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1)

傳說在那被薔薇與荊棘環繞的古堡裏,沉睡着一位公主。她有着令人驚嘆的花容月貌,眼眸如晨星,嬌唇若花瓣,還坐擁富可敵國的寶藏。年年都有許多人向那密林深處探尋,可誰也沒能喚醒那位公主。

又是一年冬天。身為長壽的吸血鬼獵人家族的一員,韓文清已經獵殺了九十九只吸血鬼,還差一只就可以獲得四芒星勳章了。此番出行,他便想要去一探睡美人的秘密。

當韓文清駕着烈馬、揮劍斬開荊棘之路以後,他終于抵達了睡美人的古堡。這是一座非常古典的城堡,高聳的屋頂與雕花的回廊,還有一圈一圈層層環繞着的花園,都彰顯着貴族氣息——不過花園裏種的卻全都是番茄樹。

踩着積雪,韓文清的靴子聲在靜谧的古堡周圍回響。此時已經是深夜了,但韓文清卻依舊朝裏面走去,沿着長廊靠近了那唯一一間亮着燭火的卧室。卧室門上還不歪不斜地挂了塊牌子,寫着“張新傑”三個字。

韓文清走到門口,裏面裝飾得很古典,各色家具都有着繁複精致的花紋。房間中央是一張很大的床,兩邊是高到天花板的巨型書架,堆滿了裝幀精美的書籍。壁爐裏正燒着火,不知道是什麽燃料,屋子裏暖和得像初秋,還一點煙味都沒有。

而床邊正坐着一位年輕人,他已經放下了手裏的書,端端正正地擺在旁邊的小桌上,眼鏡也取了下來。他看着分外白皙,神情淡然,銀色短發在燭光裏熠熠生輝。他見到韓文清進來也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離我的睡覺時間還有2分37秒。有話就快點說。”

咦?說好的睡美人呢?眼前這是什麽情況?

韓文清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請問你一百年前,掉的是這個金錢包還是這個銀錢包?”

那個年輕人突然就笑了起來:“發現我不是公主以後沒有立刻逃跑的,你是第一個。”

韓文清也撇了撇嘴:“見到我之後沒往我手裏塞錢包的,你也是第一個。”

年輕人笑了笑:“我叫張新傑。”

“韓文清。”

兩人對視了數十秒,卻絲毫沒有劍拔弩張的氣勢,反而像是老友見面。

那不知名的熟悉感,就好像來自靈魂深處的烙印一樣。

“夜深露重,積雪不淺。不介意的話就姑且擠一下吧。”張新傑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客氣地往裏面挪去,伸手拍了拍身邊的床榻,“浴室在走廊盡頭。晚安。”說完他就直挺挺地躺下了,蓋好被子以後一動不動,簡直如雕塑一般。

如果到現在韓文清還沒起疑心的話,那就愧為一個吸血鬼獵人了。獨自一人居住在這巨大的古堡裏,臉色又這麽白,還種植了這麽多番茄樹,多半是吸血鬼了,還是隐居的吸血鬼,因為那外圍的荊棘看起來很久都沒有人出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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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吸血鬼不應該是喜歡夜晚活動嗎?這家夥不但準點睡覺,還不怕光和熱,真是有些奇怪了。但這種一見如故的感覺,卻讓韓文清頭一次猶豫了——這個年輕人和他以往見到的面目猙獰、兇殘嗜血的吸血鬼完全不同。萬一他是一只不殺生的吸血鬼,自己是不是可以放他一馬?

浴室裏的冷水也沒能讓韓文清冷靜下來,最終,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在張新傑身邊躺下了,雖然兩人隔着得有一米遠,而且韓文清也沒去拽他的被子,只是和衣而卧,但終究算是“同床共枕”了吧?就算是在追捕吸血鬼的途中要風餐露宿,韓文清也從沒和別人這麽親密過。

燭火熄滅了,韓文清卻還在盯着張新傑的側臉。如果是人類的話,大概是個教堂裏面的見習神父吧。冷靜,從容,一絲不茍,甚至一點點黑暗面都感覺不到。

這樣的張新傑,會是吸血鬼嗎?

第二天清晨,當張新傑在七點鐘準時醒來時,韓文清已經不見了,可他卻聞到了久違的熱食的香氣。走到餐廳,韓文清已經擺好了早餐,似乎是用他帶的幹糧和牛排做的。

看到韓文清的圍裙被肌肉撐得那麽緊實,張新傑的瞳孔微微一滞。

“不知道你的口味,就随意做了點。”韓文清卻是一點沒見外地遞給他餐具,接着坐了下來。

“沒關系,我不挑食。”張新傑點點頭,卻是把牛排扒拉得更端端正正以後才開始優雅地吃了起來。

韓文清的餐叉在牛排上豪邁地劃了一道,卻沒有叉起來,而是望向了張新傑:“你……”

“食不言寝不語,抱歉。”張新傑非常客氣地打斷了他。

韓文清不禁眉角一抽。他沉默地大口吃完了就在那兒瞅着張新傑,可張新傑絲毫沒有被影響的樣子,足足吃了半個小時。

“說吧。你不是有什麽要問我的嗎?”張新傑用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才開口道。

結果韓文清居然把“你是吸血鬼嗎”這句話又給吞了回去:“不介意我多住幾天?”

“看來你想過幾天再問?也行。”張新傑微微一笑。

兩人一副心照不宣的樣子,開始聊起了別的,結果意外地很投機——從天文到地理,從魔法到巫術,從妖獸到精靈,從議會改革到教堂擴張,張新傑都說得頭頭是道,讓韓文清深感遇到了知己。

第三天的晚飯後,韓文清依然沒有動身離開的意思,還纏着張新傑聊了許久,張新傑終于忍不住提出了異議:“你該走了。”

“我走了,你怎麽辦?”韓文清卻悠然自得地端坐着。

“勉強再熬一年也罷。”張新傑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卻不自覺地握緊了。

“本來你到冬天就沒什麽食物了,還要硬撐?”韓文清的目光向屋外積雪壓滿枝頭的番茄樹意有所指地投過去。

冬天啊,吸血鬼沒辦法靠番茄汁将就呢。不過喝一頓撐半年的吸血鬼也是夠慘。

“那難道我就要在你手裏自尋死路麽,獵人先生?”張新傑也笑了,眉頭卻緊了緊。

“如果你是品種特別的,或許我能網開一面。”韓文清站了起來,一股壓迫感頓時散發到了整個餐廳。

張新傑無奈地擡起眼望着他:“我确實是變異的品種,不怕光不怕熱,甚至連魔法能力都是治愈術。‘睡美人’的傳說也是我放出去的風聲。每年冬天都會有一群人穿過荊棘來找我,但通常只有一個人能成功,我也就是喝他一點血就放他走,從不曾殺生。”

“可外面從來都沒有人辟謠。”韓文清沉聲說。

張新傑愣了愣,不禁嘆息道:“真是人心險惡啊。”

為了讓別人也受到自己受過的痛苦,所以那些人都選擇了隐瞞嗎?

張新傑突然神情微變:“糟糕,你比往年早來了三天,看來荊棘被破壞得很嚴重啊……”

話音未落,韓文清卻消失了。沒片刻功夫,他又回來了,手上、胳膊上鮮血淋漓,甚至還沾着泥點與雪水:“好了,現在你不用擔心有無辜的人誤入這裏了。”

張新傑望着他,欲言又止。

恰在此時,鐘聲敲響了九下。張新傑身子一顫,臉色更加蒼白,背後聳起兩道尖刃,很快就撐破了衣服,刷的展開成了一對翅膀,看着像烏鴉的翅膀,卻布滿了潔白的羽毛。張新傑踉踉跄跄地跌坐在了地上,卻忍不住擡頭看向了韓文清,随着他指尖一滴一滴落下的鮮血,張新傑忍不住喉結微動。

“既然你不殺生,那我也沒有獵殺你的理由。”韓文清卻突然挑挑眉,笑着把腰上兩把裝着銀子彈的手槍和鍍銀的長劍卸了下來,把脖子上的銀制十字架也扯了下來,甚至他胸前的銀色“獵人徽章”也都拆了下來,統統丢到了餐桌上。張新傑再也忍不住了,跌跌撞撞地走過來,抓住韓文清的手指就想放進嘴裏——韓文清卻迅速抽回了手,笑得有點狡黠:“都怪吸血鬼先生沒有提前告訴我,我還是先沐浴一下吧。卧室等我。”說完他就閃身出了餐廳,張新傑一貫從容的臉色都不禁有點破功,只得狠狠地咬咬唇,走向了卧室。

韓文清這家夥,看不出來還是個會開玩笑的!

沒多久韓文清就回來了,卻只在腰上系了條浴巾,胸膛、胳膊、小腿上的肌肉塊十分賞心悅目。張新傑看到韓文清就那樣從容地在床邊坐下,突然有點遲疑了。

“怎麽?你還想被餓死?”韓文清一副“壓根沒把自己當做食物”的樣子。

(拉燈3000)

明明我都一百多歲了好嗎?張新傑費力地擡起眼,冷眸瞅着他:“看來你是老手啊,這麽熟練。”

“呵。遇到你之前,我也是什麽都不會的。”韓文清卻是這般回答,一邊把他放進寬大的浴缸裏。

張新傑頓時一愣,咬了咬唇,沒再說話。他扭過頭看到架子上那個紫色瓶子,伸手就想摔了它。韓文清卻先他一步把瓶子給拿走了。

“你亂動什麽?我才是古堡的主人!”張新傑一百多年來都沒有這麽失态過。他掙紮着想起身,下身卻疼得他又跌坐了回去。

“你不是說你寂寞嗎?我就不走了。”韓文清笑着走過來,打開噴頭,開始細心地給他擦洗,然後給自己也沖淋了一番,這才裹上浴巾,把張新傑也裹了一層,抱起他穿過長廊,走向卧室。

“我自己能走。”張新傑擰了他一下,韓文清不為所動,“這又沒別人。”他輕柔地把張新傑放在沙發上,點上燭火,接着換上新床單鋪整齊,才把張新傑抱過去,給他擦幹頭發和身上的水珠,就好像在照顧一只毛茸茸的小動物一樣。張新傑十分別扭地接受着他的照顧,一邊思考着往年這個時候是怎麽過的。

吓到來訪者?然後打暈來訪者?在脖子上喝一頓再用治愈術救醒?再趕走來訪者?最後一個人混混沌沌地暈倒在長廊上一整個晚上?——每次他使用治愈術以後,都會陷入沉睡,沉睡的時長則與他耗費的精力有關。

每年冬天都充斥着饑餓與寒冷。作為一只奇怪的吸血鬼,每到這一天他卻只能祈禱着會有人因為“睡美人”的傳說而穿越荊棘來尋他,給他能撐過這個冬天的“口糧”。

這座古堡好空曠啊,從他記事起就住在這裏。沒有族人教他怎麽做一只合格的吸血鬼。作為一個變異的品種——大概是白化病?他也不知道,總之族人在驅逐他之後給了他這麽一個住處已經夠仁慈了。他每天的生活就是讀書,照料薔薇,配制番茄樹的營養液,日出日落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可他從來沒有出過這座古堡。

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的呢?

正想着,韓文清拿着一管膏藥走過來:“治淤傷的,将就用一下吧。”

吸血鬼一族的身體都是很強悍的,能深深劃破人類體表的刀片卻只能在他們身上留下一道淺痕——唯有韓文清打算抹藥的部位柔嫩得與人類不相上下。

“我有治愈術……”張新傑剛想下意識地推脫,可看到韓文清灼灼的目光,最終還是妥協地躺平了。清涼的藥膏抹在皮膚上,張新傑還能敏感地察覺到韓文清指尖的繭,輕微的摩擦在皮膚上留下淺淺的紅痕,張新傑也再次有紅暈攀上了耳尖,便下意識地想轉移話題:“外面的世界,很好玩嗎?”

韓文清輕輕擰上膏藥,笑着沖書架擡擡眉:“你在書裏看過的,我都帶你去看一遍,怎麽樣?”

張新傑還在遲疑要不要點頭,韓文清就已經吹熄了燭火。

鐘聲恰在此時敲響了十一下,張新傑在黑暗裏眨了眨眼,默默地攏上了被子,卻往韓文清那邊靠了靠,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把另一半被子空了出來。韓文清卻沒客氣地直接用力一扯被子,連帶着張新傑都滾到了他懷裏,頓時張新傑就覺得自己靠近了大火爐。他還要掙紮,卻怎麽都顯得在“裝模作樣”。

“別動,這樣暖和。”韓文清沒有直接說“你怕冷”之類的解釋,張新傑卻聽懂了。他默默地扭了扭身子,找了個舒服的角度。韓文清最後還在他的太陽穴吻了一下:“晚安。”

過了好久,張新傑才聽到自己非常不堅定的回答:“晚……晚安。”

結果張新傑一覺睡到了中午十二點,這讓他有點抓狂——上午打算看的書都還沒看呢。雖說确實精神狀态很好,可渾身酸痛得難受。

他踉踉跄跄地扶着牆走到餐廳,韓文清卻已經做好了牛排和煎餅,給他的那份還額外有一小杯微熱的鮮血。張新傑朝韓文清身上打量,果然在他的胳膊上看到了繃帶。

“我昨天已經喝過了。”張新傑坐下來,望着那杯鮮血,語氣淡淡地說。

“你是在期待我說,‘不喝就浪費了’嗎?”韓文清解下圍裙,眼裏閃過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張新傑一噎,沒有答話,默默提起杯子往牛排上倒,結果韓文清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手裏一抖,本來很完美的薄薄一層“醬”就這樣出現了不平整的地方:“你昨天喝的量,根本就不夠撐過這個冬天吧?”

“你的血太好喝。”張新傑頭也不擡地答了一句,十分認真地開始切牛排。

“你是怕不小心就喝起勁了,會讓我死掉?”韓文清卻不肯放過他。

張新傑手裏的叉子“叮”地敲在盤子上。他擡起頭,語氣冷冷地說:“吸血鬼獵人本來就血多,更何況是你。”

“不承認也沒關系。反正我會留下的。”韓文清也坐下來,開始吃起牛排。張新傑有點氣結地吃得飛快,居然搶在韓文清之前就吃完想走。

“等等,有東西要給你。”韓文清喊住了他。張新傑無奈地轉過身,定定地看着韓文清,卻見他解開上衣,露出胸膛,接着拿過長劍就在心髒處劃開了十字的傷口,舉起他的十字架貼了上去,一邊念起了咒語。鮮血奇跡般地紛紛朝十字架上湧去,銀色的十字架變成了暗紅色,随着咒語的結束,又漸漸恢複成了銀色,只不過十字架的中央浮現了小小的薔薇的圖案。

這咒語怎麽如此耳熟?張新傑不禁皺了皺眉。

韓文清伸手一抛,就把十字架丢給了他。張新傑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接住,卻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是銀器,可他并沒有被灼傷的感覺。

“這個你戴在身上,就可以靠近銀器了。只要不是出于刺穿你心髒目的而使用的銀器就都傷不了你了。”韓文清解釋道,“我在宮裏的藏書閣看到的咒語。”

張新傑握着那枚十字架,突然露出了促狹的笑容:“你就不怕我哪一天殺了你?”

“你不會。”韓文清卻是答得沒有半點猶豫。他望着張新傑的目光,就像洶湧奔過的河流,勢不可擋,卻悄無聲息。

張新傑愣了一下,終究還是走了過去,伸手按在了韓文清的胸口,銀光在他的指尖泛起,韓文清的傷口在飛快地消失。

“這一點,不嫌浪費?”韓文清指着胸口殘餘的一些血跡,笑得有些狡黠。

張新傑瞧着他的表情,忽然也笑了。他微微屈膝,低下頭去舔掉那些血跡,舌頭在韓文清的皮膚上打着轉兒——他突然很蓄意地舔了舔韓文清胸口的凸起,眼角餘光透露着一點幸災樂禍,下一秒卻被韓文清拎起來放到了一邊:“看來你昨晚很享受?這麽快就又想玩了?”

望着韓文清危險的目光,張新傑急忙後退了一步,面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吸血鬼不需要。”

“哦,是嗎?一個營養不良的吸血鬼?”韓文清嘴裏說着,手上已經利索地收拾起餐盤來,“以後每天給你一杯,不準再去喝別人的血了。”

“會上瘾的。”張新傑有點不可置信地小聲反駁道。

“你收拾點東西,下午就出發吧。帶你出去看看。”韓文清卻直接略過了這個話題,吩咐了下一件事。張新傑只覺得窒息得心髒都不跳動了一般,良久才點點頭走開,嘴角的淡淡弧度卻絲毫沒有掩飾。

要離開了!可以去看世界了!還有個不殺自己的獵人陪同!

張新傑腦海裏回蕩着這幾句話。他看了看手心裏的十字架,毅然決然地戴到了脖子上。涼絲絲的十字架靠在他的心髒部位,卻沒有絲毫的不适感。

韓文清,他難道就是上蒼派來拯救他的嗎?那若有若無的熟悉感實在是讓張新傑有點心如貓撓。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可以不孤單地活下去了。

張新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昨晚的荒唐事被他非常“理智”地放到了一邊——事發突然,情有可原。反正以後會小心的……可是韓文清會放過自己嗎?張新傑突然覺得臉有點發燙,急忙深呼吸了好幾次,繼續收拾起行李來。

當天下午,韓文清就帶着張新傑出發了。他抱住張新傑翻身上了馬,把他放在背後,囑咐他抱緊自己的腰,随即就一縱缰繩,沖出了荊棘叢林。古堡在身後漸漸模糊了,隐沒在積雪與叢林的密影中。張新傑把頭埋在韓文清寬大的鬥篷裏,耳邊刮過的呼呼風聲有些凄厲駭人,但聞着韓文清的氣息,張新傑卻十分心安。

韓文清果然信守承諾,每天都“喂養”着張新傑。只是出門在外不方便,通常是張新傑直接上牙啃。他有時候輕輕在韓文清指尖磕一個小口子,有時候在他的手肘上咬開傷口然後去舔流淌而下的鮮血,有時候在韓文清的鎖骨上吮吸……韓文清雖然每天晚上都抱着他睡覺,可再也沒有越矩的行為。

兩人一起走過了森林、翻越了高山、蹚過了河流,采過林間的蘑菇,看過黎明的日出,烤過鮮美的河魚……他們就如同普普通通的人類旅客一樣,在山水間跋涉。其間有幾次碰到過兇惡的吸血鬼,但都被韓文清打跑了。他們看到裹着毛毯烤火的張新傑,壓根沒意識到這是一只吸血鬼。

“你以後是都不殺吸血鬼了嗎?”張新傑突然問道。

“誰知道呢。”韓文清不置可否地笑着,把火堆上的野兔翻了個身。

四芒星勳章是吸血鬼獵人家族最崇高的象征。每一代年輕人裏最先獵殺一百只吸血鬼的便可以獲得這枚勳章,然後成為族長的繼任者,同時也是那個王國的儲君。

韓文清本來一心想獲得四芒星勳章,可現在他反悔了。他不想成為儲君,那就得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所以第100只吸血鬼,大概遙遙無期了吧。

兩人繼續前行,卻發現有個村子遭到了妖獸的襲擊。張新傑便手持十字架去為那些人療傷。

“你一定是哪個大教堂裏的神父吧。”人們感激不盡,打聽着張新傑究竟是哪個教堂的,打算去禱告一番,韓文清便出來解圍道:“他是傳教士,還沒有在教堂入職。”

人們便了然地點點頭,笑着目送他們離開。

坐在飛奔的馬上,張新傑輕輕扯了扯韓文清的鬥篷:“人類和吸血鬼,真的就沒有和平相處的?”

“這不是有我們嗎?”韓文清中氣十足的聲音在風雪裏顯得十分洪亮。

張新傑眼裏閃了閃,也笑了,伸手把韓文清抱得更緊了。

結果走了一座山的距離之後,兩人遇到了大批妖獸。

“情況有點複雜,你抓緊我!”韓文清口中喝到,一扯缰繩,馬頭朝另一個方向轉去。

“你就放手去殺吧,無論有多少傷,我都能給你救回來。”張新傑直起身,靠近他的耳邊說。

“那我的後背就交給你了!”韓文清拔出長劍,揮向四面八方襲來的妖獸。每當他身上出現了一個傷口,就會有銀光從他的後背游走過來,将傷口消弭于無形。

月升當空,兩人才逃到了安全地帶,韓文清勒住馬,卻發覺張新傑已經睡着了,雙手還死死攬着他的腰,怎麽都掰不開。最後韓文清就在馬上發呆了三天,直等到張新傑醒來才頂着黑眼圈下馬休息。

“不至于吧,我的力氣并不大啊……”張新傑知道自己确實“營養不良”,以韓文清的力氣怎麽可能掰不開,可他卻……望着靠在山壁上閉目冥神的韓文清,張新傑輕手輕腳地在他身邊坐下了,不知不覺又靠着他的肩頭睡了過去。

——于是最終的結果就是兩人被餓慘了,一口氣吃了十幾條烤魚、四只烤野雞和六只烤野兔。

“慢點吃,別噎着。”韓文清說着,把胳膊湊了過去,“喝兩口再吃吧。”

真沒想到,那麽淡定從容的張新傑,被餓慘了一樣會狼吞虎咽。

張新傑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就“咯嘣”一口,結果疼得腮幫子都歪了,不禁有點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韓文清。

“是我不好,這樣總行了吧?”韓文清說着,攬住他的後背一摁,兩人就臉對臉、唇貼唇了。韓文清的舌頭撬開了張新傑的牙縫,張新傑也沒嘴軟地立即咬住了他的舌頭,鐵鏽味在唇齒之間蔓延,可張新傑喝得差不多了才發現,自己才是那個被“掠奪”的。韓文清一直吻到他快要窒息才放手。

“不夠新鮮。”張新傑動作優雅地擦了擦嘴角,語氣略帶挑釁,韓文清卻不慌不忙地拍拍自己的大腿:“想繼續喝的話,我也不介意。”

張新傑的臉上頓時飄起了可疑的紅暈。他不再答話,轉身從行李裏摸出一本書來看了。

第二天,韓文清帶着他沿着一條河流向上游走去。行了又是數月,才到達一座宏偉的州府。望着來來往往配着銀槍銀劍的人,張新傑不用問也猜到了,這裏就是吸血鬼獵人的大本營。

誰料到,韓文清居然徑直帶着他進入了王宮。張新傑這才知道,韓文清居然是國王最小的兒子,并且只差一個吸血鬼的心髒就可以領到四芒星勳章繼承大統了。

“我母親是軍中的女将,生下我不久後就郁郁而終了。你跟緊我,別理我那些哥哥們。”韓文清反手握緊了張新傑,将他拉得離自己更近了些。

走進國王的書房,須發盡白的國王見到他們來時,先是微微一怔,接着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父王,我這次是想和你說一下,我打算——”

“你不用說了,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的。”國王卻打斷了韓文清的話,起身離開書桌,靠近了些,上上下下打量了張新傑許久,才點點頭:“果然很像。”

兩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國王在說些什麽。國王捋了捋胡子,目光炯炯地說:“你們跟我來。”

三人進入了藏書閣,韓文清見國王走到最隐秘的那個書架上拿下一本殼子很厚的書,便悄悄用胳膊肘搗了搗張新傑:“那個咒語就是在那本書裏面看到的。”

正說着,國王走了過來,把書攤開在他們的面前,指着韓文清說的那串咒語,示意張新傑念出來。

張新傑愣了一下,但還是照做了。随着他的最後一個音節結束,他與韓文清的腳下驟然亮起了魔法陣的圖案,光芒将兩人完全籠罩其中,好像有一股洪流漫過他們全身,席卷了他們的腦海——一幅幅清晰可辨的畫面浮現了出來。

一千年前,吸血鬼獵人的家族裏,出了個另類的年輕人。他喜歡讀書,非常博學多才,卻不喜舞刀弄槍,最後沒成為吸血鬼獵人,反而成為了一個教堂裏的神父。有個大暴雨的晚上,有個重傷的吸血鬼闖入了空蕩蕩的教堂。原來那是個不願意殺人的吸血鬼,堅持以苦澀的妖獸之血為食,結果遭到了族群的驅逐。年輕的神父便喂給了他自己的血,救下了那個吸血鬼。後來兩人漸生情愫,神父還憑着自己高超的學識研究出了禁忌的咒語——可以讓吸血鬼免于銀器灼傷之苦的咒語。但兩人的事卻不小心被吸血鬼獵人的家族發現了。年輕的神父不願遵照家族的意願殺了那個吸血鬼,結果被家族釘在了十字架上,投入了高臺上的火堆中。吸血鬼只身前來救他,拼着最後一口氣爬到了高臺旁,卻在觸碰到火焰的那一刻化成了漫天的黑灰。年輕的神父最後也被燒死了,但他死之前曾對天使與惡魔都許了願望,最後不知道是誰成全了他,兩人轉世重生後交換了身份,神父成了被驅逐的吸血鬼,吸血鬼卻成了優秀的吸血鬼獵人……

韓文清和張新傑消化了好久才回過神來,不禁握緊了對方的手。難怪初見時他們就覺得對方有着迷之熟悉感,原來真的是烙在靈魂上的契約啊。

前世的戀人嗎?

韓文清笑了笑,沖國王深深一鞠躬:“恕兒臣不孝。”接着他把銀槍和“獵人徽章”都解下來遞給了國王。國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取出一副拳套遞給他:“一千年前的東西,不知道還能不能用了——保重,以後也不用回來了。”

韓文清接過那隐隐還沾着鮮血的拳套,不禁心裏一暖。他沖國王點點頭,拉起張新傑就朝外走去,牽出他們的馬,朝宮門方向而行。

“這就結束了?”張新傑還有點發懵。他還沉浸在現實與往世身份交錯的微妙尴尬中。

“不,看來還沒有。”韓文清腳下一頓,胳膊一橫,攔住了張新傑。眼前就是宮門口了,卻圍着一大群人,領頭的都穿着貴氣逼人的宮廷服裝,看來是韓文清的那些哥哥了。

“我已經不再是吸血鬼獵人了。銀槍和勳章也還回去了。我以後也不會回到這裏了。”韓文清沉聲道。

“那可就難說了,誰讓你是個‘九十九連殺’呢?”其中一人陰陽怪氣地說。

韓文清深吸一口氣,抱起張新傑就騰身上了馬,從人群裏沖出一條路來。他的那些哥哥卻率領着一幫士兵窮追不舍。馬腿很快就中了箭。韓文清無奈,只能護着張新傑下了馬,在人群中沖殺。那些人完全不在意韓文清和其他人生死的樣子,銀槍銀劍都用上了。雖然銀子彈對人體的傷害沒有對吸血鬼的那麽嚴重,但終究是有殺傷力的。很快韓文清的身上就挂滿了彩。

“你不用這樣,我怎麽說也算是——”張新傑想從他的懷裏出來,韓文清卻用鬥篷給他遮得嚴嚴實實,絲毫不肯松手。

“韓文清,你別逞強!”張新傑終于忍不住低吼了一聲。回答他的卻是韓文清身上明顯的一顫,接着是他在亂鬥中的幾句低語:“抱歉,上一世沒能護你周全,這一次我無論如何……”

張新傑一愣,也只好把頭埋了下去以減小他的壓力,嘴裏還冷冷地說:“你要是敢死,信不信你的血我會喝得一滴都不剩!”

“我一定不會如你所願!”韓文清卻仿佛受了鼓舞一樣,砍殺得越發起勁。長劍很快就鈍了。他扔掉長劍,直接赤手空拳迎戰,靠着前世的那副拳套終于勉強殺出了一條血路。他随便奪了匹馬,就和張新傑逃出了城。鮮血浸濕了馬鞍,順着馬腹滴下,在雪地上留下了朵朵紅梅。

張新傑擡手按住了韓文清的心髒,指尖的銀光比以往都要強烈。韓文清身上的傷口在飛快地痊愈,可張新傑卻困得眼皮都撐不住了。可他就算是閉上眼了,也依舊不時地咬一下舌頭保持清醒,持續地給韓文清療傷:“你別騎太快,會毀了我最喜歡的食物的。”

“那你可別随随便便就死了。我去找你可是為了‘睡美人’的傳說的。”韓文清一手緊緊環住張新傑的腰,口中狀似不在意地說着,可眼底卻充斥着焦慮與擔憂。

“我可沒你們人類那麽脆弱……”說完這句,張新傑卻真的沉睡了過去。

韓文清沒有減速,反而騎得更快了,路上足足換了十幾匹馬,才終于回到了古堡。等他下馬時,大腿內側的水泡都磨破好幾回了。他把張新傑抱到了床上,給他蓋好了被子,瞧見他安然無恙,這才倒在沙發上睡着了。

張新傑這一睡就是十年。

韓文清每天都會抱着他去洗澡,天氣好的時候還會把他抱出去曬曬太陽。韓文清把那些番茄樹和薔薇花照顧得很好,荊棘也全部鏟除了。

每天早晨韓文清都會在張新傑的額上輕輕一吻,每天晚上也會抱着他入睡。張新傑就一直那樣合着眼,好像什麽都吵不醒他一樣。

終于到了那一天,當韓文清一如往常地穿好便服,給了張新傑一個早安吻之後,張新傑悠悠醒轉了。他眨了眨眼,瞅着韓文清看了好半天,混沌的眼神才漸漸變得清明。

韓文清不禁微微一笑。他俯身單膝跪地,牽起張新傑的手放到了唇邊,虔誠又促狹地問:“請問這位沉睡的美男子,可否願意成為在下的愛人呢?”

張新傑眉角抽了抽:“我餓了。”

韓文清不禁莞爾。他抱起手腳還有點僵硬的張新傑朝浴室走去,穿過了滿是薔薇花香的長廊。張新傑這才驚奇地發現,已經又是一個夏天了。園子裏的番茄樹都很茁壯,薔薇也灼灼盛放——甚至浴室都被擴建成了很大的一間。

韓文清放好熱水,抱着張新傑踏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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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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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