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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032

顧十二背着半妖回了自己的院子。

半妖虛伏在顧十二的身上, 他在舔舐幹淨了顧十二衣服上的血跡後，有些無所适從。自己身上一身的血污, 只要觸碰到顧十二自己的血跡就會印在他的身上。

半妖瞪大了眼睛看着印在顧十二身上自己的血跡, 他的眸子因為死死盯着血印而變成了粉色。他試圖想要将那些血印子清理掉，但是沒有辦法。他越是着急越是沒有辦法，着急的情緒的情緒就像是烈火一樣, 燃燒了他的五髒六腑。

顧十二的院子本質上不是專門辟出來的院子，而是依托澤聿白所在閣樓的下房。在羅老爺的心中羅三的作用是為了穩住白縣令，所有的安排自然都以白縣令的女兒為主。

下房的布局并不是在一起，那些被管家領來的下人也是住的稀稀落落, 再加上顧十二對于他們的排斥。這會這些人都各自努力找門路去了，心思都不在顧十二這。

顧十二相當于一人一院, 相當滿意。

考慮到半妖身一身血污需要處理, 顧十二背着人就去了水房。他将人放下，又倒了冷熱水混了一大盆的水說道：“你衣服脫了我看看傷口，好歹先清理一下。”

半妖站在原地沒有動, 只一雙泛着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顧十二。

顧十二又重複了一遍, 半妖還是沒有任何動作。顧十二想了想, 難道是因為聽不懂他的話？

想到這裏，顧十二先雙手攤平給半妖看，然後又拿了一塊絞幹了的帕子靠近半妖的：“你不要怕，我先給你擦擦臉。”

半妖依舊站在原地, 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顧十二的身上。但是他不動, 他就像是林間的樹，山中的石他凝望着你, 你可以輕易地觸及他, 但是他沒有辦法給你任何的反饋。

顧十二拿着帕子輕輕地擦拭的半妖的臉, 半妖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任由顧十二做任何動作。

手帕是溫暖的，顧十二擦得很仔細，半妖感覺到了溫熱的帕子輕輕地擦了擦額頭、鼻子、臉頰、嘴巴……

這個過程中會讓人有種錯覺，就好像自己某種珍貴的東西。半妖依然看着顧十二，他的目光極為專注就像是一遍又一遍在描繪顧十二的外貌，好讓自己能夠記得清清楚楚，他甚至不敢眨眼睛。眼前發生的事情一定是自己的臆想，他怕自己一眨眼睛，這一切都會消失。他只能繼續面對漆黑的牢籠和無限的痛楚。

就讓他在這臆想中死去吧，半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反複祈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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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十二光是給半妖擦個臉，就絞了十幾遍帕子。這半妖臉上的血污一層又一層，就像是反複受刑反複沾染傷的，臉上有很多痂，這些痂層層疊疊，顯然臉上的傷口在反複經歷這結痂然後破裂再結痂再破裂。

好在有些痂已經到了要脫落的時候，随着顧十二的擦拭而逐漸脫落。等到顧十二将半妖的臉擦幹淨的時候，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

半妖容貌也露了出來的，他膚色極為蒼白，左右臉上還在結痂。不過單看五官便能看出來容貌出色，顧十二甚至覺得有些熟悉。

這大概就是好看的人都有共通處？

“臉上還好，傷口幾乎都結痂了，那接下來看看你身上還有沒有傷口。”說道這裏顧十二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自己脫，我幫你換了個水？”

半妖的目光至始至終停留在顧十二的身上，此刻他為了能夠留住顧十二而忍住生理上的不适。他堅持着不眨眼睛，生理的酸脹讓半妖的眸子裏充滿了水汽，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樣。

顧十二吓了一跳，眼前的少年瘦瘦小小，看着比他還要小卻受了那麽多的折磨，現在肯定是緩過神之後的後怕。

這麽想着，顧十二拍了拍半妖的後背，學小時候各峰師姐哄他時候的語氣說道：“別怕，現在已經安全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對面的半妖那雙眼睛滿是恐懼近乎絕望！

半妖這會已經支撐不住了，上下眼皮就像是磁石一般即将緊緊地依偎在一起，只要他眨眼，眼前溫柔跟自己說話的人就會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他用盡身上的氣力，竭力忍耐着因為無法閉眼而帶來的痛苦，可是總會有極限的，他已經感受到自己根本無法再忍耐住了，他近乎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既然閉上了眼睛，那便徹底死去吧，永遠都不要醒來，讓他的記憶中只有那溫熱的觸覺和溫柔的人。

顧十二此刻被半妖眼裏的絕望吓了一跳，顧十二從從小就沒有離開過淩霄。遇到的最難過的事情，也不過上房揭瓦被他爹抓到，然後被按着狠狠打了屁股而已。他對于外界的了解，靠的是淩霄那浩如煙海一般的書林，各峰中弟子的留影以及那些話本們。

半妖身上那絕望的氣息，讓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只能想到當年他被他爹狠狠打一頓之後，他準備離家出走，結果半路遇到了大師姐被她直接扛走了。後來他又哭又鬧，大師姐連哄帶騙帶威脅這才哄好了他。

按照經驗，顧十二向前用力抱住了半妖。

原本的一心求死的半妖，被人緊緊抱在了懷。對方的擁抱近乎滾燙，燙得他下意識地睜開眼睛。

——他看到顧十二烏黑的發絲。

——他看到顧十二身上灰色的長袍。

——他甚至越過顧十二看到了水盆裏袅袅煙霧

不是臆想？

半妖顫抖地伸手，似乎想要回抱顧十二來确定這一切是不是真的。

眼看着自己的手就要抱住顧十二，在即将要觸碰到顧十二的一瞬間，他的手又悄然放下。

他太害怕了，害怕這一切不過是自己在一次次巨大痛苦中形成的極為真實的幻想罷了。

顧十二感受着他的顫抖，但是在自己緊緊的擁抱中顫抖似乎一點一點平息了。顧十二在半妖的耳邊再次問道：“那，我幫你清洗傷口吧。”

半妖虛伏在顧十二的身上，他聽着顧十二溫柔的話語，嘗試着張了口，可是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顧十二沒有得到回複，但是感受到半妖身上的顫抖逐漸平複了。他慢慢松手，打算直接幫半妖處理身上的傷口。

在顧十二放松力道的一瞬間，半妖緊緊的抱住了他。

半妖力道之大，甚至稱不上是擁抱，是緊緊勒住了顧十二。

這是非常不舒服的姿勢，更何況的對面是個滿身血污的半妖。但是這個半妖給顧十二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在這份熟悉感裏加入痛苦和絕望，讓顧十二十分的不舒服。

“你別怕，你已經安全了。”顧十二輕輕安慰道。

擁抱的感覺入此的真實，半妖在抱緊顧十二的那一瞬間，感覺到自己空洞的內心在瞬間被填滿了，一切都真實了起來。

他想要一直都抱着懷裏的人，半妖在心中想着，目光忽然停在了自己的手按住的位置。自己手上的血污染髒了少年郎灰色的長袍。

這一瞬間，羞愧感席卷了全身。半妖下意識地松開手。

顧十二感受到了半妖抱着自己地力道松了，以為是他終于冷靜了下來。他随即退了一下半妖，結束了這個擁抱。

“你別怕，我幫你清洗一下身上的傷口。”顧十二一邊說着一邊一點一點掀起半妖身上破碎的衣服。

半妖說不出話來，他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有目光執拗得停在了顧十二的身上顧十二擦拭着半妖的身體的。

半妖身上血污比他臉上還要多的多。身上還有一些傷口剛剛粘合，哪怕顧十二以一種極為輕柔的力道在擦拭，這些傷口也迅速地裂開。

顧十二這裏沒有藥物，他尋了一些幹淨的紗布将半妖身上的傷口纏好。半妖站在的原地，就像是一個布娃娃随意顧十二的在他身上操作，他都無條件的配合。

等到顧十二把半妖全身上下弄幹淨，兩個人又都換上了幹淨的衣服，眼看着天就要亮了。

顧十二拉着半妖手，帶他去隔壁房間，讓他先好好休息。

半妖的手被拉住，他低頭看着兩個人握住的位置。他的手虛握着顧十二的手，是顧十二緊緊的拉着他。

他想要翻手握住顧十二，但是做不到，手微微合攏卻沒有辦法完反握住顧十二的手。

顧十二帶着他去了房間，就像是帶着一個大布娃娃一樣，把他按在床上又給他蓋好了被子：“你今天先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我再幫你。”

半妖躺在被窩裏望着顧十二沒有說話，只認認真真地看着他。

顧十二被半妖弄得沒辦法了，伸手蓋住了他的眼睛說道：“好了，現在睡覺！”

蓋了一會，顧十二拿開手，半妖已經聽話地閉上了眼睛。他睫毛長長，皮膚極白看上去十分乖巧的模樣。

顧十二輕輕的給他關上門，自己就回房間睡覺了。今天真的太累了，顧十二匆匆洗漱好，一沾床就睡了。

等到他睡熟了，顧十二的房門被人輕輕的打開。

半妖又輕又慢走到顧十二的床邊，他臉上帶着幾分委屈就像是一只被抛棄了的狗狗，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一點都不想要打擾到顧十二睡覺，于是他團成了一小團可憐兮兮地縮在了顧十二的床腳。

他和顧十二在一張床上，被子上都是顧十二的味道。

半妖原本覺得心髒哪裏空空的，就像是的破了一個洞，冷風拼命地往裏吹。

而此刻他抱着顧十二的被子，聞着被子上顧十二的味道，這個洞好像被填滿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