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雨下的實在太大,陸仁的家又住在一個小巷子裏,離學校又遠路又繞。那邊排水系統本來就糟糕,連絲絲小雨都能積水,更別提今日這樣恐怖的陣仗。到家的時候,兩個人的衣服幾乎已經完全濕透了。
“你不是說很近的嗎?”謝知感到有些好笑,“我不拉着你,你就真打算自己一個人跑回來?”
他淋了那麽多雨,倒是也沒有生氣,反而笑的開心的不行,仿佛這是什麽非常有意思的事情。這對方和平日裏表現出來的那種頤指氣使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謝知笑着笑着,忍不住又自己打了個噴嚏。
“我去給你拿毛巾。”眼見着謊言被戳穿,陸仁的耳朵紅透了。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跑進去浴室裏又,從櫃子裏翻出來一根沒有拆封過的幹淨毛巾。陸仁遞到謝知手裏,非常生硬的轉移話題,“你先擦擦,小心別感冒了。”
“謝謝。”謝知于是很乖的接過去,往臉上胡亂抹了一遍。
他濕軟的頭發乖巧的貼在臉側,毛巾有些粗糙的表面将他的鼻尖蹭的紅紅的,像是可憐兮兮的小狗。淋了雨後,少年的皮膚更加白了,好像碰一下就會碎掉。陸仁只看了一眼,就跟被燙到一樣迅速移開了視線。
——他沒有想到,對方所說的“一起回去”,居然是真的和自己一起回到家裏。
半個小時前,謝知同他撐着傘一起走出校門。陸仁本以為送對方到這裏就該分別,可少年卻突然躲到了自己身後。他說他的家人今天都不在,非常害怕,能不能先去自己家裏借住一晚。陸仁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理智告訴自己,他應該打電話向對方家裏人核實。可少年的手一挽上他的胳膊,陸仁卻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拒絕。
“你也擦擦呀。”謝知清亮的聲音一下子打斷了他的回憶,“你身上比我濕的還厲害,怎麽就光叫我擦呢?”
“哦,謝…謝謝……”陸仁接過去毛巾,卻見謝知不知何時已經湊到了自己身前。
被對方用這樣不設防的姿态盯着,他立刻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開臉去。又坐的離對方遠了些。
“我家裏人可能要晚點回來。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先去我房間裏休息一下。一會兒吃飯了我叫你。”
天色已晚,陸母卻還沒有回來,不過好在陸仁早已經習慣了。他們家是單親家庭,因此母親工作總是很忙。為了不給家裏添亂,他早早便學會了做飯,自己照顧自己。
不過今天對方回來的似乎格外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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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謝知煮了姜糖水喝下,又督促對方換衣服,把頭發吹幹。在那之後,他讓少年先在自己房間裏休息,自己進廚房準備晚飯去了。
“如果有人給你打電話,你一定要說不知道我在哪兒。”喝下姜茶的謝知臉還是紅紅的,并且不斷重複着類似的話語,看上去有些迷糊。陸仁只好先答應下來,少年這才消停。
“好,好,我知道了。不過你真的不要緊嗎?要不要先吃點藥。”
他不放心的又摸了摸對方的額頭,總感覺有些燙。可謝知卻說什麽也不肯吃藥。
“我就只是有點累了,才沒有生病呢。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放心,我不會睡過去的!就只閉一會兒眼睛……”
離開之前,謝知抓着他的袖子這樣承諾。可等晚飯做好後,陸仁再推開房門,卻發現對方早已呼吸平穩,抱着枕頭,睡的很恬靜。
睡夢中的少年臉蛋紅撲撲的,上面覆蓋着一層小絨毛,在月色的映襯下顯得更加可愛。對方的表情安靜乖巧到叫人不忍打擾。陸仁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并沒有叫醒對方。
陸仁回到客廳,卻發現母親依舊沒有回來。他看了眼挂鐘,不免有些感到奇怪。這個時候,門突然被人敲響了,陸仁于是理所當然的以為是母親。他走過去打開房門,可出現在他面前的,卻是另一個叫他意想不到的人。
“又見面了,同學。”
是樓道裏昏暗到極點的光線也掩蓋不住的精致面容。紅傘下的男人眉眼彎彎,對他笑的親切。
……
十分鐘後,陸仁之前給謝知所煮的那壺姜茶便到了林如許手裏。對方漂亮的手指繞着杯壁輕輕摩挲,笑看着他,喝茶的姿态十分優雅。看上去并非興師問罪,可這卻叫陸仁更緊張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謝知……不是,謝同學,他去哪裏了……”
陸仁雖記得謝知的囑咐,但他實在不擅長撒謊。更何況對面那位還是同學名義上的母親,自己的長輩。僅僅聊了兩句,他便開始被對方牽着鼻子走。
“你不用害怕。”
男人似乎看出來他的慌亂,“是知知叫你不要告訴我的吧?我們早上……确實發生了一些口角。不過沒關系,我剛才在電話裏都向他解釋清楚了。”
“知知告訴我,他是跟着你一起回了家。”
林如許說着,又輕抿了一口茶。他的談吐自然,眼裏的擔憂也不似作假。
陸仁到這裏已經信了七分——他們回來的晚,又恰逢暴雨,路上根本沒幾個人。若不是謝知親口所說,林如許确實是不可能找到這裏的。
“我是……很不稱職的母親吧。他不喜歡我也是理所當然。”
見他動搖,男人趁機轉移了話題。林如許扶着杯子的手微微顫抖,眼裏閃着淚光,看上去當真難過極了。
“您別這樣說。”陸仁哪見過這種場面,還以為對方真是要哭了,忙拿起桌上的紙巾遞過去,“我、我覺得……您已經做了很多了……謝知同學最近的進步也很大……您真的很了不起……”
“……謝謝。”
林如許臉上露出來苦笑,看上去是強壓下去了悲傷。他接過去紙巾,掩面回應,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我真的很欣慰,知知能有你這樣可靠的朋友。”
“自那位走後,知知的心理狀況就一直不太好。”
男人的話語中含着一切母親所具備的溫柔與隐忍,這叫人根本沒辦法拒絕。
“如果可以的話,能請你幫我留意一下嗎?雖然知知現在沒辦法接受我,但作為他唯一僅剩的家人,我沒法做到不擔心。”
“無論什麽報酬,我都可以給你。”
男人說話時的表情楚楚動人。明明是懇求的話語,可陸仁總感覺,隐隐有什麽地方不對。
林如許握着杯沿的手不知何時落在了桌上子。他輕輕叩擊着桌面。晦暗的燈光下,男人望向自己的眼睛亮的驚人。
“就像……我們上次說的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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