把他當成了同類,還大方闊綽地把自己的珍藏分享了出來。

祁寄也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只小貓安慰。

“謝謝你。”

祁寄伸手撓了撓貓咪的下巴,橘貓眯起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他就又多撓了幾下。

等把貓咪撸舒服了,祁寄才收手,翻了翻自己的衣袋。

自從大一那年低血糖症狀加重,祁寄就養成了日常在兜裏自備糖果應急的習慣。不過糖果沒法給小貓吃,他找了找,摸出一塊牛肉.粒來。

這牛肉.粒還是白天同事分的,祁寄翻開包裝看了一眼,原味,含鹽量不高。

他剝開包裝紙,把拇指大小的牛肉.粒擺在貓咪面前,好告訴它自己并不缺食物。

橘貓探頭嗅了嗅剝開的牛肉.粒,又擡起頭看他。

“你吃吧。”祁寄學着貓咪剛才的樣子又把牛肉.粒向前推了推。

橘貓看他幾次,發現祁寄真的沒有挨餓的樣子之後,才蹭了蹭祁寄的腳踝,低頭咬走了牛肉.粒。

祁寄把下巴擱在膝蓋上,低頭看貓咪吃。只不過還沒等貓咪吃完,他就聽見了遠遠一聲喊。

“臺階上那個!”

橘貓後頸的毛瞬間炸開,叼起自己的寶貝魚幹噌的一下就跑了。

祁寄擡頭,就見那個別着政教處标牌的平頭男人又轉了過來。

“這位……家長,你在這幹嘛呢?”他語氣雖然依舊不算好,但還是比之前的質問強了不少。

祁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我馬上就走,不好意思。”

他轉身要走,邁開一步才聽見對方的聲音。

“不是……我看你臉色挺差的,你沒事吧?”

祁寄愣了下:“我沒事,謝謝。”

那人咳了一聲:“沒事就行……對了,下次再進學校跟保安要個臨時進入的牌,免得再被認錯。”

“好。”

等祁寄走遠了,依然能遙遙聽見那人中氣十足地喊“操場上那個!怎麽不回去上課!”的聲音。

走出一中,祁寄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拿出手機,對着黑色屏幕沉默了一會兒。

沒多久,他就點開通訊錄,撥通一個號碼。

“喂,錢哥,是我,Z011。”

祁寄微啞的聲音被吹散在夜晚冷風裏。

“華亭會所那邊還收短期工嗎?就是上次一周一結的那種。”

電話背景音一片嘈雜,錢哥的聲音依舊粗啞如糙石,開口前還冷笑了一聲:“呦,怎麽,咱們冠軍又想打工了?前兩天不還‘不去不去’的麽?”

祁寄垂眼,無視了對方的陰陽怪氣,低聲:“辛苦錢哥。”

電話那邊的吐痰聲格外響亮,吐完才問:“行吧,你想什麽時候去華亭?”

“我這兩周就有時間。”

祁寄急需用錢,自然越快越好。

電話那頭似乎有人叫錢哥,錢哥嘴裏罵罵咧咧,扔下一句“等信吧”就挂了電話。

手機屏幕黑下來,最後一點微弱光線也消失不見。

祁寄深吸一口氣,叢生的黑暗随着冰涼空氣進入鼻腔,在體內紮根。

華亭會所奢靡無度,去那消費的人非富即貴,普通人在裏面打工就仿佛行走在泥潭,這絕不是個好選擇,但祁寄沒辦法。

實習工資不夠,設計結款流程不可能這麽快,只有這個兼.職能讓他在兩周內湊夠數額。

祁寄捏着手腕算這筆賬,賬剛算完,另一個電話就打了進來。

來電者也是祁寄在拳場認識的。電話接起,那邊劈頭就是一句:“你怎麽還要去華亭?!”

祁寄抿唇,叫了一聲:“武哥……”

聽見他的聲音,那邊火氣暫時被澆滅小半,但語氣仍滿是不解:“小祁,你上次做服務生就是好不容易才從那兒安全脫身,為什麽還要去冒險?這地方進去容易出來難,多少人一開始覺得沒事,最後還不是栽……”

這句話實在晦氣,章武到底沒把話說完。

“唉,”他重重嘆了一口氣,問,“我知道你欠着債,但之前決賽你不是剛贏了一筆錢嗎?”

“獎金直接被劃走抵債了。”祁寄低聲道,“我弟下個月出國比賽,要用錢。”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響起章武低啞的聲音:“小祁,我只能勸你一句,小心為上。”

“之前你不肯答應留下來繼續打拳,這邊就很不高興,一直記着這事。華亭招短工那個負責人和錢哥很熟,很可能會故意刁難你。”

章武負責在館裏看場子,他沒有實權,這種事根本無從幹涉。能說到這種程度,已經是最直白的善意提醒。

“武哥,我明白,謝謝你。”祁寄真心實意地道謝,“我做完兩周掙夠錢就走。”

“小祁,你……”章武欲言又止,最後也只能說一句,“千萬保護好自己。”

“嗯。”

聽他答應,章武抹把臉,換了語氣。

“對了,哥這來了幾袋新口味的糖,好像是從什麽……比什麽時帶回來的,還有一兜巧克力,你晚上忙不?哥給你送去。”

*

秋日,難得陽光熾盛,卻穿不透賓利的深色車窗膜。

平穩行駛的豪車內,俊美無俦的男人宛如一尊完美的人形雕像,單是坐在那就足以讓人賞心悅目。

然而與傳聞中的纨绔截然相反,男人即使在路途中,依舊在翻看着成摞的報表和項目書。

車內空間寬敞,足夠擺開桌幾以供批閱。男人翻看的速度很快,通過一份簽一份,簽好的堆成一摞,沒簽的……

“唰啦”一聲,男人甩腕,頭都沒擡就把雪白的項目書精準扔進了前座助理懷裏。

“這個不通過,打回去。”

低沉磁性的聲音足以讓人聽得面紅耳熱,然而聲音的主人此刻心情卻明顯不怎麽好。

助理面無波動地扶正被碰歪的金邊眼鏡,翻開項目書,裏面并沒有批注。

他側頭,問:“裴總,否決理由是?”

“光企劃寫得好看有什麽用,方向都搞錯了。宇宙飛船已經滿天跑了,還在這研究航天飛機。”

裴俞聲神色不悅,眼皮都懶得擡。

“以後這個方向的企劃直接卡掉不批。”

“是。”

轉眼又批閱過幾份,裴俞聲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接起電話,視線仍停留在雪白紙張上。

“喂。”

“二哥!”一把清亮嗓音傳來,“你還在忙嗎?”

打電話過來的是裴俞聲的發小,連清。裴俞聲初來S市,他們約好了今晚見面一聚。

“在路上,怎麽?”

“晚上那些人我都安排好了!包括……”

連家在S市紮根許久,這次裴俞聲過來,連清早早就找好了人,準備幫他引見。

裴俞聲邊看報表邊聽電話,報表沒翻完,又被他甩手扔到了前座。

“錯別字都沒改,打回去重寫。”

那邊正介紹的連清沒聽清裴俞聲的話:“啊?二哥你說什麽?”

“沒事,”裴俞聲合上筆帽,“你繼續。”

連清聽出了裴俞聲心情不好,也沒再啰嗦:“唔,二哥你不是進公司了嘛,我就多找了這麽幾個能和雲圖打上交道的人,差不多七八位。你晚上什麽時候能過來?我提前安排下。”

下午兩個視頻會議,還要趕去城東那邊……裴俞聲掃了眼腕表,皺眉。

他的穿着每天有人專門負責搭配,與今天這身Brioni高定相配的是一塊卡地亞RotondedeCartier系列的限.量镂空腕表,這塊鑲嵌了八十四塊梯形鑽石的藍寶石.男表低調而奢華,卻也因為強烈的機械設計感導致使用者第一眼很難看清時針指在哪。

還不如軍隊配發的機械表實用。

掃過兩眼看清時間,裴俞聲道:“八點以後。”

“行,”連清痛快答應了,“那二哥你想去哪兒,還是我定?”

料想裴二少對S市不熟,連清本想介紹下自家各個會所,卻聽裴俞聲直接做了決定:“去華亭。”

“……啊?”

華亭會所是S市最頂級的奢華會所,連清卻難掩意外,語氣都有些不對勁。

“咱家那麽多地方呢,怎麽想起來去華亭了?而且……”連清頓了頓,才道,“華亭背靠的是方家啊。二哥,你是不是不知道,方老三那渾球最近剛回國,你以前不是一直和他不對付……”

裴俞聲轉了下指間鋼筆,白金勃朗峰旋出一道炫目光芒。

卻不及主人那雙淺色瞳孔的萬分之一。

“去華亭,我有事。”

裴俞聲聲線微沉。

他要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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