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誰是我的新郎(六)
第0020章 誰是我的新郎(六)
第二十章 誰是我的新郎(六)
班頭帶來的消息猝不及防地打亂了他們抽絲剝繭的節奏,看似便要浮出水面的種種蛛絲馬跡不得不暫且放下,先行應對這場意外的“婚事”。
“道長,按時辰算來,那邊該是迎上新娘回返了。您看,我是即刻帶人去攔,還是……”班頭是個做事老實沉穩的,但沒什麽主意,不然也不會舍近求遠先跑回來請命。
“必然是要攔着啊。”白隐玉促急,“一旦進了洞房,豈不是又要重蹈覆轍,再弄丢一個。”他團團轉地朝承曦與蒼淩使眼色,按班頭的說法,他們此刻趕去已然失了先機。若不使用法術捷足先登,難保來得及。可衆目睽睽之下,草率顯露廬山真面,後續也不知會不會帶來更多麻煩。
承曦沉吟未語。
“我去吧。”蒼淩搶先開口,他也是怕以人力前往,等他們趕到了,喜宴上的菜都涼了。他孤身先行,速戰速決,也省去曝露行跡的麻煩。
小狐妖眼前一亮,“如此甚好,你先行一步阻攔,我等稍後即至。”
承曦亦未反對,班頭見蒼淩不好惹的樣子,也不敢多言。
“不可,”馬晴岚突然上前一步,“萬萬不可。”
白隐玉不解,“為何?”
“若是新娘子已被迎至途中,驟然打斷再送回去。那麽,即便雙方家裏心知肚明是何緣由,姑娘家也免不了被閑言碎語編排。”
“只是推後幾日,待收服那行兇的魔物,再行婚事即可。”白隐玉天真地辯解。
“沒用的,”馬晴岚搖頭,“人言可畏。如若這過程中,夫家婆母再有個三長兩短,不吉不祥的帽子就會死死地扣在無辜的人腦袋上。就算她夫君是個明理的,架不住經年累月指指點點,早晚分崩離析。”
“會嗎?”白隐玉視線繞了一圈,最終落在班頭身上。
班頭實話實說,“十有八九,會的。”他一個老爺們,粗枝大葉思慮不周,之前未考慮到這一層。但馬家小姐提出來,他略一琢磨,的确是這麽個道理。
馬晴岚補刀,“鄉野村民愚昧,就算是官府出了告示也不管用,只會越描越黑。”
這人世間的歪風邪氣可真是麻煩,深居簡出的是姑娘家,出了事也要往女人身上賴?
“那這親事非辦不可?命都不要了?”白隐玉氣急。可也确實不能為了查案緝兇,坑了人家姑娘下半輩子。要是逮到罪魁禍首還好說,萬一撲個空,豈不适得其反。
“要不,”蒼淩建議,“咱們直接殺去新房,守株待兔。”
“也不妥,”馬晴岚反對,“人家是貨真價實地成親,非是扮家家酒。這家人瞞天過海也要冒險辦喜事,可見是走投無路,一門心思愚孝,怕是根本不會配合。難不成,你要硬闖進洞房旁觀?”
蒼淩抓狂,放狠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讓他們送死好了。”
“咳咳咳。”白隐玉一陣假咳提醒,眼神直往他身上的道袍上瞄。狼妖大人耐心即将告罄,扭頭裝看不到。
旁觀許久的小神君開口,“既然強扭的瓜不甜,不若釜底抽薪。”
“什麽意思?”白隐玉與馬家小姐一同發問。
承曦稍作提點,“結合之前所曉,那魔物或許神智有損。”
白隐玉懵懵地點頭,“鬼畫符的臉,瘋瘋癫癫的行徑,見了新郎就抓,确乎不甚伶俐。”
“對了,”蒼淩反應過來,“之前同日成親的兩戶人家,她只曉得去第一個。”
馬晴岚瞪大了雙眸,“你們的意思是……”
小狐妖恍然大悟,“咱們只要趕在天亮前,再籌備一場婚事。那邊低調行事,我們敲鑼打鼓,自然就會把那颠颠倒倒的魔女吸引過來。”他一拍大腿,“小山……不,師兄,你簡直就是諸葛再世,聰明絕頂。”少年眨着碎星一般的眸子,欣賞崇拜的目光毫不掩飾地欻欻地往人家發冠下烏黑濃稠的秀發上瞭,絲毫未察覺自己的用詞不當。
承曦冷冷地橫他,估摸着又是跟說書先生學的詞句,暫且不與之計較。
班頭聽得半知半解,“主意是好主意,可這深更半夜的,去哪裏尋成親用的府宅、一應器具、排面……喬扮的新人也不好找啊。”
馬小姐環視滿堂的老爺們,自告奮勇:“我可以扮新娘。”
“不可。”白隐玉阻止,“沒有要你一個姑娘家涉險的必要。”
馬晴岚不領情,“你瞧不起女子?”
“當然不是,”小狐妖瞪着圓溜溜的眼珠子,義正辭嚴,“除妖伏魔乃我等修行之人職責所在,豈有麻煩平民百姓的道理。”一時倒真把人唬住了。
“我們三個……”他指尖從承曦到蒼淩,一一點過,最後很有自知之明地落在自己身上,“就由我來扮新娘子好了。”
馬小姐上下打量他,很中肯地評價,“除去高了些,倒也合宜。”
小狐妖權當人家在誇他貌美如花,沒心沒肺地往下排兵布陣,“如你所述,那魔頭目的在于擄劫新郎,是以,裝扮新郎才是最危險的角色。”他谄媚地朝蒼淩笑了笑,“這位道長法術高深,嫉惡如仇,深入虎穴最是适合不過。”
狼妖白他一目,未曾反駁,便是默認了。
“不妥。”默然良久的小神君脫口而出,他眼刀瞥向了無自覺的小狐貍精,恨不能剮下他二兩肉來。承曦上神壓下眼前蹭蹭躍動的綠光,一本正經地分析,“此番權宜之計只是基于吾等推測,若那魔物早已盯上迎親的人家,豈不危矣。”
“也是,”白隐玉撓頭,“可咱們就這幾號人,捉襟見肘的,堵一頭尚且勉強,兵分兩路委實力不從心。”
承曦斜睨,“道長修為深湛,獨當一面,該是游刃有餘吧?”
蒼淩眸底深沉:“……”倒是未說出反對的話來。
白隐玉偷笑,小山雞這是學到了精髓。傲嬌的狼妖大人,打碎牙往肚子裏咽,也絕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他對蒼淩的戰力有信心,那虎妖與黑熊精均是為禍一方的千年妖孽,在他手下從未讨到過便宜。對付區區一個作亂的魔修,不在話下。
至于這邊,他自己勤修苦練也算小有所成,他下山前還揣上了積攢的符篆,再加上一個小山雞,還有府衙的差役幫襯,總不至于太露怯。
“那便如此定下,事不宜遲。”小狐妖大膽拍板。
班頭仍然犯愁,“可餘下……”
話說一半,府衙大門被人沖撞而開,一群手持火把的家丁闖了進來,是員外府抓人來了。
“我不回去。”馬晴岚威武不屈,梗着脖子與帶人趕來的管家對峙。老管家苦口婆心,又不敢用強,俏小姐油鹽不進,據理力争。連番互不相讓的動靜下來,驚動了後院,吳知縣也在裏三層外三層的圍擁下來到前堂。
頓時人滿為患,嗚嗚泱泱。
白隐玉在馬晴岚身後扯了扯,俯身在她耳邊交代一二三。小姐細細消化,審時度勢,鄭重地點了點頭。旋即态度一轉,乖乖地同管家回了府。
大半宿的風風火火人仰馬翻過後,終于在天光将亮時,一場倉促籌備漏洞百出的喜事吹吹打打上了馬。
馬家不愧是大戶人家,成親所需物資多有備份,存在地窖裏未經處理。鞭炮、喜毯、肉蛋、瓜果一應俱全,再辦三天流水席也綽綽有餘。馬晴岚老老實實歸家,允諾不再偷跑,換得馬員外大出血一番。
加上柳媽媽長袖善舞,騰出本就灑掃一新卻未做新房使用的宅子,叫上樓裏的姑娘們扮做喜婆、賓客,連夜裝扮起來,吳知縣不情不願地分出後宅一些家丁充當鄰裏親朋。就只是新人的喜袍為難了些,衆人合力動手,勉強拼出兩件合體的大紅罩衫來。
堂外鞭炮齊鳴,人聲鼎沸,堂內新郎一襲紅袍光華流轉,望向門口的烏眸中閃着細碎璀璨的光芒。
白隐玉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緊張多一些,還是被沒頭沒腦的期待充盈胸膛。總之,他翹首以盼,手心裏盡是濕漉漉的薄汗。
終于,過于高大的新娘被喜婆攙扶而來。少年心下一定,眉開眼笑地迎上去,将人接了過來。他伸手欲牽,新娘躲避。再牽,又被閃開。
“別賭氣了,我不是怕你被女魔頭抓走嗎?”少年仰着一張白淨俊俏的面龐,語氣輕快又溫軟。
承曦上神心尖一動,淤塞的悶氣便不由自主地散開來。
堂上空蕩,無人端坐。這是承曦堅持的,不然,尋常人受他一拜,免不了折壽。
二人攜手,三拜禮成,新娘被送入洞房。
沐猴而冠的新郎在前院假模假式地繞來繞去,抓心撓肝,不時取些瓜果核桃送去獻殷勤。奈何人家心如止水,全程靜心打坐,紅蓋頭遮面,他連個下巴颏都瞧不着。
好不容易熬到所謂的“吉時”,冒充的新郎官着急忙慌地跑進洞房,生怕一個不留神,出了岔子。
還好,一切如常。
“咳,咳。”他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取過挑杆,亦步亦趨地往床邊湊。恰好小神君氣息運行了一個小周天完畢,聽到腳步聲,擡手扯下了蓋頭。
“你,你……”少年駭然,委屈扒拉地,“蓋頭是要,是要等着我來挑的……”底氣不足,越說聲音越小,他被燭火映照下那小山雞絕代驚豔的面容攝了魂。
神君淡漠,“做戲而已。”
小狐妖心下莫名不悅,“說不準那魔頭正在某處端量,你露了破綻人家便不來了。”
承曦蹙眉,此話貌似有那麽點兒情理在。
“是吧,”白隐玉得理不饒人,“所以你得聽我的,不可再自作主張。”
神君曳他,無奈“嗯”了一聲。
小狐貍偷着樂,“那接下來,是不是該喝……”
“不好啦,不好啦!”他話音未落,柳媽媽高喊着撞門而入,“那邊出事了,道長你快去瞧一瞧吧。”
随後,不由分說地将承曦拉了出去。白隐玉待要跟随,幾個姑娘一擁而上,“此地未安,小道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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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