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七十一條守則

是、天、道。

白澤慣常是溫和的，這恨不得生啖其肉般的語氣卻是慕深第一次見，區區三個字，似乎一次次扣響慕深的耳膜，猜測是一回事，當猜測成真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慕深長出口氣，這實在是再糟糕不過的結果了。

洪荒世界，人神妖三族博弈中，天道便是控棋的人。

“與其說是天道，倒不如說是生了靈智與私欲的愚蠢掌控者。”白澤毫不客氣，更不見敬畏，“天道之上是大道法則，真正維持這世界秩序的，也是法則。天道不過是代言人，該是無私的，‘他’卻生了靈智與私欲，将自己當成了無所不能的掌控者，愚蠢至極，更不配天道這個名字。”

慕深并不知道天道如何作惡，雖說大概也能猜出一些，不過本着求真務實的精神還是問道：“他都做了什麽？”

白澤一聲冷笑，“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沒做過的，其中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爛事，我卻是知道的清楚明白。就先從你們熟悉的說好了。”

衆人洗耳恭聽，白澤道：“周天星辰，三百六十五位星君，本是伴星辰而生之靈，最是自由不過，他卻強取星辰靈力，星辰無法正常運轉，便以星辰運行不得脫離軌跡為由，拘星君神魂于星辰之上，星君不得不夜夜運轉星力，不得解脫。”

“神族被逼開戰，神農不從就被殺雞儆猴，共工祝融原本多好的關系，就因為水火不容這麽個見鬼的理由，最後落得那樣一個下場。”

“我妖族子民更是連修煉都要難上幾分，大小劫數不斷，稍有偏頗差池，便是萬劫不複。”

“就算是生來開智，肉身強大的神獸，他也不放過，将其強行分了善惡，自此，饕餮永遠吃不飽，窮奇永遠偏幫作惡的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靈鎮守四方半步離開不得，燭龍長眠于鐘山，應龍女魃再難歸天……”白澤說着，忽而嗤笑一聲：“還有我，我這個最大的幫兇，畢竟，那些強加于妖族頭上的、罪惡的樣子，都是我親自畫出來的。”

“……”

從天上到地上，從神族到妖族，有的是為了利益，有的卻連利益都沒有，只是為了彰顯那身為天道的“無所不能”。

白澤一一細數下來，似乎要将這些年的困厄一口氣傾倒而出，說着說着，倒是越來越平靜，最後消了聲，徒留一聲長嘆。

饒是慕深這等幾乎是沒感受過天道淫威的妖怪，都覺這些罪行實在是罄竹難書。

廳內一片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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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在場活的最久也最有發言權的當事妖，殷瀾做了最後的總結陳述：“可以困我，可以殺我，不可辱我。”

士可殺不可辱，辱了我就取你狗命。

管你是誰。

于是，大陸上的生靈反抗了。

悄無聲息的陰謀醞釀了無數年，終于在一日爆發。

那一日，十日淩空又逐次隕落，天柱傾塌天河之水倒灌，都廣之野成一片焦土，周天星辰一同殒命。

那一日，五行之力盡毀，星辰之力盡毀，太古洪荒盡毀。

四靈以身鎮壓四方氣運，維持這世界最後的平衡與生機。

至此，大陸分崩離析，神族陷入沉睡，天道終于暫時歸于寂滅。

然後就是這一萬年，外界萬年，古界三千，天道，又要醒了。

“喚醒他，然後，徹底殺了他。”白澤說。

所謂大劫，不過是一場争鬥，這大陸上全部生靈，為了自由，與天道的争鬥。

——————

那日的談話結束後，慕深便有些悶悶不樂。

大概是有些什麽沉重的東西，猝不及防的壓在了他心頭。

殷瀾對此表示理解，但絕不支持，照他的話說就是：“無論發生了什麽，日子總是要過的。”

道理慕深都明白，但情緒這種東西，自他開竅那刻起，就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了。

你可以控制情緒的洩露，卻阻止不了他的産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修了七情的草木，也是一個道理。

對此，妖皇陛下的解決方法就是，妖的精力是有限的，有那個精力愁腸百結，不如來雙修幾次，就什麽都不想了。

事實證明，該措施卓有成效。

轉眼，又是幾日過去，慕深與殷瀾的同居生活風平浪靜，沒有事端，更沒有摩擦，像是世上每一對恩愛伴侶，歲月靜好。

然而，歲月靜好大概也只在浮生的半日閑暇，山海如約開服。

畢竟，戀愛再好，事業還是要奮鬥的。

慕深和瀾九兩人躺在寬大而柔軟的床上，一同進入了游戲。

再睜開眼，又是熟悉的湯谷。

此時湯谷，美得像一幅畫，羲和臨走前，将湯谷結界的掌控權一并交給了殷瀾，衆人站在原地，靜默了片刻，誰都沒有再說話。

畢竟，畫中的人都不在了，這畫也就永遠是一副畫了。

畫內畫外，再沒什麽區別。

“走吧，”殷瀾首先轉過身，“去神農族地，找我那個小徒弟。”

一行人出了結界，被遮天蔽日的扶桑樹遮擋的上空終于透出些世界的廣博來。

遠處的天空，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浮現在天幕之上，兇殘的撕扯着接觸到的空間，只是那漩渦似乎是被什麽隔離，與廣茂的、平靜的天幕格格不入，充滿了違和感。

“那是幻象，”殷瀾對慕深解釋：“應該是天河傾瀉的時候的幻象。”

說着，拔蘿蔔已經拿出了自己的任務面板，驚嘆起來：“哇哦，酷，來看這個。”

拔蘿蔔将面板放大，共享給幾人看，只見任務列表裏多出的任務：

【任務名稱：補天之地】

【任務詳情：無，請玩家自行探索。】

這詳述顯然不符合山海一貫風格，但，只一個“補天之地”就足夠吸引視線了。

“難怪了，”慕淺修感慨：“不愧是和複活軒轅、蚩尤差不多程度的更新。”

龍熒也道：“補天之地，女娲的墳茔，着實是大手筆。”

——————

神農族地

山海古界與外界互通後，時間流速也自動趨于統一，山海更新七天，第二天陸壓就醒了過來。

醒過來的陸壓什麽都沒說，出乎神農預料，既沒有哭着要找媽媽，也沒有恨恨的要報仇，明明沒人告訴他發生了什麽，卻好像又什麽都知道，并飛速的接收了這個事實。

除了悶悶不樂，一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之外，似乎與平時沒什麽不同。

照常修煉，照常生活。

只是修煉的時間似乎太多了，他十分懷疑經歷了這麽慘絕人寰的慘案的陸壓一個修煉差就入魔了……

神農很擔心，且不說作為世上最後一只三足金烏，這是什麽樣的一個珍稀保護動物，只說他與帝俊太一羲和常羲這一家金烏的交情，對這侄兒輩的小雞仔就有不少香火情。

“小陸壓……”神農欲言又止。

陸壓擡眼看向神農，少年人的臉龐上沒有笑意，但禮數半點不缺：“怎麽了，神農叔叔？”

神農簡直愁白了頭發，心裏不住念叨燭九陰那個垃圾玩意，管生不管養，管殺不管埋，有本事收徒弟有本事就別讓他照顧這小金烏的心理健康啊！

殷瀾并沒有接收他的念叨，當然，接收了也沒用，并不在意。

神農還是只能硬着頭皮試圖做一個知心叔叔：“你這些日子修煉的怎麽樣？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陸壓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小孩特別有禮貌的依次回答：“修煉尚可，無需散心，多謝神農叔叔挂懷。”

剛從沉睡中蘇醒的小太子，說起話來有些與時代脫節的禮數周全。

神農覺得這已經不是禿頭的問題了，他簡直愁的頭都要掉了！

并不懂青少年心理，時刻擔心着萬一人家孩子缺乏關心，不甚抑郁症了怎麽辦。

精衛坐在一邊，倒是老神在在，甚至有些可憐陸壓，被他那個老父親這樣“噓寒問暖”，也是對道心的考驗了。

這樣想着，精衛油然而生一衆同是天涯淪落妖的悲涼，極具戰友情的開了一罐冰鎮闊落，遞給陸壓：“給，肥宅快樂水，你快樂的源泉！”

陸壓茫然的接過，茫然的道了一句“多謝”，又茫然的喝了一大口。

發光發熱的小太陽咕咚一聲咽下一口冰可樂，嗝的一聲，噴出一串火苗。

陸壓：“？？？”

慕深和瀾九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慕深略略松了口氣，還好，看這孩子還挺平穩的，不像是被弄出什麽心理陰影的樣子。

神農見到這兩位祖宗，尤其是剛剛被他在心裏紮小人的殷瀾，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我說九爺，你們終于是來了，小陸壓交給你了。”

說着就擺擺手，以示自己無能為力。

殷瀾看着陸壓那張肖似父親叔叔的臉，再看看神農一副解脫的樣子，難得茫然：“怎麽了？”

神農心說，怎麽了？老子都快要被這死孩子愁死了。

嘴上道：“小陸壓心情不好，悶悶不樂，就差以淚洗面了，還是你這做長輩的勸勸吧。”

殷瀾陸壓這對準師徒面面相觑，同時看向神農。

神農：“？”

陸壓道：“神農叔叔，你真的是誤會了，我并沒有……悶悶不樂，以淚洗面的意思。”

這些日子過去，陸壓其實已經接受了，甚至早在更久之前，他父親帝俊和另一個母親常羲離世的時候，他就明白，早晚有一天，羲和也是會離開的。

做了幾千年的心理準備，該哭的早就哭過了。

神農并不信陸壓的鬼話，在他看來，小崽子嗎，定是在強撐。

殷瀾看懂了，對神農的婆婆媽媽不屑一顧：“你別當我們妖族的小崽子都像你們族那些一樣，嬌生慣養的，太脆弱。”

神農：“……”

這好好的怎麽還拉人墊背呢？

神農并不信這兩人的鬼話，悶悶不樂可以理解，但只知道練功就很不正常，這一個不甚是要入魔的！

神農問道：“那你為何終日枯坐？”

陸壓算是明白了症結所在，尴尬的解釋道：“陸壓剛剛吸收了些本源之力，尚未及消化，是以……”

神農：“……”

好了，不用解釋了，是我誤會了，你們妖族的崽子，真的剛。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致死……

寶貝們，菜雞月長長明天有事外出，申請曠工一天，麽麽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