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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009

一言既出,舉室皆靜。

誰也沒想到,裴二少特意點了這麽一個人過來,居然不是為了包下他,而是要開酒。

這是衆人的第一反應,第二反應就是——

路易十三?

十瓶??

這裏畢竟是整個S市最頂級的會所,開酒擺闊并不少見。例如年輕人尤為鐘情的神龍套,即一次開六瓶不同色香槟的玩法,在華亭都是日常操作。

但是十瓶路易十三就和這些完全不是同一個量級的概念了,像路易十三這種必須經歷五十年以上桶貯時間才能得名的高奢豪酒,單是一瓶的價格就足夠玩好幾回神龍套。

況且這還是十瓶。

所以乍一聽見裴二少的點單,衆人都忍不住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在座被連清叫來的都是年輕一輩,大多是和他一樣的二代,靠着家裏的背景做些東西,還沒到能自己獨當一面的時候,出來玩花的大都是家裏給的零用錢。

也是因為親自入了商場,他們都清楚掙錢的不易,這群人雖然玩得很瘋,卻都清楚自己的限制和底線,平日作為,和真正掌握了財務實權的人到底還是有些差別。

像裴俞聲這樣財大氣粗到能把路易十三當啤酒開的,就算在二代裏面也實屬罕見。

然而裴二少聲線低沉,吐字清晰,顯然并不存在錯言的可能。一旁的同伴最先回過神來,猛地拍了下巴掌。

“二少痛快!”

“厲害啊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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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瓶!開了開了!”

屋內其他人反應過來,也紛紛跟着起哄叫好,有人還吹起了口哨。

被矚目成主角之一的祁寄也愣了一下。

老實說,他并未想到對方會做出這種舉動。畢竟祁寄對這位新總裁最深刻的印象,除去那迫人的侵略感,就是之前對方無視病假按曠工扣掉自己工資的那筆賬。

資本家是資本的人形化,祁寄哪能想到,自己還有被剝削階級接濟的一天。

他和裴俞聲離得很近,對方單手握着他的手腕,雖有制.服和繃帶隔擋,并未直接肌膚相貼,但那種與人近距離接觸後的不适感依然給祁寄造成了不小的壓力。

更不要說,這個男人本身還自帶着針對他的威懾。

——裴俞聲握得精準,掌心正好隔着制.服覆在小臂的繃帶上,簡直讓人誤以為他知道祁寄傷勢一樣。

祁寄暗自皺眉。

在這個男人面前,他總覺得自己像被剝開一般,毫無僞裝。

除了小臂的鉗制,屋內衆人投來的視線也仿佛漸漸凝聚出實體,沉甸甸壓在被注目者的身上。包廂內各種氣味混雜,愈發讓人覺得呼吸不暢。

兩人站得近了,裴俞聲周.身的氣息也清晰可聞,和辦公室的初見一樣,男人身上帶着一種淩厲的宛若焰苗的氣息,夾雜着一點極清淡的須後水的氣味,莫名讓人想起了太陽烘曬的味道。

仿佛風漫草野,日光朗照。

男人的氣息逐漸彌漫,從四方籠罩而來,漸漸隔絕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氣味,倒是讓祁寄稍稍緩和了一點。

祁寄低應一聲:“是,先生。”

他正想退開,手腕上的鉗制卻猛地收緊。

“……”

祁寄吃痛,低垂的眼睫微顫,不自覺咬緊了下唇,吞下沉悶的痛呼。

裴俞聲的手掌還正卡在他傷處的繃帶上。

剛剛虛握還好,此時一用力,對本就敏感的祁寄來說無異于刑責。

許是察覺了他的微顫,男人這才松了力度,放開了祁寄的手腕。

祁寄迅速收回手臂,微一欠身,恭聲道:“請您稍等。”

随後,他就退出了包廂,去酒庫取酒。

十瓶路易十三就是在華亭都不算小生意,何況裴俞聲點的還都是最貴的酒款,甚至包括了兩瓶黑珍水晶。十瓶加起來,單是酒水價格就超過了兩百萬,還沒有算額外的服務費。

祁寄才剛走到一樓酒庫,接到點單消息的經理就匆匆趕了過來。

連清本來就是值得華亭重點關照的客人,這下又接了筆十瓶豪酒的大生意,經理自然不敢怠慢。但等他得知客人點名指定開酒的服務生正是祁寄時,卻忍不住露出了一臉狐疑。

這人的身份背景他再熟悉不過,一個窘迫到要靠□□拳還債的窮小子,怎麽可能會和那群富少扯上關系?

然而這筆訂單就是指名道姓地給了祁寄,想到自己十分鐘前剛說過的那句“別以為給有錢人領個路就能傍上了”,經理的臉色頓時愈發難看。

看着來取酒的祁寄,經理張了幾回嘴,最後還是沒再說祁寄什麽,只惡聲惡氣地催了一句。

“快把酒送過去,動作給我小心點!”

祁寄沉默着,面前十格冰盒已經被拉開,他走過去,當着經理的面,依次把酒櫃上的條碼和自己胸前工牌上的條碼對着掃了一遍。

每掃一次,掃描槍都會發出“嘀”的一聲提示音。十聲嘀鳴,像十個響亮的耳光,直接抽在經理臉上。

等十瓶掃完,經理的臉已經近乎發綠了。

登記完酒盒,就要趁酒在最佳品質時呈上。地上迅速擺開了十個冰桶,雖說酒是指明了給祁寄一個人開,卻不可能讓他獨自把酒上全,額外的九個服務生和祁寄一起,再加上三位專門調配的品酒師,一行人一同去了包廂。

包廂內的幾張桌幾已經被暫時清理了出來,服務生們魚貫而入,經理也忙不疊地走了進來,熱情地和各位富少打招呼。

然後,經理便走到桌前,想問候沙發上那位點酒的主賓。

裴俞聲掀起眼皮懶懶地看了人一眼,笑了一下。

沒等經理反應過來,裴俞聲已經站起身,走過去,從領頭的祁寄手中的冰桶裏拿過了那瓶路易十三。

冰冷的水珠順着線條流暢的晶瑩瓶身滾落下來,帶着沁人的涼意。路過經理時,裴俞聲在他身側淡淡地說了一句話。

包廂內還放着音樂,其他人三三兩兩地聊着天,嘈雜的背景音掩住了裴俞聲的那句話,就算是離得最近的祁寄,也只聽到了一點模糊的字音。

更不要說屋內其他人。

但祁寄站得近,他清楚看見正點頭哈腰的經理瞬間變了臉色,豆大的汗珠直接從油亮的鬓角冒了出來。

經理惶恐地看向裴俞聲,張口欲言,表情近乎失态。

男人卻看都沒再看經理一眼。

他朝祁寄一偏頭:“過來。”

祁寄依言走過去,路過經理時,他清楚感知到了對方的顫抖。

冰桶拿在十個人手裏,開酒卻需要被指名的祁寄一個人來。他站在桌邊,先用印花餐巾布擦淨瓶身水珠,分出海馬刀的酒帽切割刀,去除瓶封,又用一條新的餐巾布擦淨瓶口。之後,他又拿出開老酒專用的Ah-So開瓶器,從軟木塞與瓶口的縫隙插入,将軟木塞慢慢向上旋出來。

這一連串動作流暢熟練,有條不紊,落在旁人眼中,還帶着一種奇妙的韻律。祁寄手指纖長白.皙,指尖泛粉,被深色酒瓶映襯出鮮明對比。纖細的腕骨微微凸起,優美線條延伸入形制規整的制.服袖口,更勾起人一探究竟的念想。

他單單一個人站在那裏,就是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

四周光線明亮,宛若舞臺燈光籠罩。屋內這麽多人都在看着他的動作,目光灼灼聚集而來,連嘈亂的聲音都安靜了許多。

像被美景蠱惑,閑話都不及多說。

所有人之中,裴俞聲站在離祁寄最近的地方。

是那種幾乎是一伸手就能把人攬到懷裏的近。

他看着祁寄開酒,看對方漂亮的身形和側影。

酒是裴俞聲點的,然而對自己的美麗毫無自知的男孩比價值六位數的豪酒更誘人。

等到第一瓶路易十三開好被品酒師接過去,祁寄正着手準備開第二瓶時,裴俞聲突然走過來,停在了他的身後。

男人的手臂擦過祁寄身側,以幾乎将人整個圈在懷裏的姿勢,覆住了祁寄的手。

觸感冰涼,纖瘦,卻并不虛弱,帶着少年獨有的柔軟與力度感。

祁寄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和溫度驚了一下。

這距離太近了,他簡直一回頭就能碰到對方。隔着制.服都能感覺到男人的體溫。

裴俞聲的手整整比他大了一圈,甫一覆上,就将他的手整個包了起來。男人的手修長有力,手背上淡淡的青色血管微微.隆.起,掌心溫暖熨帖,燙得人微微發怔,內裏還帶着些磨出來的薄繭。

祁寄向來敏感,被這薄繭一磨,指尖都生出些觸電般的麻。

然而尚未等他生出反感,祁寄就不由想起了小時候教過自己打架的那個退役特種兵。

那人手掌上也有這種位置極為特殊的繭,叫槍繭。

事實上,不只是祁寄微驚,周遭衆人同樣沒有反應過來。

他們還在愣神,就看見裴俞聲握着那服務生的手,用這種近乎親密的姿勢和暧昧的動作,幫人把Ah-So開瓶器塞入瓶口,将木塞緩緩旋出。整個開瓶過程并未因多一人加入而有所妨礙,動作依舊流暢,貼合若一人。

只是兩人的身形本就有明顯差別,裴俞聲這麽把人一圈,他們就再也看不全這被圈在懷裏的服務生的動作了。

簡直像是故意把人藏在懷裏,不許旁人窺伺一樣。

剩下的八瓶路易十三,都是被裴俞聲和祁寄兩人一同打開的,每開完一瓶,酒瓶就會被一旁的三位品酒師輪流接過去。

在華亭,像路易十三這種豪酒一般都是由專業品酒師直接開的,這回裴俞聲指名了服務生開酒,會所依舊調配了品酒師過來,以保證客人能夠最大程度地享受到頂級品質的美酒。

酒瓶被接過去,品酒師的動作一個更比一個專業,醒酒、轉酒、倒酒,每個步驟都極盡優雅。醒酒器,pipette虹吸管,光之禮贊水晶杯,每種專供配品都高貴奢華。

簡單一個倒酒的流程,就顯示出品酒師們極高的業務水準,讓人不由衷心稱贊起華亭的底蘊。

裴二少的态度已經如此明顯,其他人自然不好再盯着祁寄看,他們就轉頭欣賞起品酒師的倒酒動作來。

眼看着三人動作如此華麗,醇郁酒香四溢彌漫,大家不由紛紛贊嘆,對品酒的興趣也更高了幾分。

少了來自衆人的視線壓力,祁寄卻依然沒能放松下來。

他此刻的壓力,都源自于身後的男人。

這種近距離的接觸難免讓祁寄想起了當初第一次在辦公室裏見到這位總裁的場景,雖然公司裏傳言極盛,裴俞聲本人看起來也的确有些懶散,但男人真正嚴肅起來時的威懾和魄力卻絕非常人能比。

想來那三年特種兵服役的經歷也不只是傳聞所說的玩玩而已。

再加上祁寄本人對超過界限的親密接觸仍然難以适應,這次倒酒對他來說,就顯得愈發漫長。

只不過,裴俞聲周.身氣息頗為清爽,并不算難聞。他的手掌溫熱寬大,幹燥掌心裏的槍繭總讓祁寄忍不住想起小時教過自己的那位退伍特種兵。

這種代入的熟悉感倒是将本該有的不适沖淡了不少。

所以雖然脊背有些僵硬,但祁寄暫時還沒出現什麽過激反應。

而且讓祁寄沒想到的是,盡管兩人姿勢暧昧,他也一直在留心提防裴俞聲的動作,這位總裁卻并未借此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

非但沒有,從第三瓶路易十三開始,等周遭衆人視線漸次被品酒師吸引去之後,總裁先生還徹底接過了祁寄的開酒工作。

旁人看來,兩人動作依舊暧昧,然而真實情況卻只有被圈攬在懷中的祁寄清楚——剩餘幾瓶路易十三都是裴俞聲開的,祁寄自己基本沒有耗費力氣。

饒是祁寄再怎麽警惕多心,也想不出對方做出此舉的原因——這位高高在上的總裁為什麽會突然發了善心,要來幫自己來開酒?

——祁寄習慣了疼痛,雖然剛剛才被捏住傷處繃帶疼得打顫,此刻卻已經忘記了這點意外。

況且在他看來,裴二少也不像是如此體貼好心的人。

等一排豪酒終于快開完,第十瓶路易十三已經從軟木塞縫隙裏飄出醇郁酒香時,祁寄終于暗自松了一口氣。

快要結束了。

不只是心理壓力,祁寄的手心也已經被冰鎮的酒瓶凍得冰涼,雖然手背有熱源覆着,指尖還是被凍到發白,近乎透明。

只不過還沒等到真正結束,祁寄就聽見了已經沉默許久的裴俞聲自他耳後傳來的聲音。

“你不喜歡被人碰?”

兩人本就距離很近,男人的氣息有意無意落在他的頸側耳畔,被路易十三冰久了的祁寄毫無防備地被這氣息燙了一下,耳朵瞬間就泛起了極漂亮的紅。

他本就體質敏感,再加上這近距離避無可避的刺.激,讓他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

待祁寄反應過來,再想開口已經遲了。

況且他也想不出多好的回答,無論怎麽說都顯得尴尬。

男人站在身後,祁寄看不見他的神情,也不知道對方将自己的反應看去多少。不過還沒等祁寄回答,裴俞聲卻是自己接了下去。

“啵”的一聲輕響,最後一瓶路易十三順利開啓,裴俞聲并未把這瓶酒遞給等候的品酒師,而是自己拿着,低頭問懷裏的祁寄。

“想不想喝一杯?”

祁寄視線落在那精致奢侈,單看水晶酒瓶就足以稱為藝術品的窖藏純釀上。

他并未想到裴俞聲會有此一問。

男人低沉的話音還在繼續,落入近在咫尺的耳畔,仿佛醇香酒釀已然開始靜靜流淌。

“這是葡萄酒,小酌一杯,還可以溫補腸胃,滋養血管,對身體有好處。”

祁寄遲疑。

他不喜歡喝酒,但如果真的拒絕,拂了裴俞聲的面子,還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他既不可能違抗自己本職工作的頂頭上司,也不可能在這種場合忤逆客人。

所以祁寄最後還是應下了:“先生擡舉。我幫您……”

“不用。”

他的話被裴俞聲輕飄飄地打斷了。

裴俞聲沒有讓祁寄拿酒杯,甚至也沒有讓品酒師來倒酒。他單手鈎過一只光之禮贊,水晶杯在吊燈下泛出冰冷炫目的光。

男人右手執酒,轉瓶,倒酒,娴熟優雅,一氣呵成。動作絲毫不遜色于華亭的三位專業品酒師。

路易十三是帶着獨特香氣的,量多量少都會影響酒香濃度,所以倒入杯中時,還需要一個最适宜的刻度。

而裴俞聲并沒有動用品酒師手中的專供虹吸管,全程只用右手,待到收尾時,水晶杯中酒液卻依然分毫不差,蕩漾在最精準的刻度标記處。

連一旁的品酒師都忍不住輕輕鼓起了掌。

濃郁的酒香自動作間撲面而來,轉瞬便彌漫四野。待反應過來,盛了佳釀的水晶杯已經遞到面前。

祁寄接過酒杯:“……謝謝您。”

他垂眼,琥珀色的酒液濃厚而不失明亮,單看色澤就足夠出衆。

祁寄拿着酒杯抿了一小口,入口帶些甘甜,是他喜歡的甜味,餘韻卻難免泛開些獨屬酒精的微辣。

酒是好酒,只是祁寄酒量不太好,平日也都敬謝不敏,品酒就實在有些力有不逮。

他才抿了兩口,動作就不自覺放慢了。

祁寄喝的時候,裴俞聲一直在看着他,一應神态變化盡收眼底。男孩才剛一犯難,面色表情還未有太大變化,手裏的酒杯就已經被接了過去。

男孩微愕,擡頭,澄澈雙目睜大,圓溜溜的,像邈遠山林中天真的鹿。

裴俞聲低笑一聲:“不用勉強。”

他把剛剛從保溫箱裏拿來的一次性毛巾放入祁寄被抽走酒杯而空蕩蕩的掌心裏:“喝酒本來也只是消遣。”

一瓶底價十萬起的豪酒卻被裴俞聲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仿佛真的只是随手可得的助興工具。

毛巾帶着熱騰騰的暖意,透過單薄的紙包溫暖了冰冷的掌心。

祁寄下意識握住了掌心的熱源。

再擡頭,裴俞聲已經轉了方向。

品酒的并不只有他們兩個,屋內尚且清醒的人不少,但之前已經來過幾輪,新開的十瓶酒還是多了。

裴俞聲轉頭,看向早已坐立難安汗涔.涔的經理。

“王經理。”

他聲音裏已經不見了面對祁寄時的笑意,聽着只讓人覺得不敢出大氣。

“端一杯給你們老板送去,就說我請的。”

“裴……裴二少……”

經理面色慘白,汗如雨下,連句話都說不清楚了,差點沒有當場跪下。

屋內還有不少服務生,見一向趾高氣揚的經理被吓成如此模樣,都不由開了眼。

其他客人的視線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過來,他們不太清楚前因後果,但只看經理的反應,也能覺出些端倪。

這經理好歹也是在華亭見過不少場面的人,此刻卻兩股戰戰,端酒的手都在抖。此情此景,服務生們好奇,客人們卻并不覺得多麽驚異。

不說身世背景,就憑裴二少自己的威勢,會把人壓成這樣也絕對不誇張。

經理哆哆嗦嗦地端着酒杯去了,包廂重新恢複一片和睦。裴俞聲坐回卡座,虛倚在真皮沙發裏,與前來搭話的人閑談着,神态語氣仍舊略帶慵懶。

屋內各人卻遲遲無法忘懷剛剛那一幕。

直到又喝過一輪,包廂氣氛才松快下來。

裴俞聲把留在屋內的祁寄叫了過來。

“找兩個人,把他送去客房休息。”

他指了指醉倒的連清,抽.出一張房卡交給祁寄。

房卡上寫着樓層房間號,祁寄拿着房卡領路,找來的兩名服務生扶着連清上了頂層客房區。

等人離了包廂,不用再留在屋裏被別人盯着看,裴俞聲才端過剛剛那個酒杯,慢慢地品完了剩餘的半杯。

酒液甘甜,口感細膩,這種至少需要桶貯五十年的陳釀蘊藏着極為豐盛的果香與花香,餘味甚至能持續長達一小時之久。

裴俞聲漫不經心地握着酒杯,整瓶的路易十三色澤低調沉郁,只有在倒入水晶杯時,才會顯露出炫目剔透的耀眼光芒。琥珀色的液體暖暖地蘊着光,看起來澄澈,且濃香馥郁,仿若新釀出的甜蜜果釀。

像極了那個裹着層層軟膜硬殼、卻不自覺散發誘人香氣的男孩。

小三百萬說貴也不算太貴,卻十足展示了出資人的財力。裴俞聲的大方讓他在這群人中間更吃得開,一直到聚會結束,向他敬酒的人都沒有停過。

不過喝完手中這半杯酒,裴俞聲就沒有再喝,再有人上來,他也都只是閑談幾句做回應。

到最後,一口氣開了十瓶路易十三的裴俞聲,也只喝了祁寄碰過的那半杯而已。

等到散場,包廂裏已經東倒西歪得差不多,陪酒生們忙着扶客人,裴俞聲臂彎裏搭着西裝外套,先一步走了出來。

手機振動起來。

“喂。”接通了藍牙電話,裴俞聲問,“有事?連清呢?”

那邊傳來個宛若玉石相擊,難尋一點人氣的冰冷聲音。

“在我這。”

“王哲我已經處理了,他說是受人所雇找那小孩的茬,沒了王哲,也可能有其他人針對。”

“小孩”指的自然是祁寄。

那人問:“剛到換班時間,需要差人跟着護他一段麽?”

裴俞聲腳步一頓。

身後傳來嘈雜聲,他側身,讓服務生把其他醉鬼先扶出去。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裴俞聲才道:“祁寄也和那個山莊有關系?”

經理王哲踩的第二只船姓蔣,既然會被王哲針對,祁寄自然也和這件事脫不了幹系。

果然,電話那頭肯定了他的猜測。

“他出入過拳場。”

裴俞聲微忖,片刻,他道:“我過去看看。”

“嗯,我讓人把他走的通道發你。”

挂斷電話,裴俞聲在會所門口和其他人分道揚镳,獨自走向了會所的後門方向。

沒走幾步,他就收到了一條消息。

【側門,B出口。】

轉道側門,裴俞聲沒走出多遠,就在下條監控消息發來之前找到了目标。

作為移動靶射擊和超遠距離狙擊雙項紀錄保持者,裴俞聲的視力足以讓他在遙遙望見那熟悉的纖細身影之餘,發現這偏僻陰暗巷道裏的其他不速之客。

一,二,三……六個人。

六人都距離祁寄百米左右,隐藏了蹤跡。

裴俞聲微哂。

這情報應驗得倒真是快。

才剛走出會所五百米,小朋友居然就被包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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