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第46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陸栩生恐程亦安這邊需要他, 昨夜提前去了宣府,趕在天黑之前進了城,一回來便見裘青跪在書房後面的小院子。
小院子後頭矗着一座長廳, 是陸栩生待客之地, 而長廳後便是一角門, 從此處通往寧濟堂。
程亦安被如蘭拉着出來寧濟堂, 立在長廳的廊柱旁,望着那邊院子裏的主仆。
陸栩生立在書房後廊臺階, 見裘青耷拉着腦袋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就很來氣,
“怎麽?你連個崔函都料理不了?”
“不是...”裘青苦着臉, 瞟了一眼陸栩生冷峻的臉色, 有些不敢說。
“說, 什麽事?”陸栩生負手問道,
在外頭無法無天的裘青,到了他跟前跟個龜孫子似的, 懊惱将事情一說,旋即低下頭認命挨責。
陸栩生氣出笑聲, 後槽牙有松動的跡象,
“你折他一條腿不成?非得髒夫人的眼?”
裘青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程亦安見狀, 裹着披風快步過來,替他申辯,“你別怪他, 是我讓他做的...”
陸栩生不看程亦安,冷着臉道,“晚風涼,你回去,別凍着, 這裏的事跟你無關。”
他不信程亦安讓裘青脫人褲子,一定是裘青痞性犯了捉弄人捉弄過頭。
那崔函什麽玩意兒,也配讓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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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栩生不是不認識崔函,崔函那德性跟範玉林是一挂的,他最不喜歡這些小白臉。
程亦安可不能讓裘青吃挂落,又往前一步。
“陸栩生你不講道理是嗎?”
見主母離得近,裘青連忙往後退了幾步,跪到林子裏去了。
至于範玉林三字,裘青明智得沒提,這是少爺夫婦自己的事,他不會蠢到瞎摻和。
陸栩生見程亦安鐵了心給裘青撐腰,蹙緊了眉心,擺擺手示意裘青退下,一道眼神也把如蘭給逼退了,随後看着面前作怪的女人,
此時天色還未完全暗下,檐角已挂上一盞暈黃的風燈,綽綽約約的光芒被寒霜映染流淌在她面頰,她雙眼明亮,臉蛋兒吹彈可破,眼神盈盈的,說不出的勾人,陸栩生
想她很久了,二話不說打橫将她往懷裏一兜,摟着往後院去了。
程亦安羞惱地埋在他懷裏,拳頭直往他胸口招呼,那胸膛硬邦邦的,打得她手疼,只得順勢攀上他脖頸,氣哼哼不說話。
陸栩生将她抱入寧濟堂,一路李嬷嬷等人均垂首侍立不敢吭聲。
越進東次間,将人放在炕床上。
陸栩生一身寒氣,起身往浴室折去,不多時沐浴出來,臉上已恢複平靜之色,程亦安目光追随着他,坐在炕床輕聲問他,
“崔函指不定會查到我身上,無妨吧?”
陸栩生在她對面落座,端着茶盞,深邃的目光在她面頰逡巡,慢騰騰啜了一口,
“怕甚?你只要不行刺陛下,其他的事我都兜得住。”
嫁給陸栩生就是這一處好,這男人偉岸可靠。
程亦安倚着炕床小案托腮笑了笑,認真望着他,“告訴你一件事。”
陸栩生又押了一口茶,覺得她神色有異,“說。”
“你猜我今日還揍了誰?”
陸栩生有不妙的預感,茶盞擱下來,問道,“誰?”
“範玉林。”
他最不想聽到的三個字從那飽滿的菱嘴裏飄出來,陸栩生臉上的情緒終于收得幹淨,不知哪家的幼童買了炮仗,提前預祝新年,冷寂的夜空中忽然膨出幾聲炮響,昏暗的天空被映得發亮。
卻照不亮陸栩生眼底的幽沉。
“他做了什麽?”他很平靜問。
程亦安眨眼道,“他跟蹤我呀,我讓裘青教訓了他一頓。”
“哼....”陸栩生臉上是不解氣的表情,“便宜他了。”卻又很滿意程亦安的态度。
程亦安剛答應他往後不再提這個人,這厮竟然悄無聲息回京來膈應他。
也成,等他很久了,總算露了面。
陸栩生沒揪着這一處話題,問程亦安道,“擺膳嗎?”他快馬回京,早餓了。
程亦安往明間指了指,“咱們去外頭吃吧。”
屋子裏的長桌小案均堆滿了九九消寒圖,隆冬時節,府上的丫鬟婆子都開始預備起來。
今日臘八節,宮裏賜了粥食,李嬷嬷給二人各分一碗,又上了菜肴,夫妻倆無聲用完晚膳,喝茶時,陸栩生一直沒說話,臉色也不大好看,可見還因這樁事耿耿于懷,見程亦安始終盯着他瞧,眼底帶着不放心,他方寬撫一句,
“崔函與範玉林的事,你別放在心上,我會料理。”
正這麽說着,明嫂子打外頭行來,恭恭敬敬立在門口請了安,方進來禀道,
“二奶奶,程家方才遞了消息來,家主吩咐姑爺領着您得空去一趟程家,說是有話要問。”
程明昱從不幹涉小夫妻之間的事,今日突然喚他們過去,必定是要事。
左右時辰還早,陸栩生便帶着程亦安登車趕往程家。
夜涼不欲驚動程家其他人,老仆等在程家巷口,引着二人從程明昱慣常出入的小門進了他的書房。
程亦安帶着兜帽,被陸栩生牽着只露出一雙黑幽幽的眼眸,陸栩生不懼冷,身上只一件長袍子,進了屋,程亦安方掀去兜帽,沖程明昱露出笑,
“爹爹....”
程明昱聽到消息,從琴房回來,來到書房主位坐着,深深看了女兒一眼,指了指對面的圈椅,讓二人落座。
夫妻倆行了一禮挨着坐一處,陸栩生便問,“岳丈深夜傳喚,有何要事?”
程明昱目光在小夫妻二人身上掃了一圈,頭疼問道,“你們倆怎麽跟崔函對上了?”
來的路上,夫妻倆便猜到了程明昱的意圖,商量過說辭。
陸栩生替程亦安開口,“說來岳父可能不知,此事也是我母親偶然得曉,告訴了我,我方轉告亦安,早在您當年從北齊歸來,那崔函之母李氏便有意跟程家結親,不料被鄭家搶了先,那李氏似乎含怨在心,嫁去崔家生了崔函後,便比着您處處要求崔函....”
細節不必多言,程明昱已然猜到所有緣故,錯愕一瞬,愣了許久。
說來說去,他差點害了程亦喬。
“安安為何不告訴爹爹?”
程亦安嘟着嘴回,“女兒也是馬球賽前一日方知曉,那時告訴您已來不及了,再說,我看那崔函可惡,必定是對二姐懷不軌之心,一時惱恨便捉弄了他,必讓他再也沒臉來程家提親。”
雖然法子有些滑稽,效果卻确實不錯。
不過程明昱也不是這麽好糊弄的,他眼風掃向陸栩生,
“那你母親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王夫人能曉得的消息,沒道理他一點風聲也沒聽到。
陸栩生早預備着他這麽問,深慮道,
“岳丈,不瞞您說,我在王家也有些眼線,實話告訴您,崔家已暗中與王家勾結,瞧着動靜像是要對程家不利,為了鞏固這一層關系,他們有聯姻的打算。”
“王家人這些年不在京城,便将物色人選的事交給我母親,我母親私下與崔家一位夫人來往密切,說是那李氏不甚露了端倪,被她發覺,後來與我母親攀談露了一嘴。”
“而且崔函今年二十又四,旁人在他這個年紀早有了孩兒,他卻遲遲不訂婚,為的什麽?我怕他是在盯着程家女。”
雖然程明昱對陸栩生消息來源依然存疑,卻不影響他加強對崔家的防備,如果崔函母親真有偏執之念,那麽這個崔函明知緣故還要來程家提親,私下定包藏禍心。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崔家的事算是問清楚了。
“至于那範玉林....”程明昱淡淡掀起眼皮看着陸栩生,他猜到這個事瞞不住陸栩生,他倒是要看陸栩生什麽态度,
陸栩生心下苦笑,程明昱還擔心他誤會程亦安,他這裏卻怕程亦安跟他攀舊賬,遂正色回,
“範玉林這個人我清楚,他觊觎安安,不懷好意,我不會放過他。”
程明昱聽他這麽說,就放心了,搖頭道,“崔函與範玉林之事,交給為父處置,你們不必再管。”
陸栩生愣了愣,旋即笑道,“不必吧,這崔函和範玉林保不準會沖安安而來,還是女婿來應對。”
陸栩生其實就是想親自料理範玉林,畢竟他與範玉林是“積怨已久”,“再說了,您老也別事事攔在前頭,不給小婿一點表現的機會。”
程明昱太能幹,讓他這個丈夫毫無用武之地,程亦安靠他這個爹就完了。
程明昱皺着眉道,
“這不過兩個跳梁小醜,何須你費心?你還有要務在身,開春元宵節後便要只身南下,還是得以大局為重,江南豪族才是你的戰場。”
程明昱畢竟高瞻遠矚,不能因為一些宵小耽誤朝局。
程亦安也不希望陸栩生被範玉林牽動情緒,便牽了牽他衣角。
也是怪了,如今只要程亦安牽他衣角,眼巴巴望着他,他就沒了轍。
罷了,那範玉林就在京城,還能少了教訓他的機會?
陸栩生應下來,“那就有勞岳丈。”
夜深,程明昱沒有留他們,只在他們臨走前,輕輕點了點程亦安腦門,
“下回再有事預先知會爹爹一聲,可別糊裏糊塗就幹了。”
小女兒明明是三個女兒當中最乖巧的一個,生得也纖巧一些,卻總能幹出驚天動地的事來,程明昱現在對着她是一萬個不放心。
偏生陸栩生不攔着,還處處縱着她。
這讓程明昱更頭疼。
程亦安咧嘴一笑,
“知道了爹爹...”
心裏卻沒把這事當回事。
回了陸家,程亦安回後院,陸栩生去了書房,程明昱不叫他管,陸栩生不可能真的不管,前世範玉林那首詞弄得滿城風雨,陸栩生擔心他故技重施,方才不好提醒程明昱,這會兒便交待裘青,
“你派幾人盯着範玉林和崔函,防着他們對夫人做下三濫的勾當。”
裘青摩拳擦掌,“少将軍放心,收拾兩個雜碎,交給我。”
想着近來陸栩生早出晚歸,指不定找不到人,裘青跟在他身後問,“對了,若是您不在,怎麽辦,我請誰示下?”
程亦安畢竟是位姑
娘,這種事不好污她的耳,陸栩生道,“便宜行事。”
他拿着挂在屏風處的大氅,準備往後院去,立在門口燈芒下,忽然朝裘青詭異一笑,
“用你擅長的手段。”
裘青立即心領神會,痛快應道,“好嘞!”
程亦安回來擦過身子便鑽入了被窩,陸栩生不在時如蘭會将暖爐子擱在被褥裏給程亦安暖被,程亦安躺進去,如蘭替她掖好被角,
“那裘護衛還有兩刷子,幾顆彈丸便弄得崔函下不來臺。”
程亦安往外側躺望着她,“軍營裏的男人,混到校尉之職出來,手裏不可能沒點本事,其實以他的本事在咱們府上是屈居了,他若是去邊關,少說也能做到衛所的中郎将。”
如蘭哼聲道,“姑娘也別太瞧得起他,奴婢看他一肚子壞水,哪個将士願意服他管教。”
程亦安聞言眯起笑眼,“他怎麽得罪你了?”
如蘭臉一紅,“哪裏,他沒有得罪奴婢,是奴婢見不慣他的痞樣。”
程亦安看得出來如蘭對裘青有些上心了,就不知道那裘青喜不喜歡如蘭,目光在她面頰發髻掃了一眼,小丫頭梳着雙丫髻,嫩生生的面孔,打扮很素淨,
“給你那套金頭飾呢,怎麽不用?”
如蘭不知她為何提起這茬,“奴婢畢竟是奴婢,用金飾便是逾矩,您賞給奴婢,奴婢只能收着,平日還是用銀飾的好。”
程亦安恁道,“話雖如此,可咱們每回出門赴宴,那些富貴人家的丫鬟哪個不穿金戴銀,手上挂滿玉镯的,你也不必拘虛禮,反而讓旁人小看了咱們陸家,去耳房,将我那個三層匣子拿過來,我給你和如蕙各人再挑幾件珠寶。”
如蘭拗不過她就去了。
程亦安乏了倚着引枕有些打瞌睡,忍不住往內挪了挪,忽然間脖頸處一股炙熱逼來,那雙手已輕車熟路在她身上游離,程亦安身子倏忽一緊,他所到之處酥酥癢癢,身心俱顫,
“你.....”
從她吃藥開始,陸栩生便沒碰過她,方才掀簾進拔步床,瞧見她雪白的一截脖頸浸在暈黃的燈芒裏,如軟玉生香,便忍不住了,他呼吸時深時淺,舌尖從脖頸往她下颚方向移,程亦安經受不住泛着哆嗦,念及如蘭還在耳房,忍不住擡起手想去推他。
可惜她纖細的胳膊一擡,便給了他機會侵入,頓時寬掌游移過來,整個覆住她,舌尖往上叼住她耳珠,一下深一下淺地弄她。
一陣戰栗傳來,程亦安險些呼出聲,循着間隙,柔柔弱弱擠出澀腔,
“如蘭還在裏頭....”
陸栩生并未停下來,一手插入她發心,衣領被他扯開兩道紐扣,露出後背一截瑩玉雪膚,這時,隔壁耳房傳來如蘭懊惱的嗓音,
“姑娘,奴婢沒瞧見三層匣子,您是不是記錯了,這裏只有個兩層匣子...”
程亦安本想說就是那個兩層匣子,可惜陸栩生将她整個摁在枕褥間,仿佛偷情般刺激,舌尖往下深入蝴蝶骨,程亦安只覺心尖恍若有螞蟻爬過,膝蓋扣得極緊,整個人蜷縮在一處。
身後腳步聲傳來。
陸栩生這才松開她,一個轉身,人已氣定神閑坐在床頭看書。
程亦安脫離桎梏深深閉了閉眼。
如蘭捧着首飾匣子出來,卻見程亦安裹着件袍子從拔步床挪了出來,綿密的烏發随意披在雙肩,神色略有些不自在,悻悻朝她招手,“拿來我瞧一瞧...”
如蘭快步上前,餘光瞥到男主人坐在拔步床內,心下已了然,慌忙垂下頭。
程亦安也沒心思細挑,“你跟如蕙分了吧...”
如蘭當然不敢領受,卻也曉得不是推搡之時,捧着匣子迅速退下了。
程亦安扭身過來看着那始作俑者,兇神惡煞般瞪他,
“不許有下次。”氣息還未完全平複,柔軟的腔調,聽着更像是撒嬌。
那畢竟是她的大丫鬟,她素日持重,不忍叫丫鬟們尴尬。
床榻上的男人,閑閑地将手中書卷一扔,漆黑雙目慢慢移至她身上,眼神帶鈎好似在打量自己的獵物,修長手指往身側的床榻一拍,
“上來。”
言簡意赅。
她平日那發髻梳得一絲不茍,總是以端莊溫婉示人,眼前青絲悉數傾瀉,襯得黑眸如墨,嬌靥絕豔無比,
程亦安眼底嗔嗔怪怪,眼神如絲,裝作不解其意慢吞吞挪過來,“你過去也沒這般不尊重....”
話未說完,
挺拔的身子突然罩下,将她攔腰一抱箍在懷裏,溫熱唇瓣埋入她脖頸肆意侵掠,身子也順勢擠進她膝蓋,很痛快地給她。
這一日夜,天晴,上弦月悄悄爬上樹梢,風越發地涼。
除夕将近,坊不閉戶,各處依然燈火通明。
有人在歡歌宴飲,有人翻牆夜行,旅居四境的達官貴人或商旅趕在除夕前回京,這會兒趁着臘八節歡欣鼓舞投入燈市的喧嚣中。
崔函可以想象這一夜自己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他急于掩蓋住這場風波,讓底下人連夜動手。
崔函的密探果然在範府附近打聽到範玉林給程亦安寫的那首相思詩,那一卷詩詞也落入崔家人手,很好,這便是鐵證,只消趁夜傳出各大酒樓茶樓,翌日消息必定不胫而走,屆時就有好戲看了。
崔函坐在私邸的書房,張望蒼茫的夜色滿眼放光般等待。
心腹侍衛派出去十多人,十多人外更有崔家雇傭的暗樁。
一夜便可跑遍全城。
母親那邊已遣人遞了消息來,讓他回府,等等,再等等,等一些好消息傳來,他回府也可給母親交待....
套着玉扳指的修長手指輕輕扣在圈椅扶手,掌心已滲出細微的汗。
大約兩刻鐘過去,有人告訴他,拿到了範玉林寫給程亦安的詩,崔函笑了,腦海劃過程亦安那張臉,比起她姐姐,生得可真是國色天香,夠味。
陸栩生那等硬心腸的男人,怎配擁有這樣的尤物。
崔函深深閉上眼,修長的脊背往後靠在圈椅,薄薄的皮肉浮現些許青色,久久壓抑的躁欲也漸漸游走在四肢五骸。
就在這時,屋頂突然發出破瓦的嘭聲,崔函猛地直起身,往上瞅了一眼,下一瞬,一具身子忽然從前方的檐下滾落,直挺挺掉落在地。
守夜的小厮連忙撲過去,翻開那具身子,一看臉龐無比熟悉頓時大驚失色,跌跌撞撞往屋裏退來,
“少主,不好了,不好了,荀十三死了!”
荀十三是崔函麾下高手,這次事件的主令人之一。
崔函臉色如鐵板般僵硬,奪門而出沖去廊前,便看到方才還言笑晏晏的侍衛此刻只剩一具冷冰冰的屍身。
誰幹的?
陸栩生?
還是程明昱?
接下來,一具,兩具,越來越多的屍身堆在崔函私邸前,院子裏注滿了血腥氣,四下護衛瞧見了,一個個面露驚駭。
崔函一襲寬袍,墨發如潑,立在廳前,冷眼注視着那些屍身。
十五人,整整十五人。
真是好手段。
“齊老六,你領着五人再去接應!”
他不信這個邪。
底下護衛你看我我看你,忠心的操守猶存,二話不說又往外奔去。
可惜出去多少人,就給扔回來多少人。
對方高手盡出,已封住了私邸的出路。
崔函從未被逼得這樣慘。
“去,全部給我壓上去!”
他雙目浸滿血腥,繡袍亂舞,幾乎是暴戾到了極致。
可惜餘下的人面對越積越高的屍身,目露惶恐,求生的本能迫使他們跪下來,
“少主,收手吧,再這樣下去,您手中精銳将損失殆盡。”
崔函身子劇烈一震,眼底的戾氣漸漸沉凝如寒冰,不再吭聲。
同一時刻的範家。
範玉林派出去那名心腹小厮的屍身,
被程家護衛毫不留情扔在範玉林父親的書房前。
範家畢竟不是崔家,別說護衛,就是家丁都沒幾個,瞧見這個陣仗,均吓破了膽。
“這是怎麽回事?”
範父癱在圈椅裏,看着面無血色的二兒子怒問。
範玉林注視着那具屍身,雙目失了神采,這是陪伴了他整整二十年的人哪,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沒了。
沒了....
那人穿着程家護衛服飾,連一點遮掩的意思也沒有。
程明昱這是明目張膽敲打範玉林,再犯,小心阖府的命。
範母和範父并範家長子拉扯着範玉林,
“你到底做了什麽得罪了程家?你是不要命了嗎?”
範玉林被他們扯得搖搖晃晃,沉默不語。
裘青奉命連夜部署暗探去範府和崔府,發現範府有動靜,迅速趕到現場,結果就瞧見程家兩名護衛提着個屍身扔去了範府,不僅如此,連着範家外的路也被封了。
裘青從屋梁跳下,拽住其中一人胳膊問,“兄弟,我陸家的,這是怎麽回事?”
裘青跟着程亦安回過幾趟程家,護衛認識他,解釋道,
“範玉林這個混賬,寫了一首詩,有觊觎我們三小姐之嫌,而那崔家人欲拿着這首詩做文章,敗壞三小姐的名聲,我等奉家主之命,給他們教訓。”
裘青聞言氣得火冒八丈,
“好大的狗膽!”
“詩何在,讓我瞧一瞧!”
那護衛四下掏了掏,終于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宣紙給裘青,
裘青拿着退回暗處,從兜裏掏出一種軍營常用的火折,擦出亮芒,他飛快掃了一眼。
“他娘娘的,什麽這不見那不見的,讓你見鬼去吧。”
程明昱意在雷厲風行,以鐵血手腕将此事鎮壓下去,
但裘青覺得還不解氣。
兩個小兔崽子撞在你裘爺爺手裏,不剝了你們的皮算我輸。
很快裘青依葫蘆畫瓢,着人将此詩謄抄幾十份,散去京城各大酒樓茶樓。
崔函這廂已經絕望了,将所有人手撤回,屍首處理幹淨,捏着眉心陷在圈椅一動不動。
他就這麽在圈椅裏坐到天亮,也不知什麽時辰了,大約是日上三竿,他渾渾噩噩揉了揉眼,張望窗外,這時,院外傳來心腹管事驚慌失措地駭叫,
“少主,出大事了....”
門口侍奉的小厮先一步沖出去,扶住那人問,“出什麽事了?”
“昨夜有人在大街小巷貼滿了範玉林寫得那首詩詞,坊間傳言那範玉林愛慕咱們少主,昨日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因愛生恨,故意陷害咱們少主,讓他當衆出洋相,逼他打消娶妻的念頭,還說咱們少主二十四了始終不曾議婚,是因着他有龍陽之好啊.....”
管事可以想象一旦夫人聽到這個消息,該是何等天崩地裂...
裏屋的崔函晃了晃,喉嚨血腥上湧。
範玉林昨夜一宿沒睡,着人妥帖安葬了小厮屍身,打發了其父母一百兩銀子,後合衣在塌上歇息,大約是巳時初刻,他父母忽然從外間闖進來,只見範母手拽一片宣紙,全身劇烈顫抖,含痛望着他,
“兒呀,你到底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遭來這等禍事。”
範母羞憤欲死,将那張宣紙扔他臉上,撲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你瞧瞧,坊間傳言你好男風,此事已傳得人盡皆知,往後去哪給你說親去呀....不,不對,別說說親,就是咱們範家都沒臉見人了....”
“回益州吧,回益州吧。”
範父只覺臉面丢盡,跌跌撞撞出門而去,一個不留神,一頭栽在地上昏死過去。
範母聽得撲通一聲,心抖了下,顧不上責備範玉林,又沖出去攙扶丈夫,“來人哪,快去請大夫...”
這個哭,那個鬧的,整個範府頓時亂了套。
範玉林在這一片混亂中,深深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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