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膽大妄為

第64章 膽大妄為

64.

“兔兔可最會甩耳朵了。”

“還會扭扭扭。”

“哇,轉圈圈,看我一腳大飛踹。”

粉紅兔兔耍瘋似的,在窗邊燃起來,小澤玉抱着枕頭,把小腦袋放在上面,時不時拍手大笑。

媽媽送的乖乖小兔,在那只跟他差不多稚嫩的小手下變成了會跳霹靂舞,翻跟頭,練武術的雜耍小兔。

小澤玉好開心的。

男孩捏起鼻子,故意壓尖喉嚨的滑稽配音也好喜歡,小澤玉有點陶醉似的,兩手撐腮,看得津津有味。

兔兔似乎累了,靜靜扒在窗角,好久之後,它站起來,為唯一的小觀衆深深鞠了一躬,說它要走啦,可能很久很久才能回來,這次是來道別的。

希望小澤玉開開心心,不要哭,要好好吃飯,早早睡覺。

小粉兔子被捏着爪子,慢慢揮動告別,從窗邊消失的那一刻,韓澤玉眼圈紅透,淚水不停落下。

有人輕輕用嘴貼他額頭,試圖将他喚醒,當意識重新奪回時,嘴唇的餘溫似乎還在,韓澤玉睜開眼,一室昏沉。

他坐起,光線不佳的卧室空空蕩蕩,沒有白耀的影子。

光着腳,拖着兩條發抖的腿,韓澤玉一路扶着,慢吞吞找遍整個房子,這才記起今日良辰吉時,宜開工動土,定泗村正浩浩蕩蕩舉行施工剪彩儀式,早在拂曉時分,白耀就離開了。

正對庭院的落地窗,一張小小的純色餐桌,陽光被割成不等的亮色斑片,鋪在飯菜保溫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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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餐食豐富又營養,玉米粒,蘿蔔塊,椰菜花生混成的自制沙拉,黴果可可脆片的酸奶碗,被烤到焦黃的面包幹。

韓澤玉凝在那碗桃花羹上。

在甜品這一領域蘇珍妮無人可及,看得出是有在精心模仿,不過色澤仍舊欠了些,雪梨過碎,花瓣也還有未摘的蕊。

韓澤玉一口不剩地每一樣都吃幹淨。

收拾好自己後,他在房中大概轉了下,來到卧室,打算先從這裏開始找手機。

白耀住過的地方依然那麽好翻,陳設極簡,樣式也老派,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些什麽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住的清雅之所。

很難想象,他就是在這樣一個素淨雅致,中規中矩的卧房中被搞到嗓啞,幾乎呼喊不出聲。

沒費什麽工夫,韓澤玉便鎖定床端一扇木架,木架看去像是定制的——專為下方擺放的手提箱打造。

手提箱高而寬,并不像一般那麽扁,有幾分收納箱的味道。

牛皮,啞光金屬扣,複古款。

韓澤玉睜大了眼,他看到箱頂放的手機,紅色,陳舊,熄滅的黑屏上一道清晰劃痕。

想不到會這麽好找,韓澤玉大腦出現短暫停滞,好像白耀就那麽随手一放似的。

拿進手中,心跟着就落下,韓澤玉眼光一偏,疑惑着,他像是看到了什麽。

手提箱沒扣緊,邊緣露出一小塊布料邊角,粉紅色,一些膠質的白圈,很像毛絨布偶那種小爪子。

他蹲下來,突然,窗外一聲男人嘶吼,警鈴霎時大作,別墅的安保系統啓動。

韓澤玉忍着腿上的酸軟,跑去關安防總控,宋旻不複當年,抓個小尾巴搞這麽大。

出外一看,宋少猛得很,開了輛大切來,一車的人,韓澤玉一上車,被強行控制的尾巴們眼睛瞪得好大。

小尾巴兩條,都是身材壯碩的男人,高頭大馬似的,韓澤玉了然,知道宋旻為何費了些勁。

他拍拍好友的肩,以示感謝,随後熟練掏出其中一人手機,揪着他的頭,往屏上一掃。

進去微信,沒翻幾下,手指就停在空中,抽搐般很重地一縮。

宋旻不解地看着好友的臉似是一瞬扭曲,胸腔也開始起伏,莫名呼吸加重。

韓澤玉指着一個對話框,問小尾巴們,是這人讓你們跟的?

尾巴們逐漸從恐慌中回歸狀态,他們好歹也是受雇于人的保镖身份,還是有忠人之事的職業操守。

兩人都保持緘默。

韓澤玉抄過宋旻手裏唬人玩的鋼棍,照着一人腦袋剛掄起,就聽另一人高叫,他是在保護你!!

“白,白先生,雇我們是保護您…真的,他不是想傷害。”

就沒見過這麽難伺候的雇主和當事人,全天盯防,妥帖保護,還必須暗中,不得暴露,哪知偏偏受保護的這位強得逆天,從眼皮底下開車逃之夭夭不說,他倆還被抓被打被拖上車,險些就一棍重傷。

兩個保镖好委屈的。

韓澤玉像在出神,眼神凝滞,動作也有些遲鈍,所有的事正以驚人的速度在腦中拼湊——

小築的床上,後背放來的手機,白耀劃開的那一段語音,他沒能聽清,卻是整件事情可以追溯到最早的痕跡。

能夠涉及人身安全,那必然是蔣家,從那時起白耀就知曉蔣世達反水,禍端再起。

而後,這個人利用自己對趙衡的醋意,以工作互換為僞裝,目的只為将定泗村項目轉手他人。

這樣,韓澤玉就是盲的,對定泗村狀況不再了解。

行雲流水,細思極恐。

如此一來,白耀便裝作天下太平,身赴虎穴。

而事情已經糟糕到,需要給自己配備保镖這樣危險境地。

韓澤玉猛然清醒,讓把那兩人趕下車,自己躍入副駕,叫宋旻開車。

好友訓練有素,一秒行動。

趙衡就是白耀的鷹犬,一句實話也不會撂,韓澤玉直接去找定泗村那邊駐守的霆新同事,一連撥了幾人都未接。

他穩下心神,翻找現場施工隊的人,終于,接通了。

那邊操着當地極濃的鄉音,抖着聲,壓低與韓助求助。

他們當時正擺架祭壇,殺羊宰豬,一夥人就無端沖進施工現場,将他們趕入不遠的一處廢工廠,就在工地後面那條羊腸小道旁,韓澤玉大概知道方位。

所有人都被搜了手機,這小夥子眼疾手快,将手機藏在土裏,躲過一劫,他們被滞留在外,只有白先生一人在廠房內。

從這個本地村民口中得知。

一月前,蔣家的當家女主何思思被人捉奸,大着肚子光溜溜在床上,腹中也并非蔣世達的血脈,之後她被關入蔣家一處荒宅。

何思思臨盆前斃命,孩子胎死腹中,有人看到蔣東興帶着幾人當日出入,手上一條長棍全是血,滴了一院子。

安葬後,蔣東興搖身一變,以正統繼承人的尊位出現在霆新面前,當面手撕合同違約,東崎再不屈居人下,上來便嚣張地将利提高五成,白耀一成不讓,剪彩儀式照舊啓動。

大山中,經濟落後封閉固守的村落,蔣家長期盤踞把持,早就根深葉茂,在這裏它就是王法,公權力薄弱得難以想象,韓澤玉沒讓報警,報也無濟于事,只讓這個村民手機保持接通狀态,将它藏好,以便他随時監聽狀況。

不用好友多說,宋旻早就安排妥當,手底人傾巢出動,兵分多路趕往定泗村。

韓澤玉沉靜得很,就那麽平視前窗,表情看似淡淡的,無波無瀾。

宋旻餘光瞄着,心頭突突地跳,韓澤玉的靜往往令人心生畏懼。

那會兒他們年少沒深沒淺,四處火并,與那些權貴圈嬌貴的小爺們不同,這個人身上總有股不顧一切的狠勁兒,下手重,心性也冷。

這些始于天性,也是多年争鬥淬煉而成,宋旻喜歡跟韓澤玉一處橫行,也是愛了這份鬥狠氣,他的慕強心理很嚴重。

不過,這次卻不同以往,貼耳的那個手機手指一直在微抖。

一包煙扔過去,宋旻讓他抽會兒。

煙咬進嘴,韓澤玉幾次都搓不開火機,宋旻壓下心中驚駭,數落帶來的人,說眼睛都出氣的,還不給韓先生點上。

有個機靈,面容較好的年輕小保镖應聲上來,跪着給韓澤玉服務。

韓澤玉一口煙氣彌散前座。

他仰着脖子,像是極力通過這種帶有鎮靜成分的外力麻痹自己,缭繞的煙霧中,是他渾濁難辨的一雙眼。

“沒事的玉,像白哥那樣的人——”

宋旻想說白耀足智多謀,必然化險為夷,誰也不傻,從上次說白晴的事韓澤玉無故返家,他就察覺到他倆之間早不似當初,用不着掰開揉碎地講,他也看懂了。

“哪樣的人?”韓澤玉打斷,淡聲問。

“……”宋旻沒敢說。

“混蛋都比他善良。”韓澤玉說得很慢,一字一句。

好友再不敢言聲。

定泗村靠近山壟,壟田小而散,放眼看去野草濃密,田耕荒蕪,到處都是破敗和陳舊之氣。

經過施工工地,韓澤玉看着挂有‘霆新建工’的紅綢從眼前移過,為剪彩準備而未能繼續的場景也一同落在後面。

聽筒中尚無異樣,仍舊只傳來一些嘈雜的私語聲,以及徘徊周圍的腳步聲,穩定,相對平緩。

廠房觸目可及,冬日的大山深邃蒼涼,連綿的青黑色,隐在廠房背後。

廠院栅欄門鎖鏈沉重,大切毫不減速,直接撞開,驚起沖天的犬吠和人聲。

院中,施工隊的村民們大肆騷動,其中不乏霆新這邊的人,衆人驚恐地望向院內甩尾的越野車,只見車頭調轉,直擊廠房鐵門。

轟——

廠門年久失修,卻也是生鐵而築,那個年代鍛造的質量很過關,門晃了晃,大切倒退,時速再次加滿,又撞。

至此,鐵拴崩斷,廠門大開。

廠房中以一對多,蔣家十來個人,白耀只他一個。

男人獨坐,面前是個簡陋的小桌,一臺筆電,開着屏,手機放于一側,與筆電邊沿規整對齊,是白耀典型的放置風格,他衣着不亂,沒一絲被人動過的跡象。

韓澤玉從車上下來,不僅是宋旻等人,外面也沖進來一些,大家紛紛叫着‘韓助’‘韓先生’還有人叫‘小韓總’。

蔣世達一時犯傻,他被他的人層層護在中央,這時探個腦袋,不明所以地四處看。

韓澤玉站在車旁,隔着一些人與白耀對視,對方依舊沉而穩,只是眼色在碰觸初期有些微動,似要躲閃逃離。

罕見地出現一絲慌張的跡象。

不過很快被遮掉,目光再解讀不出什麽。

韓澤玉誰也沒看,就那麽直直走向桌旁,沒什麽表情,十分漠然。

蔣家家主此刻反應過來,叫嚣着一個助理還翻天了,勒令手下動手。

韓澤玉頓了下腳步,懶懶地看了一眼宋旻,有根棍子就輪上去。

一時間,叫罵,打聲,塵土飛揚,場面混亂,起初霆新和施工隊的人幹看着,這會兒也都沖殺上去。

蔣世達眼見場面失控,向白耀呼喊求救,讓他管管自己助理。

“蔣董,我現在自身難保。”

從來坦然,不知心虛為何物的男人,臉上罕有地現出苦笑。

韓澤玉走近,頭一偏,筆電屏幕亮着,上面一張椅子,捆着個人。

看一眼韓澤玉就知道是誰,蔣世達的獨子蔣興東,被打得鼻青臉腫,鏡頭直對,明顯已淪為人質,成為別人手中的籌碼。

這就是一場必輸的争鬥,當然輸的那個是蔣家。

“把這些盡快了結,”韓澤玉指着屏,不帶一絲感情地看着白耀:“然後了結咱倆之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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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大妄為就要好好被訓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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