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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寧培言剛欲出口的話卡在一半,看着驟不及防出現在眼前的戒指,他愣了幾秒才擡眸看向邢暮,眸中是驚愕與不敢置信。

結婚戒指?

邢暮也不急,就這麽擡手慢慢等着他。

“我知道是有些倉促。”女人頓了頓,擡眸盯向他,“寧培言,如果你願意的話,和我結婚吧。”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寂靜的車內,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寧培言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強烈到仿佛要跳出嗓子,展現給對方。

不再說幼年的過家家,狗尾草編織當戒指,套在兩個人手上,邢暮現在是真的,在向他求婚嗎。

寧培言眨了眨眸子,覺得眼前視線有些模糊,像染了水霧。

收回思緒,邢暮握着寧培言的手,掌心兩枚戒指輕貼在一起,她看了窗外即将落日的天色。

他一秒也不想多等。

在邢暮的印象裏,寧培言不是一個标準意義上的Omega,沒那麽嬌軟愛哭,也沒那麽脆弱愛撒嬌。他習慣獨來獨往,安靜接受一切外界變化,在他身邊待着,總會被照顧的很好。

在軍校開學前,邢暮和寧培言抽了時間和衛林出來吃飯, 小桃看見他便奶聲奶氣的問好。

他沒埋怨女兒沒事先告訴他,而是溫聲細語和邢暮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寧培言則安靜坐在沙發上等待。

寧培言垂下眼眸,他當然知道軍婚的原則,只要邢暮不反悔,他大概……這輩子也不會主動提出離婚。

“好。”邢暮笑笑,踩下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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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衛林還有一件事要和寧培言說,趁着邢暮離開接電話的空隙,他看向身前大着肚子的好友,神情透着擔憂。

“謝謝。”寧培言含笑接受祝福。

寧培言忽然開口,因為太過緊張,他聲音都有些變調。

趙醫生收起表格,語氣比剛才嚴肅,“你倆今天回去收拾一下,提前一個月住院吧。”

他和邢暮結婚了。

最開始,邢暮确實沒想過婚戒這茬,她覺得有個結婚證就好了,其餘的都不重要。

趙醫生讓邢暮等一會藥劑反應,自己則先下樓,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寧培言已經坐在屋裏。

“沒什麽不好。寧培言,無論外面怎麽說,我們都已經結婚了不是嗎。”

“首席,邢小姐是軍人出身對吧。”

“婚禮和蜜月,等你生完孩子,都會補給你。”邢暮撫上寧培言的腰身,語調溫柔。

邢暮坐在他身邊,眼底生出笑意,她剛才看見了寧培言的終端顯示,是一張剛剛拍好的圖片。

直到落日消散,天幕逐漸變換成昏藍色,攻打惡龍的女孩還沒回來,寧培言焦急起身,跨出女孩給他圈的結界欲尋人。

“首席,軍婚沒有反悔的機會,你真的認真考慮過了嗎。”

邢暮将那個蜜月廣告點了收藏。

等邢暮和父親結束通話時,女人指尖一頓,看着軍部傳來的消息,眸底劃過抹複雜情緒,又在擡眸時恢複如初。

“其實我說,永遠沒有易感期也挺好的,對發熱期的Omega能保持絕對理智,多清醒啊。”趙醫生拍了拍好友的肩,試圖安慰。

趙醫生說完嘆了口氣,不穩定與早産對短暫标記下懷上孩子的Omega來說不是罕見事,她之所以這麽嚴肅,完全是因為寧培言肚子裏懷的是個高血顯孩子。

女人點點頭,沒什麽異議,畢竟對方是寧培言的好友。

走出登記中心大門時,寧培言手中拿着中心贈送的紅玫瑰,象征至死不渝的愛。

要真有情況,沒有保大保小的抉擇,只有一屍兩命。

“今天。”出乎意料,寧培言倒是答得很快。

“快了。”邢暮攔住好友的手,倒是寧培言還真從兜裏拿出一塊糖遞過去。

飯桌上,即使邢暮說不用,可衛林還是對邢暮鄭重表示了感謝,并表示以後有需要的時候盡管叫他。

雖然仍處于危險阈值的邊緣,但似乎在逐漸歸于平靜。

說罷,邢暮接過終端指尖點了幾下,沒給男人猶豫拒絕的機會。

那時候,每次都是寧培言先将戒指戴在她手上。

“哦差點忘了,你倆本來就是剛結婚。”

不需要太繁雜的手續,終端跳出婚姻申請,他只需要填寫提交,寧培言每項都認真填着,比他考研究院那天還要仔細。

“首席,你結婚了?!”

趙醫生看着他倆,伸出手笑嘻嘻道:“倆位新婚快樂啊,什麽時候請我吃喜糖。”

“在我身上再試一遍。”

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是邢暮的伴侶。

人沒有預測未來的能力,至少當下的他是幸福的,這對寧培言來說就夠了。

邢婚戒是銀色波痕對戒,造型如波光交彙,一道水痕紋理中,鑲嵌着五顆紅色晶石,戴在男人修長指節上,襯的很好看。

在拍照之前,女人替他撥了撥吹亂的發,神情帶着溫柔。

一頓東扯西扯後,趙醫生轉了個筆,羨慕嘆道:“小情侶就是恩愛啊,她那天晚上走的火急火燎,十幾天不見,小別勝新婚啊。”

*

表白對邢暮來說不算難事,她說完這句話後,男人無聲垂眸,将戒指為她套上。

‘享受’二字被刻意拉長,很可惜,寧培言不是那種大衆Omega,他并沒有領會到好友的含義,也沒收到眼神暗示,他絲毫不知道裏面有什麽讓他面紅耳赤的東西。

寧培言點點頭,不太理解好友問這個的含義,只見衛林蹙眉,沉下的語氣十分嚴肅。

寧培言臉頰一紅,知道邢暮看見了,他将扣過的終端翻過來,低聲道:“會不會不太好。”

邢暮等不及。

車輛停在登記中心大門前時,距離關門還有十五分鐘,他和邢暮是今天的最後一對新人。

“會不會不好看。”寧培言緊張拉住邢暮手腕,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小腹。

雖然她們都知道,邢暮不光是為了恢複易感期,她是為了自己不穩定的精神領域。

寧培言此前從沒帶過首飾,指尖動作間,無名指上的戒指存在感極強。

寧培言一頓,他敏感抓住什麽,“晚上回來?她那天是晚上回來的?”

“好。”

“嗯。”寧培言聲音也很緊張,“今天的事,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她做軍部例行身體檢查,要等一會兒。”趙醫生扯起謊來很在行,為了讓眼前的孕夫別太擔憂,她開始發揮特長聊天。

“我去,這麽突然。”對方的大嗓門隔着終端都能聽見。

但寧培言顯然沒有這個條件,他看着備忘錄裏的孕檢時間,又看向鏡中的自己,眨了眨眸子。

“趙醫生。”寧培言對她笑笑,目光越過她又收回,“邢暮呢?”

邢暮愣了半天,才從記憶裏翻出某段。她那時候年紀很小,或許是八九歲,和寧培言玩一場勇士救公主的過家家。

因為前兩天的事,寧培言的賬號上多了些關注,這張照片發出去不到一分鐘,很快就有人點贊。

分開前,衛林将身後的紅色手提袋送給寧培言,“差點忘了!首席,送你的新婚禮物。”

“小暮。”寧培言語氣帶着緊張。

她有一瞬錯覺,眼前這個男人,似乎把一切都交給她了。

不同于前幾天暗戳戳的秀恩愛,這張照片是明晃晃的告訴大家,他和邢暮結婚了。

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

找了半天,才看見邢暮從另一邊跑來,寧培言這才放下心,重新安靜坐回小圈裏等待。

但邢暮看見了衛林的眨眼,她瞥了眼禮物盒,唇角微勾。

邢暮過去時,男人正擺弄着終端,見她過來後匆匆扣過屏幕,耳尖不自覺染上緋色。

在從餐廳離開後,倆人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軍部醫院。

他想快點把女兒生出來了。

如今,看着寧培言指上婚戒,邢暮将另一只戒指遞到男人手旁。

衛林拿起桌上飲料,一口喝光,“首席,祝你新婚快樂!長久幸福!”

寧培言甚至沒想到還有婚禮和蜜月,他唇瓣翕動半晌,垂眸應好,唇角是抿起的深深笑意,有些可愛。

“什麽?”

礙于沒法将藥劑再在人體上實驗一遍,負責邢暮的醫生也略微犯難。

邢暮直接道:“挺好看的,為什麽不發。”

男人伸出手,無論是無名指上的婚戒,還有茶幾上的紅本,都異樣顯眼。

“是今天,還是過兩天選個你喜歡的日子?”

寧培言擡起頭,聲音發顫,“小暮,你真的願意嗎。”

“拍不到,沒事。”邢暮牽着寧培言的手走過去。

新婚夜對每個omega來說,都應該是浪漫且難忘的,陷在柔軟的床鋪裏,接受愛人的标記與纏綿。

在确認和具體日期後,寧培言愣在原地,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邢暮是半夜到家的,那他那天,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真的發生了。

再次給邢暮做了測試,透明針劑被推到女人身體裏,結果意外發現,她最近的精神力浮動比前幾個月小。

因為小桃的事,衛林一直想找時間請邢暮吃飯,在和好友結束通話後,寧培言和邢暮說了這事。

第一個打來電話的是衛林,寧培言接過終端,好友的聲音很快響起,帶着無比震驚。

男人似乎從來沒和她說過自己的喜好,面對她的詢問,寧培言只會溫聲答都可以,似乎什麽答案都能接受。

“該我了。”女人勾起笑意。

故事最後,邢暮打敗惡龍,拿着寧培言給她編的狗尾草戒指,認真套在少年無名指上。她舉起少年的手,學着童話故事裏,啵的一聲親了下去。

從分解藥劑、動物實驗、再到臨床,一種針劑至少要一年的時間。

“考慮過。”寧培言對好友笑笑,“我是願意的。”

高架橋上,呼嘯的風略過耳畔,吹起發絲鬓角,寧培言側眸看着邢暮,偶爾視線落在女人戴上戒指的指上,又看向自己的左手。

邢暮一直打算,在孩子出生前和寧培言結婚,眼瞧着離日子越來越近,後續還有軍校與邱泉的一堆事等着她處理。

寧培言想起邢暮問他舒不舒服的調侃,臉頰逐漸浮現緋色,注意到趙醫生奇怪的看着他,男人匆匆垂下臉。

女人聞言頓頓,“大概一個月前。”

“那多久能出結果?”邢暮擡眸。

“當然。”邢暮笑笑,“小草哥哥,我喜歡你,是想和你結婚上床,共度餘生那種喜歡。”

屋裏幾人都陷入沉默,和實驗室的白鼠不同,邱泉身上測出的這幾種藥劑,大部分來源于不流通的黑市,沒有在人體身上實驗過。

這個結果屋內也無人知道,但總共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邢暮看着被篩選出來的四種藥劑,沉默幾秒後挽起衣袖,語氣冷淡。

“你也,親過我。”

邢暮在終端搜索婚戒,自動聯想很快推送了婚禮與蜜月的廣告,她本想關閉,奈何指尖點錯,瞬間跳到廣告的界面。

一切結束時,工作人員再一刷新,寧培言的個人資料上,未婚變已婚。原本空白伴侶框,現在寫上了邢暮的名字。

趙醫生瞪大眼睛看着檢查結果,“不是吧,難道真和易感期有關?”

趙醫生理所當然點頭,“是啊,十二點剛過就走了,你什麽反應,她回去你難道沒醒嗎?”

邢暮這才垂眸,将戒指戴在男人無名指上。很快,不到三秒鐘的事,卻是寧培言二十七年中心跳最快的一刻。

如果是真的……寧培言屏住呼吸,簡直不敢仔細想。

也就是說,無論alpha在婚內出現什麽問題,Omega都沒有主動協議離婚的權利。

在今天聽完那幾聲起哄後,她下意識把準備好的戒指拿了出來。

虔誠小心,像某種神聖的使命。

瞥了眼邢暮,衛林對寧培言眨了下眼,用Omega都懂那種眼神,調笑道:“等我這小侄女出生後,好好享受蜜月哦。”

寧培言又給邢暮拿了一塊,乖乖輕聲答,“前兩天買的。”

和寧培言這個充滿虔誠的吻完全不一樣。

邢暮從樓上下來時,男人的檢查報告也正好出來,趙醫生剛想調侃兩句,但看着終端的電子表,面上笑意逐漸消失,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沒啥大事,就是有些不穩定,因為孩子不是在深度标記後懷上的,有點早産風險。你知道的,他這種Omega一直都是重點保護對象,不用太擔心。”

距離婚姻登記中心關閉時間還有不到一小時,她可以帶寧培言趕過去,而男人也領會到她問的是什麽。

“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麽想的,覺得愛能抵萬難。”話說到一半,衛林忽而閉上嘴,好友剛剛結婚,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他一個離婚的怎麽能這麽晦氣的話。

邢暮沒忍住笑笑,耐心糾正道:“你應該說,我願意。”

邢暮看在眼裏,反手去握他的手,“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

“怎麽了?”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等寧培言安全生下孩子,其餘的都不重要。

小桃也舉起飲料杯,奶聲奶氣跟着祝福。

邱泉的血液檢測出來了,他一共注射了十二種藥劑,而關于能引起邢暮易感期的,經過實驗室篩查,最後鎖定四種藥劑。

不是喜糖,是為了防止低血糖。

寧培言會不會喜歡呢,廣告結束,邢暮忍不住想。

只是晚飯時,終端不斷響起震動音,都是曾經的好友同事們發來的恭喜,他挨個回複謝謝。

“我願意。”寧培言溫聲改口。

寧培言的新婚夜,沒平日太多不同,只是躺在柔軟床鋪裏,還是忍不住摸了摸那枚戒指。

沒有任何阻力,男人的手被她簽過來,邢暮拿起其中一個戒指,擡眸安靜等着他。

只是後來,她看着餐桌上的相框,裏面的幹枯狗尾草指環,無端讓她想起小時候的求婚過家家。

“小暮,你什麽時候用它做的戒指。”他忍不住詢問。

她扮演的是勇士,小草哥哥只能被迫扮演一個柔弱漂亮的公主,坐在被狗尾草圍成的結界裏,孤獨等待來解救他的勇士。

直到回到家裏,寧培言還覺得一切都恍惚的不真實,只有無名指上的婚戒提醒着他。

AO情侶在神父的見證下結成誓詞,蜜月宣傳片裏,窗外是蔚藍海景,屋內是鋪滿浪漫鮮花的大床,小情侶擁抱在一起,Omega感動的熱淚盈眶。

在看見好友表情後,趙醫生也蹙起眉,但還是努力寬慰,“放心,你回去前,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女人剛想問寧培言為什麽臉紅,扭頭看見趙醫生的神色,表情跟着沉下來。

指尖送到寧培言身前,邢暮安靜等待着,戒指被套到無名指上時,在第一個指節時,男人停住動作。

“不行。”立刻有研究人員反駁,“目前還沒有alpha接受過這種針劑,在實驗結果沒出來之前,你不能接受針劑。”

邢暮看着寧培言的模樣,起身去廚房準備晚飯,他本身就夠緊張了,她要是一直在旁邊看着,怕是連話都不會說了。

Omega似乎都喜歡這種浪漫且虛幻的東西,這代表着愛意。

看着寧培言對小桃的溫柔模樣,邢暮不動聲色收回目光,将視線放在男人肚子上。她和寧培言的女兒也快出生了,到時候會像誰多一些呢。

很好看的婚戒,中間鑲嵌的紅色晶石正是他送邢暮那個,雖然他完全不知道女人什麽時候做的婚戒。

“你要回軍部是嗎?”趙醫生忽然問。

結婚畢竟是大事,邢暮回來就告訴了父親和姑姑,還有一衆好友。安林公爵那邊戰況吃緊,并沒有時間回複她的消息,倒是南念第一個來了消息。

下一瞬,寧培言垂頭,在她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唇瓣溫熱,貼在冰涼的金屬與她的肌膚上。

離預産期愈近,檢查也跟的愈緊,醫院許多科室都聽過他肚子裏是個高血顯嬰兒的事,經常有人來看寧培言的産檢資料學習。

女人挑了挑眉,“你什麽時候備的糖?”

寧培言照例去做檢查,而趙醫生則和邢暮上了頂樓。

邢暮驚訝瞪大眼眸,只見寧培言擡眸,被淚水濡濕的睫毛顫顫發抖,他聲音略帶沙啞,卻還是認真解釋。

軍婚不同于普通婚姻,感情破裂便可以協議離婚。只要alpha軍銜越高,婚內一切權利,都優先alpha抉擇,包括是否同意離婚,與孩子的撫養權給誰,這是帝國給有軍功的alpha優待。

至少不會讓邢暮在戰場上陷入精神枯竭,那對alpha來說是致命的。

當然,這事不能在寧培言身前說,孕後期的Omega應該時刻保持輕松愉悅的心情。

在從醫院離開後,寧培言垂眸沉默良久,邢暮以為他在擔心住院的事,想了想還是出聲安慰。

“別擔心,住院也省得後期往醫院跑,我陪着你呢。”

男人點了點頭,可他還在糾結一件事。

在深吸了口氣後,寧培言看向她,含糊其辭的問,“小暮,你回來那天……我是在做夢,還是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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