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替人埋屍，手有餘灰

第28章 第 28 章 替人埋屍，手有餘灰

那怪物迷茫地摸自己腦門的模樣, 看起來還有點萌。

當然，在場的人感覺到的，只有恐怖！

怪物将目光投向了他們, 更是讓他們的腳下如同生了釘子。

腦子裏喊着快跑, 雙腿卻一動都動不了。仿佛是身體在說：向祂臣服。

“這不叫【什麽玩意兒】，這叫做【反哺】。”怪物很有耐心地糾正他們那不準确、不禮貌的說法。

“什麽意思？”有人見祂似乎可以溝通, 壯着膽子問。

“意思就是, 曾經，生命由腐朽的物質孕育, 由腐朽的物質提供養料。現在，一切都反過來了。腐朽的國度，正在複蘇。”

祂面露微笑，擡起手，像是在應和祂的動作, 濃霧之中, 由遠及近地，有東西在沙沙作響。

如果他們走出基地外, 就可以看到奇詭的一幕：

基地依偎着的整片山巒，正在“蘇醒”。或者準确點地說, 是在“倒反天罡”。

朽木分出腐朽的枝杈，腐爛的枝葉迅速集合，形成一個個奇形怪狀的集合體，枯骨正在山林中晃動……

而與這些腐朽之物靠近的活物，要麽在迅速枯萎，要麽抽動了兩下，就不動了。

在這樣的山林中，生與死相互依偎, 而當逆轉發生，變化就格外明顯！

整個基地，其實已經算是受到影響最小的區域了：這裏的生命力雖然旺盛，但“死亡體”真的不多。

他們造的訓練場、一個個房間等物，用的各種石頭、水泥、塑膠……那可都是不受生死控制的東西。

他們準備的各種器械，那也都是非生命的存在。

當然，訓練基地受的影響小，不代表這裏是安全的。

在祂的影響下，山林中的怪物們，正在向基地包抄過來。

空中傳來了歌謠，那不是人類的聲帶發出的聲音，卻又震顫成了人類能理解的語言：

生命，靠獵殺、掠奪延續。

鮮花，依靠腐葉供養。

人類，趴在屍體上吃肉喝血。

生命，本質上受着死亡的滋養。

然而這一切，都已過去，都已過去。

活着的，将提供生命力。

腐朽才是不朽，死亡才是永生。

歡迎來到腐朽的國度。

這是新的秩序！

“你們可以稱呼我為死神，我将會心懷感激地享用這份生命力。”

祂好像還挺有禮貌的，但所有人都能意識到，那只是一種完全漠視他們的态度！

話音剛落，祂的手上突然射出了枯藤，如閃電般刺向了那個提問的人。

那人根本沒有逃跑的時間，生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很快，祂抽回了自己的枯藤，臉上露出了滿足之色，很是從容地活動着自己的脖子，又握了握拳頭。

“啊，是生命力在流淌……果然，還是新鮮人類的身體比較好用啊。”

一開始，祂試圖從那群血鳥的身上醒來。

但鳥類的身體太過脆弱。

獲得的生命力稍微多一點，它們反倒要歇菜。

這意味着，人附身上去，只能當鳥；神附身上去，也只能當鳥。

最多可能是兇悍一點的鳥。

那死神當然不幹。

人類的軀體，倒是一個不錯的容器。所以，祂在離血鳥最近的地方，找到了一具人類骨架。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祂竟然被一個人類塞回了土裏！

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豈有此理！

當然，很快祂又給自己找了個容器。這回，總算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了。

可一想到那個人類，祂又感覺自己的腦殼在隐隐作痛了。

訓練場上的人們不知道，不久前，這家夥就在一個人類手上吃了虧。至少在此刻的他們看來，祂就是無敵的。

攻擊祂，自己會死，被祂攻擊，自己也會死，那這還怎麽玩？

“跑啊！”

見識到了祂那幹脆利落的殺人手段，他們的求生意志終于克服了身體的僵硬，開始四散奔逃。

與此同時，援軍也到了。

援軍沒有對所謂的死神發起攻擊，而是駕駛着車輛，拖拽着一塊塊巨大的板材，擋在前面，為同伴們争取逃生的機會。

——是的，這是教官組織起來的人馬。

在下屬給教官報告訓練場上的異常時，他們也聽到了訓練基地外傳來的動靜：不僅有詭異的歌謠，各防區的人員也傳來了“怪物們在靠近”的消息。

這些信息，再結合教官他們之前分析出的線索，他們也算是對這個界域有了最基礎的了解。

雖然他們仍然不知道該如何對付這種“不朽生物”，但打不過，就想辦法躲呗！

只要不與這些不朽生物構建【生死聯系】，它們就沒辦法抽取他們的生命力！

收縮防線，然後用這種非生命材料擋住攻擊，起碼可以拖延時間。

每個界內人都有一個常識：哪怕身處絕境，能多堅持一秒，就多堅持一秒，因為轉機或許就在下一秒。

在援軍的配合下，訓練場上的其餘人終于安全撤退。

然而，眼看着人都要逃走了，死神的臉上也沒有任何着急之色，甚至不準備追趕——哪怕祂有這個能力。

祂只是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些人的戰術，又随手拖來了一輛車研究。

人類，真是有趣的養料。

看着這一幕，教官心裏一沉。

誰會在乎羊從羊圈的這個角落走到那個角落呢？這就是死神的态度。

教官揚聲道：“你可以與我們溝通是嗎？我想請你放過這裏的人。讓我們離開，作為交換，這片土地可以讓給你。或者，你有什麽條件，我們可以談。”

身為羊圈裏的“兩腳羊”，教官心裏沒有什麽底氣。但他面容沉靜，不肯展露出半點心虛。這會是談判的大忌。

就算他沒什麽把握，那也得試試。

聽到他的聲音，死神很有禮貌地将頭扭到了他這邊，與他對視。

只是那脖子扭動出遠超常人的弧度，仿佛能讓人聽到頸椎錯位的咔嚓聲。

“好啊！我可以放你們走。”

沒想到，死神答應得特別痛快。

然而，沒等衆人開心起來，死神的下一句話就将他們打回原形。

“只要你們去為我開拓更多的疆域。”

很顯然，祂不滿足于自己目前的界域範圍，還想繼續向現實的邊緣入侵。

只有這一片山林算什麽國度？不朽的時代終将來臨。

那雙漆黑的眼睛像是看穿了教官的所有算盤，祂繼續說，“請放心，我不會擔心你們背叛我。因為，你們将成為我的腐朽戰士。”

很顯然，祂根本沒準備讓他們以“活人”的形式回去。

教官咬緊了牙關，這哪裏還有談判的餘地？

然而，就在這時，那家夥自信從容的表情僵在了臉上，然後，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與此同時，基地外面的鼓噪聲好像突然消失了。

“報告長官，外面包圍我們的那些腐朽怪物好像……在原地轉圈。我們看不懂……”

教官也是懵逼的啊！

界內人都說：多堅持一秒是一秒，事情可能就會有轉機。

原來是這個意思？

什麽【死神】，稱號喊得牛逼轟轟的，實際上确實堅持不到三分鐘的菜狗？

教官看向了兩個學員，希望兩位經驗豐富的界內人可以解釋一下當前的情況。

可惜，他只在這兩人眼裏，看到了同款的懵逼。

這啥情況？他們也不造啊！

時間回到兩分鐘前。

訓練基地外。

喬時回到了車上。

她平靜得就像一個經常幹埋屍這種活的人。

車上的三人，全都一臉敬畏地看着她。

那具骷髅無能狂怒的聲音，他們都聽到了。可直到最後，它也只能無能狂怒。

太強了，真的太強了！

秦玲和陳鷹只想給之前的自己一巴掌：真大腿就在眼前，你不懂得珍惜！

不過，他們并沒有愣神太久：時間緊迫啊！

如果說，剛出基地時，他們只是感覺不太好。那現在，這個地方的異變幾乎可以說是擺在了明面上。他們得盡快離開這裏。

喬時剛一坐穩，陳鷹的一腳油門就踩了下去。

但沒過一會兒，車速再次慢了下來。車上的人又古怪地看向喬時。

整個山林正在發生異變，這個不用多說。但問題是，現在，在異變的基礎上，又發生了新的異變——

枯枝落葉和腐泥拼湊起來的怪物，本來像嗅到了腥味的鯊魚一樣，奔着他們這些有活物氣息的東西而來。

這也是大家決定快點離開的重要原因。

血鳥好像被音樂折服了。可其他異常呢？那就不好說了。

被包圍絕對不是啥好事。

但在喬時将那個骷髅拍回土裏之後，它們卻開始往反方向跑了。

而且，車在往前開，那些家夥就蹿得比車更快。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車上的人在兇殘地追殺它們呢。

就連趴在音箱附近的血鳥，雖然十分留戀音響，但它們忌憚地瞅了瞅坐在後排的喬時後，悄悄地、老實地挪到了車外。

“它們……好像都在畏懼你。”最容易與這些異常産生聯系的張薇給出一個較為客觀的評價。

喬時無辜地眨眨眼睛。她說這一切跟她沒關系，他們信嗎？

其實喬時和車上三人都在想：

原來埋個骷髅的效果這麽強的麽？難道是因為她打破了【傷害會被反噬】的規則，所以它們才會這麽害怕？

實際上，腐朽生物畏懼的不只是她打破規則，更是畏懼她對死神打回地裏卻安然無恙。

它們都是死神的從屬，受死神的召喚而存在。可喬時這樣，不就是說明她專克死神麽？它們哪裏敢靠近？

但這時候，其他人還不知道喬時埋的是死神。

她自己當然也不知道。

他們甚至沒有聽到基地裏的人聽到的那種歌謠。

沒辦法，歌謠也是怪物整出來的。但它們慌不擇路地跑着，怎麽可能給他們唱歌？

這導致大家錯過了一段非常重要、但好像也沒那麽重要的信息。

被圍剿的局面變成了反向圍剿，他們似乎不用趕時間了吼？

他們面面相觑了一會兒，最後的決定當然還是往基地的方向開。

不過，之前開到飄起來的車變成了平穩的車，車內還有着音樂，郊游感拉滿。

而喬時則是搓着手，等待着系統發放獎勵——她可是完全按照任務要求埋屍了的！

她還特地用力地壓了壓，避免因為“地質變化”再次詐屍。

如此用心，總得開點好東西吧？

“恭喜宿主，挑戰了自己的勇氣，也承擔起了責任，為路邊屍骨留下一份體面。如果他在天有靈，一定會感謝你伸出援手，特此獎勵小骷髅挂墜*1。”

喬時的腰間，挂上了一個小小的骷髅狀的挂墜。

喬時：？？？

你TM再說一遍，獎勵是什麽？

你給精神病人開這種獎勵，這合理嗎？

系統覺得這很合理。

“宿主或許已經養成幫助他人的習慣，但并沒有幫助死者的習慣。其實這可以理解。幫助別人得到感激時，你也會收獲滿足感。但幫助死人，不會得到任何感謝。沒關系，本系統為你補上了這一缺陷！”

“宿主可以仔細感受一下，是不是可以感受到它在向你傳達的感激之情？替人埋屍，手有餘灰。你也将從中收獲溫暖與感動。”

喬時拿起挂墜，與小骷髅黑洞洞的兩個眼窩對上了視線。

她艱難地吞了吞口水，“我、我有一種它是活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