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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寄後頸一緊,對上那雙眼睛的剎那,他就下意識匆忙地挪開了視線,竟像是被當場撞破了什麽一樣心虛不已。

他居然忘了裴俞聲對視線有多敏感。

可現在雖然還沒有正式公布總裁會出席的消息,但前排發現新總裁到場後頻頻打量他的員工也不在少數。這麽多視線都在看裴俞聲,也不知為什麽……對方會一眼就看到自己。

祁寄胡亂想着,沒敢再擡頭去看。他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後頸,那裏之前在洗漱間時被裴俞聲按過一會兒。明明當時隔了一層外套,祁寄回到座位也已經有段時間了,但一撞上裴俞聲的視線,祁寄的身體卻又自發回憶起了被捏住後頸的感覺。

讓人只覺得渾身都有些發軟。

祁寄揉了一會兒,才稍稍緩和了一點,周遭燈光就突然暗了下來。

光芒聚集在中央舞臺上,正中的巨型屏幕緩緩亮起。

大會開始了。

比起宴會廳,雲圖的會堂更像一個大型的體育館會場。這裏三面是觀衆席,舞臺在正中央,臺上立着一個巨型的高清屏幕。大會的主持者是雲圖的宣傳總監,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看起來卻像還不到三十歲一樣。

他生動地代表了雲圖的最典型的形象——朝氣蓬勃、極富活力、年輕有為。

大會開始,前幾個環節照舊是一季度一次的各部門評比,業務成果公開等固定項目。這些都是比較嚴肅的環節,大會的第一個高.潮,是接下來的優秀部門的代表發言。

祁寄之前沒參加過員工大會,但他聽設計部同事和李安北都提起過,代表發言是一個相當神奇的環節。由部門主管發言的是前面的業務成果,而優秀部門的代表發言,則是由部門內的普通員工來進行的。

只要表現突出,剛入職兩年的V9一樣能在所有人面前發言。

發言環節的時間并不算長,每次三個人,每人十分鐘。短短半個小時,對員工來說卻有着不小的激勵效果。

除了普通員工也能發言,這個環節的另一個特點就是內容形式極為自.由。只要和公司有關,具體展示內容并不受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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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李安北說,之前還有人上去用十分鐘帶着所有人求導了一個重要公式,硬是把技術研發人員比例高達54%的雲圖員工們都給算懵了。

論公司健身房的使用技巧、讨論如何.在辦公室正确養貓等展示內容,都曾在這個環節出現過。而今天這次員工大會,也有人帶來了令人驚嘆的成果展示。

還是相當炫酷的那種。

前兩位代表發言完畢,第三位上臺的是一個戴着眼鏡,頭發微卷的年輕小哥,名叫喬開陽。和同樣天生自來卷的李安北不同,這個小哥身上學術氣息更濃,一眼看去,倒像是位還沒畢業的大學生。

不過等展示內容擺出來後,就已經沒人再分心去關注他的相貌了。

“這次我帶來的,是視覺技術方面的新算法展示。雖然各位在或是電影裏肯定已經把‘全息投影’這東西看膩了,但我們也清楚,現有的平均網絡速率難以滿足全息投影的數據量。只有當三大應用場景之一的eMBB,即‘增強移動寬帶’真正得以實現,這種技術才能得到推廣普及。”

說着,小哥一揮手,會堂內的光線頓時黯淡下來,連舞臺都隐沒在一片黑暗裏,只剩他本人留在大家的視野中。

小哥轉身,朝左側走了一步。

“好消息是,我司已經成功掌握了運用這一技術的關鍵算法。”

觀衆席內突然爆發一陣驚呼。

這些驚呼并不是因為小哥的話,而是因為他向左走的同時,原地卻還留下了一個站立不動的他。

小哥站定,轉身,兩個身影并肩而立,分別面朝相反的方向,彬彬有禮地彎腰一鞠躬。

“大家以前見過的投影,可能是一些飛舞的花瓣,朦胧的氣泡,圓頭圓腦的卡通形象。這些投影雖然能實現,但大多還需要轉播畫面的二次技術處理。如果真是在現場觀看,可能相隔數十米,仍然能看清它們身上的像素點。”

說着,兩個小哥分別轉身,向圓形的舞臺邊緣走去。每走一步,他們的身後就留下一個凝實的身影。這些身影分別朝舞臺邊緣走去,最終在圓臺四周等距離地站成了一個圓圈。

而真正的小哥也徹底混入了這數不清的自己之中。

圓臺距離觀衆席很近,至多不過七、八米的距離,燈光外有無數雙眼睛注視着,想要分辨真僞。

小哥依舊氣定神閑。

“而如今,技術已經能讓VR、AR、MR、HR[1]之類的R+真正成為Reality(現實),現在,可能我離你只有三米,你在猶豫之後,依然會選擇和我的立體投影握手。”

他所說并非妄言,在場觀衆有不少技術人員,也清楚這項技術的進展,但理論推進和親眼目睹依然有很大差別,尤其是在這種頂級設備、龐大空間、萬人矚目下的投影。

其震撼力絕非言語能夠描繪。

更別提現場還有不少未參與到這一方向的人,并不清楚雲圖對這項技術的掌握情況。大家雖然已經見過不少VR應用,但大多是借用專業設備、或是在經過技術處理的轉播畫面中看到的。

像現在這樣能在近距離內用肉.眼觀看,卻依然看不出缺陷的投影,确實是頭一回。

小哥繼續講解,舞臺邊的一衆身形開始往回走,三五一組,示範講解中的各種動作。除了靈活模拟人類的動作,這些投影還能将很多超越人類能力的動作做得非常娴熟。比如從舞臺上懸空而起,踩着同樣是投影的扶梯,走向距離更遠的高層觀衆席,和他們近距離互動。

舞臺上,每個投影都有自己的動作,又能和其他的投影互動,不會因為穿透對方的身體而穿幫。舞臺下,觀衆們看得目不轉睛。正因為技術人員衆多,他們才清楚面前這種呈現,究竟需要多麽龐大的數據量和信息流。

十分鐘的展示,眨眼即過。待眼前鋪天蓋地湧來的全息海浪消失,觀衆席上的驚呼才漸漸平複。

舞臺上收了光,只剩下兩位一模一樣的小哥,退場音樂響起,兩個身影一起鞠躬。其中一個沒入黑暗之中,另一個則倏然變形,化作一個巨大的數字。

3。

退場音樂結束,接着便是提示下一項活動響起的轉場音。

燈光并未亮起,巨大的數字投影還留在原地。

2。

現場的光源仍然只有那個巨大的數字,但主持人的聲音已經在幕後響起:“感謝這一場精彩的展示,接下來,我們将進入下一個環節。”

部門級別的表彰和發言結束,照慣例,接下來就該是優秀員工表彰,到了員工上臺領獎的時候。

照理說,現在已經該開燈了。

但現場卻并沒有。

随着投影數字變為筆直的1,主持人的介紹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有請星海董事會董事,雲圖總裁——裴俞聲先生!”

巨大的1變為0,那個0既圓且大,如同碩大的光環,又像綻放中的煙花。

光環正中間,出現了一個修長高挑、比例極佳的身影。

場下一片驚呼。

舞臺上出現的那個人居然真的是裴俞聲,裴總。

身穿深灰色西裝的男人站在舞臺中央,光灑下來,映在他深邃英俊的臉上,讓剛剛才飽覽過一場視覺盛宴的觀衆們突然又生出一種舍不得眨眼的饑感。

周遭仍是一片黑暗,男人獨自立于臺上,全場所有的光線聚集而來,不及他本人半分耀眼。

在場很多人并不知道新總裁今天會來。驚訝于裴總突然的現身,也驚訝于對方英俊逼人的相貌,觀衆席上竟是靜默了一瞬,連鼓掌歡迎都忘了。

還是有人帶頭,掌聲才漸漸四起。但動靜依舊不齊,連四下的驚嘆低語聲都沒怎麽遮住。

黑暗中的主持人不由捏了把汗。

這可是新總裁第一次在所有員工面前正式露面,臺下這種反應着實不算喜人。但也确實是因為大家并不知道裴總會出席,連環節都是臨時加的,才會出現這種反應。

他正考慮着要不要重新加幾句串場詞,就見臺上的男人整了下西裝領口的麥,向前邁出一步。

見對方似乎要自己開始,主持人也就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話筒,但他仍在為這位新總裁緊張着——時間緊急,別說調度走位,連總裁會出席會議的決定都是開場前才剛剛定下的。裴總今天完全沒來得及彩排,雖然燈光音響肯定會全力配合,但總體效果仍然要靠裴總自己來把握。

這對年輕的總裁先生來說着實是一場考驗。

舞臺中央的男人并不知道有人在替他捏一把汗,但即使知道了,這也不會對他産生分毫的影響。

男人擡頭環視一圈,對上了無數雙激動的、熱切的眼睛。

這些目光足以讓人激動,讓人熱血沸騰。但被矚目者的神色卻絲毫未變,依舊泰然如山。

他開口,也仍是一貫的沉穩。

“晚上好,我是裴俞聲。”

低沉如大提琴低吟的聲音經由音響放大,傳入每一雙耳朵。

場內因驚訝而出現的騷.動迅速平息。

周遭很快安靜下來,進入一種嚴肅的靜默。帶來這安靜的男人卻并未因此斂眉肅色,反倒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首先要聲明,”他說,“我是本人,不是投影。”

碩大的數字0剛好在裴俞聲身後完全隐去,觀衆們回神,爆發出一陣善意的笑聲。随後,熱烈的掌聲響起,聲浪席卷如潮,對這位年輕的總裁先生表示出熱切的歡迎。

主持人不由松了一口氣。

裴總的現場應變能力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面對數千雙關注的目光,男人遠比旁人想象的更加輕松、自如、游刃有餘。

像是生來便習慣了萬衆矚目,天然為舞臺而生。

祁寄在臺下望着裴俞聲,他向來不喜歡熾.熱的光線、聚攏的燈束,這總會讓他想起一些或近或遠的糟糕記憶。但舞臺中央這個男人卻拂去了祁寄的一切負面情緒,讓他思緒安寧,心髒平穩地跳動。

抱着薄毯,祁寄在綿密的溫暖裏安靜地聆聽。

“開陽的展示的确給大家帶來了不小的震撼,”喬開陽是剛剛那個小哥的名字,“不過我是臨時加塞,他的倒數後面原本應該是個人表彰。作為補償,我将會加入到表彰儀式中,為優秀員工頒獎。”

和之前部門主管的發言不同,裴俞聲并未站在固定位置的話筒後面,更沒有拿講稿。他的姿态是一種很容易讓人産生好感的輕松自然,又很好地掌握着那種尺度,不會太散漫,沒有和這種公開正式的場合生出違和感。

“這場加塞是兩個小時前才定下來的。波士頓下了兩周的暴雪,差點讓我以為得留在那兒過聖誕。幸好那邊短暫地晴朗了一會兒,讓我順利飛回來,得到了這個機會,能與各位聊一聊。”

男人嗓音低緩,不疾不徐,是一種讓人感覺很舒服的腔調,又讓人不自覺地會被他所說的內容吸引。

祁寄早就近距離領略過這低磁聲線的殺傷力,現在離得遠了,看男人在舞臺中央娓娓道來,又平白生出一種新的觸動。

這次發麻生癢的不再是敏感的耳膜和耳根,反倒成了喉嚨和心口。

“從我入職以來,遇到的意外也并不止這一場暴雪,以至于釘釘經常提醒我,今日未打卡,罰款二百元。”

臺上男人攤平手掌。

“每次懲罰還要累加,它已經快把我每個月的薪水扣光了。”

臺下響起一陣笑聲。祁寄也不由想起了自己之前被扣掉過的那次全勤獎。

現在已經有人把它十倍百倍地還回來了。

“不過幸好,這些被扣掉的薪水換來了應有的回報。”

臺上的男人斂下笑意,漸漸展現出了內裏的沉穩。

“就像我們每個員工做的都不是機械的、重複的勞動,雲圖也不是一家刻板老舊的公司。它需要新鮮的血液,需要不斷打破陳規。它要抓.住轉瞬即逝的寶貴機會,要在瞬息萬變的商場站穩腳跟,要主導、乃至于引導行業的方向。”

這段話,說得全場皆靜。

偌大一個容納着數千人的會堂,竟似是針落可聞。

“前些日子,就恰好有一個新機遇擺在了雲圖面前。”裴俞聲向前踱了一步,“那段時間,雲圖所有部門都在加班,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标。這其中有不少波折,也出現了很多意外。”

“但幸好,結局如我們所願。”

男人一擡手。

層層高樓拔地而起,從舞臺,從觀衆席。驚嘆聲四起,長久不絕,衆人親眼看着全息投影技術将清蒲湖園區的模拟概念圖真實呈現在面前,矗立的高樓大廈與美麗的流水綠蔭觸手可及。清蒲湖波光粼粼,跳出湖面的游魚甚至能讓人感覺到撲面飛濺而來的水汽。

如果說剛剛那位小哥的展示還只是讓大家驚嘆于技術的發達,那麽這次投影,就是讓所有人都完全沉溺在了星海清蒲湖研發基地的恢弘壯觀之中。

九園三島,清蒲一湖。山青水綠,蔚為大觀。

這是星海的未來。

裴俞聲擡手一握,投影被放大,定格在一座頂部如波浪起伏的五角建築上。建築繼續放大,将所有人籠罩其中,衆人眼前所見也由外部的墨色牆皮,轉化成了建築內部的區域架構。

男人的聲音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這裏是雲圖的新研發中心。”

“依據投标方案中所設計的概念和功能,概念圖将每個區域具象化,全部呈現了出來。”

如他所言,衆人紛紛辨認出了自己參與設計的概念。

“這裏的每個角落,都是由在座各位親手描繪的。”

觀衆席上激動難掩,這種眼見着自己的心血變為現實的成就感讓人如此激動,又如此充實。

這是他們親手設計的成果,是他們付出了心血與汗水,日後能親手碰觸的地方。

比高精尖技術更能讓人難以自持的,是認同與成就。

觀衆席上響起掌聲,起先還是錯落着的不同區域,之後漸漸連成一片,彙成一片連綿的聲海。

掌聲如潮,如山呼海嘯,經久不絕。

這掌聲獻給他們自己,獻給雲圖,也獻給裴俞聲。

借着雲圖新開發的算法,這場展示收獲了圓滿成功。全息投影先在喬開陽發言時進行了全場的預熱,又在裴俞聲呈現方案時達成了最完美的效果。

待投影結束,高樓與碧湖一同消失,衆人仍然沉浸方才的震撼之中。

直到裴俞聲再度開口,他們才陸續回神。

回過神來,便是由衷的欽佩與敬意。

一番講話和一場投影,已然讓所有人颠覆了對于裴俞聲的印象。不再是不滿、偏見,也不再是愧疚、憂慮,而是完完全全的佩服與尊敬。

投影結束後,裴俞聲又對各個部門進行了簡短點評,他對于公司以及整個行業的掌握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那些長串的、拗口的專業術語被裴俞聲運用,甚至不輸于公司內研發人員的精準和專業。

這讓那些之前傳播過裴俞聲“入伍當炊事兵”之類流言的人一聽,都是面紅耳赤,如坐針氈。就算其他人已經無暇多看他們一眼,裴俞聲更是一字未提傳聞的事,他們仍然悔不當初。

舞臺上這個男人,遠比衆人想象地更加出色。

點評結束,所有人被徹底折服。這不是職權的威壓,也不是利益的收服,而是純粹的個人魅力。

等裴俞聲退場時,會堂內再度響起經久不息的熱烈掌聲。

這次掌聲始終未停,主持人幾次都沒能打斷,最後不得不請裴俞聲再次上臺,“返場”了一次,才終于将掌聲停歇下來。

祁寄坐在內場前排,周圍是一同等着領獎的優秀員工。比起後排和三面觀衆席上那些迫不及待交談的人,優秀員工們因為和前排高管離得很近,交談明顯小心翼翼了很多。

但即使如此,祁寄依然聽到了不止一個人的迫切期待。

“剛剛裴總是不是說要親自頒獎?天啊這可是近距離接觸……老天保佑!千萬要輪到我!”

雖然沒有跟着一起激動期待,不過祁寄也完全能理解大家的心情。

不能不承認,總裁先生剛剛确實是……

很帥。

認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而剛才的裴俞聲簡直就是荷爾蒙全開。再加上他那英俊出衆的樣貌和身形……祁寄手機忘了關震動,剛剛裴俞聲點評結束下場,祁寄差點沒被設計部那個群瘋狂湧.出的群消息提示震麻。

現在終于沒有人再誤會總裁先生。

他們改成為裴總打榜打call了。

比起瘋狂期待的同事們,祁寄自己倒沒什麽想法。他甚至連多看總裁先生幾眼都不太敢了——剛剛裴俞聲演講時,祁寄覺得這麽多人一同觀看,對方肯定不會再察覺他的視線,就放心地多看了一會兒。

結果才沒多久,他就和男人對視了三次。

如果說對視還只是偶然掃過,那剛剛全息投影時的事就真的讓祁寄感覺到意外了。當時,雲圖新研發中心的投影被放大,內部空間一覽無餘,大家都忙着欣賞逼真的立體效果,祁寄卻在自己面前的投影區域裏,看到了一個……

貓爪枕。

那個白色的貓爪枕放在辦公椅上,因為與桌椅同色,一時居然沒有多少違和感。但等祁寄發現這個投影的貓爪枕正對着自己,還和裴總家裏那些長的一模一樣時,內心的驚訝就已經完全掩飾不住了。

到底是他眼花了……還是清蒲湖園區裏真的出現了一個裴總家的貓爪枕?

祁寄下意識朝臺上望去,男人正好也垂眼掃過來,正對上他的視線,還輕輕笑了一下。

祁寄又開始後頸發麻,他都沒來及思考自己究竟在怕些什麽,視線就已經飛快地避開了。

之後祁寄就沒怎麽敢明目張膽地多看過裴俞聲幾眼,但只是聽身旁人對裴總的讨論,他也已經整個被裴俞聲相關給包圍了。

除了線下,限制更少的線上讨論更加熱烈,不管什麽消息提示,都離不開裴俞聲的名字。

觀衆席上已經熱鬧成了一鍋粥,但員工大會還沒有結束。

接下來還有表彰優秀員工的環節。

和學校發獎學金類似,雲圖的員工表彰也是先讓優秀員工一列站好,再由一位高管上來,依次和人握手,頒發證書,合影。

優秀員工的隊伍是按部門來分的,不用部門由不同高管負責頒獎,人數較少的兩到三個部門會合并。能獲得這種表彰的人并不多,一季度也就不過百人。總共八位高管上臺,差不多每個高管兩個部門,也就結束了。

表彰剛一開始,第一輪上臺的就是裴總。

除了臺上欣喜的員工,沒輪到上臺的第九個部門也同樣喜出望外。而剩下其他輪不到的部門就只能自己失落,遺憾這不走運的錯過了。

候場區離前排高管們很近,大家也都沒敢太張揚地把情緒表現出來。但四周各種竊竊低語還是很明顯,讓隊伍後面沒怎麽留意的祁寄都聽去了不少。

比起那些遺憾沒輪到裴俞聲的同事,祁寄自己倒沒太多想法。雖然能上臺,但他畢竟只是個實習生代表,而且這次提前這麽久發offer的似乎只有他一個,上臺的自然也只有祁寄一人。

優秀實習代表的情況比較特殊,之前總共也沒幾個同例。據同事們的經驗,祁寄應該跟在最後一個部門後面。

等順序名單出來時,祁寄的名字也的确放在了最後,第十六輪上臺。

正好錯過了裴俞聲的頒獎。

等候上臺的人數一點點減少,頒完兩輪,裴俞聲就坐回了前排座位席。

他負責頒獎的部分已經結束了。

候場的員工們雖然遺憾,也不好表現出來,只能趁着這個機會近距離多觀察裴俞聲一下。祁寄聽着他們的議論,也不由想跟着一同去看。但想到裴俞聲對視線的敏銳,也只能按捺下了自己的視線。

一切按部就班。終于等到十六輪,名單宣讀到最後,祁寄正要跟着一起上臺,卻意外地沒有聽見自己的名字。

他一愣,就見前面的人已經連忙走上臺,只剩祁寄還留在原地。

是把他的名字忘了嗎?祁寄不解,身旁的禮儀小姐卻還沒離開,只禮貌地說,請他稍等一會。

祁寄也只能等在原地。

第十六輪的部門表彰完畢,高管和員工依次下臺,這時候,祁寄這才聽見自己的名字。

“優秀實習生代表——祁寄!”

主持人這次居然只念了一個名字。

祁寄被單列了出來。

這個意外讓祁寄不由僵了一下。

單獨上臺……

就意味着只能一個人承受所有目光。

雖然理智清楚可能根本沒有多少人會看,而且即使看過來,大家也不會有惡意。但烙印在本能裏的厭惡,卻依舊讓祁寄難以安心。

他不喜歡……不喜歡那一雙雙眼睛,不喜歡好多好多人一起聚過來的視線。

但名單已經宣讀,身旁禮儀小姐也提醒他該上臺,祁寄只能幹澀地吞咽了一下,緩步朝臺上走去。

一步,又一步。

走得越靠近中間,就會被越多人看見。

臺下一雙雙眼睛就像已經裝填好的槍口,子彈随時會從空洞的槍口呼嘯而出,将他刺穿。

祁寄艱難地呼吸了一下。

頭頂燈光打下來,聚光燈炙烤出熱度,他卻覺得如此冰冷,甚至不合時宜地回想起了臺下那張波斯毯。

好冷……

他想快點結束,早點回去,抱住那張薄毯。

視野被扭曲,祁寄只能模糊看見有人走過來,接過證書,要遞給他。祁寄伸手去接,指尖微微有些發顫,但不明顯,不仔細看肯定不會被發現——他努力安慰着自己,下一秒,指尖接觸到的卻并非絨面的證書,而是一個熟悉的溫度。

一只修長有力、帶着熟悉體溫的手掌握住了祁寄冰涼的手,熾陽般的溫度裹住了他。

“恭喜。”

耳邊先是一聲按部就班的例行問候,随即面前被陰影遮住,男人轉身過來,高大身形結結實實擋住了周遭視線,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問他。

“怎麽了?”

祁寄擡頭,艱難地眨了眨眼睛。

冷汗墜住了睫毛,讓他費了不少功夫才看清面前的男人。熟悉的聲音伴着熟悉的氣息,比波斯毯更熨帖地将祁寄包裹起來。

“沒……事。”祁寄也放輕了聲音,還憑着感覺露出一個慣例的笑,“謝謝裴總。”

他只是不舒服,并非不能控制,再被男人的動作一撫.慰,表面看起來就更沒了多少異樣。

臺上不是說話的地方,裴俞聲也沒有多問。他終于後退一步,不再像一堵隔擋在祁寄和觀衆面前的牆。

但轉身之前,裴俞聲已經伸手過來,圈住了祁寄的肩膀,用自己的體溫,送上更嚴密的保護。

兩人合影,接受掌聲,一同下臺。

離開那些視線,祁寄明顯緩和了不少。走在外側男人偏過頭來,又問他:“你怎麽了?”

祁寄搖頭,甚至還溫和地笑了笑:“我沒事,就是有點冷。裴總快回去坐吧。”

剛剛祁寄情緒不對沒來得及注意,現在才想起來,裴俞聲是第三次上臺,單獨給他頒了一次獎。現在全部表彰結束,總裁先生也該回去了。

下臺不遠處就是內場前排座位,他們站在這也會被前排的人看見,裴俞聲也沒有多說,只道:“把毯子披好。”

祁寄點頭,裴俞聲才松開他的手臂,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祁寄也往自己的座位走。

他暗自嘆了口氣。

裴總知道薄毯。

那就果真是……他差人送來的了。

回到座位上,四周同事依舊在熱火朝天地讨論着裴俞聲,還有女生和祁寄聊了起來,羨慕他能單獨被裴總頒獎,還能拍雙人合照。

祁寄笑了笑,也沒說什麽,他做出這種乖巧的模樣倒不用怎麽費力氣,早已經熟練了。

薄毯溫暖依舊,抱着毯子坐了一會兒,祁寄漸漸緩了過來。

他其實很久沒有過這種感受了,原本心結以為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但這次臺下人數過多,祁寄被獨自注視着,會堂觀衆席的形狀又太像那時候的樣子,才喚.醒了他記憶深處的噩夢。

幸好沒出什麽意外,祁寄自己也很快平複了。

表彰結束後,大會差不多進入尾聲,又過了不到半小時,便徹底結束了。

散場後已經是晚上九點,祁寄先回設計部辦公室打了下卡,才跟着同事們一起離開。

玫瑰別墅的方向和設計部的三個同事同路,祁寄便和他們一起去了地鐵站。他現在已經慢慢消除了對肢體碰觸的過度敏感,只要小心一點,乘公共交通并不是問題。

因為是工作日,這個點地鐵上的人也不多,四人很容易地找了一個連排座位坐下,又開始聊起了今晚的大會。

話題仍然離不開裴俞聲。

“我真的沒想到裴總會是這樣的人……他也太帥了吧,雙重意義的帥!”

“是啊,大家都沒想到。”另一個同事嘆了一口氣,“而且之前大家那麽誤會裴總,公司裏還有各種傳聞,裴總從來沒說過什麽,他也不能說……就這麽一直被大家誤會着。”

“我感覺一方面是不能說,另一方面,裴總他好像也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吧。我覺得他肯定聽說過這些傳聞,光是他那個助理就撞見過多少次聊八卦的人了,但助理和他都是毫不在乎的樣子。”

“我覺得也是,可能大佬和普通人的境界就是不一樣吧。”

祁寄雖然習慣性地沒有參與到八卦之中,內心卻是和同事們一樣的想法。

裴先生的确不在意那些傳聞。

祁寄甚至覺得,當初聽到聯.名信的消息時,他自己都比裴俞聲更着急。

好在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形勢也開始朝着更好的方向發展。

地鐵到站,祁寄先下。和同事們告別,他離開車廂,朝地面走去。

走出地鐵出口,迎面便是一陣帶着初冬寒意的冷風,祁寄呼了口氣,正要往前走,一擡眼,就看見了一輛眼熟的車。

這次不是奔馳大G,是那輛黑色的賓利。

祁寄走過去,還沒靠近到車前,後座車窗便降了下來,露出一張英俊的臉。

裴俞聲皺眉看他:“怎麽沒把外套扣上?圍巾也沒系好。”

祁寄扯了扯圍巾:“沒事,不太冷。”

裴俞聲盯了一眼他發白的指尖,最後還是只咬出了兩個硬.邦.邦的字:“上車。”

一上車,祁寄就被一張毛茸茸的軟毯兜頭蒙了起來。

柔軟的側臉也被人順勢捏了一把。

“還說不冷。”裴俞聲聲音更沉,“臉都快和冰塊一樣涼了。”

祁寄自知理虧,沒再出聲,乖乖把軟毯裹好,整個人蜷在了毛茸茸的溫暖裏。

車內溫度又被調高了一點,裴俞聲還不放心,又塞了一袋熱牛奶給他。

祁寄用牛奶捂手,反複保證:“沒事,真的沒事了,很暖和。”

裴俞聲這才沒繼續給他裹更厚的毯子。

“你在臺上的時候,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他低聲問,“是凍到了?”

祁寄順着男人的話點頭:“嗯,候場的地方有風,站久了有點冷。”

裴俞聲沒再說什麽,又把軟毯幫他掖了一下。

祁寄偏頭看他,男人側臉冷硬,線條俊朗,是每個涉足藝術領域的人都忍不住會沉醉其中的完美輪廓。

只是這人實在太敏銳,才剛看一眼,男人就側頭過來,看他:“怎麽了?”

祁寄搖頭:“沒事。”

他想了想,補充道:“就是覺得,裴先生今天在舞臺上非常有魅力。”

裴俞聲冷凝的面色這才稍稍緩和了一點。

他問:“真的麽?”

祁寄認真點頭:“真的,不只是我,大家都這麽想的。”

裴俞聲問:“怎麽想?”

祁寄以為對方想聽大家的意見,就一五一十地,把大家的贊美講出來,最後還來了一句肯定的總結。

“大家都覺得裴先生很好。”

他以為說完就結束了,畢竟在它看來,總裁先生是個從不在意旁人看法的人。

沒想到裴俞聲又問了一句:“你呢?”

祁寄有些意外,沒想到對方還會追問。

裴先生不是不在意嗎?

他還是老實道:“我也這麽覺得。”

男人這才看起來滿意了一點。

祁寄不由好奇:“裴先生也會考慮這種事嗎?我以為你很清楚……今晚結束後大家會是什麽看法。”

畢竟這真的是一次讓人心悅誠服的印象轉變。

裴俞聲這次卻笑了笑:“沒有考慮,連今天這場演講都是開場前臨時決定要加的。我不在意別人怎麽說。”

這倒是符合了祁寄的認知。不過他也沒想到,裴俞色的這場演講居然都沒有經過提前準備。

這樣看來,對方的領導氣質和表現力果真是頂級的。

祁寄還在意外這件事,卻沒料到對方後面還有一句。

“但我在意你怎麽想。”

……咦?

祁寄微訝擡頭,正對上那雙淺色的眼眸。

那雙眼睛裏含了些淺淺的笑意,不多,因為其餘的部分,全被祁寄自己占滿了。

“裴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1]:VR:虛拟現實,AR:增強現實,MR:混和現實,HR:全息現實。

周一臨時有會,改為周二更,明天更新有紅包掉落,抱歉。

本章修了一下描寫,劇情沒變,看過的姑娘不用重複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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