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試探

試探

寧璇擡頭,心想這事似乎聽燕王提過,沒想到這麽快就有醫女進宮。

“這人也是師太的弟子,她說與你是舊相識。”

“是誰?”寧璇還真沒想到,同門的師姐會有人進宮當醫女。

“姓範,是範家藥行的姑娘。”燕王熟練的擺上棋盤,寧璇也早習慣如此,興沖沖的去泡茶,再配上一碟子軟糯的點心,簡直不能更贊。

“範瑤芝。”端着茶杯放好的寧璇,有些目瞪口呆,好好的大藥行的小姐不當,跑去宮裏當個醫女伺候人,這是為了什麽?

春花掐着點端了點心進來擺好,看到寧璇又自己倒了茶,眉頭微微一緊。可上首的兩個人,同時沉默着,竟誰也沒有注意到她。默默退下的春花,仰頭看着房梁,把翻騰的眼淚逼了回去。

寧璇等春花走了,才反應過來,自己竟沒有跟她打聲招呼,似乎有些失禮。但現在,好像也顧不得這些了。

燕王中毒,連下毒之人是誰都不知道。看起來範圍很廣,其實想一想,也知道無非就是那幾位。她一直用替德妃娘娘調理身體的身份掩護着,替燕王解毒。莫非,下毒之人起了疑心,這才想辦法讓跟她同門的範瑤芝進宮。

“應該會有人試探範瑤芝,如果她會解毒,那我肯定也會。”這一點,寧璇并不擔心,因為她本就不會,範瑤芝也一定不會。

燕王點頭,“有人試探過了,她能號出中毒,卻解不了毒。”

寧璇捉着一顆棋子不由自主的扣入掌心,“義診。”

燕王默默點頭,寧璇脊背一涼,背後起了一層細細的汗珠。她義診已經有些時日了,中間有沒有遇到中毒的人,越急越想不起來。還是燕王默默把她的茶杯推到手邊,寧璇一把捉住,一氣灌下半杯,心中的焦躁這才去了幾分。

仔細想想,便搖頭,“只有幾個誤服了不能吃的野菜中的毒,都是極普通的,換了誰都看的出來。”

和燕王類似的,一個都沒有。

“我以後不去了。”寧璇暗叫一聲慚愧,自己還在替燕王解毒,本就該低調行事。結果自己還跑去義診,若是被下毒的人試探出來,豈不是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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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常去。”燕王按下一顆棋子,看她秀美的臉上浮現出困惑的表情,不由一笑。

“以身為餌,怕不怕。”忍不住想要逗弄她,想看她會不會和自己小時候養的貓一樣,惹急了就亮出自己的爪子。

寧璇不僅不怕,相反她還很興奮,亮晶晶的眼睛瞪的圓圓的,“我該怎麽做?”

“守株待兔。”燕王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鼻尖上輕輕一點。

寧璇一下子愣住了,摸摸鼻尖,羞紅了臉。燕王怎麽可以這樣對她,她,她都十三歲,不是小孩子了。

“我,我家中還有事,先走了。”棋都不下了,匆匆逃出王府。等坐上馬車,又覺得自己可笑。燕王根本沒有想那麽多吧,大概只是把自己當個小丫頭片子。可他自己也不是什麽大人呀,長的人高馬大欺騙群衆,其實也只大自己三歲。

唉呀,寧璇,你到底在想什麽,人家是燕王,是皇帝的兒子,你是誰,你想幹什麽?想到這裏,寧璇悸動不已的心,方才漸漸平靜下來。

燕王呆呆坐着,忽然一下子笑了出來。看着自己的指腹,湊到鼻尖聞了聞,似乎有一絲淡淡的香味。

慕容先生獨坐江邊釣魚,有一釣魚的老漢看他一直沒釣上魚來,忍不住過來唠嗑,指點他打窩子換餌。

“主子說範醫女不會解毒,應當不是假裝。”老漢的聲音輕輕的,江邊寂靜,視線開闊,最合适密談。

“不要小瞧你的對手,不管在任何時候。她不是去義診嗎?讓人去試試。”慕容冷笑,都是伺候德妃娘娘的,對範醫女怎麽就沒有對寧璇那般上心呢,這中間一定有問題。

“那個寧璇,聽說是個絕色。”男人嘛,對一個女人還需要多深刻的理由嗎?光這一條,便足夠了。

“中毒在身,他不想着解毒,還有心思收什麽絕色?”慕容不信。

老漢看慕容的臉色不虞,也不敢吱聲說請名醫和收絕色,本來也不沖突。

寧璇再到義診的時候,便有些疑神疑鬼,一號出中毒的情況便一驚一乍,好在最後證實都是虛驚一場。

只到一個商人模樣的人愁眉苦臉的過來,“聽說這裏義診的大夫醫術高明,可否給在下看看。”

會來義診的一般都是窮苦的百姓,瞧這人穿戴一看就是有錢人,一坐下來,顯得鶴立雞群。他自己也極不自在,迫不及待的傾訴道:“我這病,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有說中毒的,有說生病的,服了多少藥都沒用。”

敢情這是沒辦法了,聽說誰的醫術好就直接找來,死馬當活馬醫呗。

杜風先給他脈診,羅杜若和寧璇也都上手看了看。這人也不在乎,反正對他來說,多一個人替他號脈,他就多一份希望。

“最近去過什麽地方。”杜風號了脈,心裏已經有了些譜,知道是中毒。可是什麽毒,又怎麽解,他卻一無所知。先問問這人,有沒有遠行過,也許能做個參考。

“去西南販了些貨物,又帶了些蜀錦回來。”倒真是出過遠門。

“可是和我同行的人,沒有一個出事的,大家吃住都在一起,沒道理就我一個人中毒吧。”這個商人也很郁悶,他即沒有富賈一方,也沒有仇家環伺,家中更是清淨,怎麽也不敢相信自己真是中了毒。

只有寧璇不停偷看此人,也幸好她戴了帷帽,焦灼的神态并不為外人所見。這人到底是下毒之人的同夥,還是無辜被牽連的路人,寧璇自認沒這個本事,分辨不了。

“我可以确定這是中毒,但這種毒我從未見過,更不要提解毒。只是你中毒至今已有不少時日,我觀此毒也不是短時間會索取性命的,一方面您廣尋良醫,另一方面也容在下回去細細斟酌一番。”

“我連禦醫都托情請過了,看樣子,這就是我的命吧。大夫再幫我一個忙,看看我到底還能活上幾日。”商人除了一臉苦悶之外,意外的竟有一絲灑脫之意,倒顯得這人與衆不同起來。

杜風想了想,“我不敢确定,但觀脈象,幾個月甚至一年的時間總是有的。只是間或會毒發,痛苦不堪。”

“夠了,總能将婆娘和幾個娃安頓好。”商人存着萬一的希望,留下自己的地址,只有要解毒的消息,願以萬兩白銀酬謝。

義診結束,杜風帶着他們回自己的醫館換衣裳。

“別這樣,生老病死,醫者也不是萬能的。”羅杜若見寧璇悶不吭聲,只道她是可憐此人,拉了她的手安慰。

寧璇心裏的确堵堵的,悶聲道:“就是覺得不落忍,緩緩便好了。”

兩人換了衣裳,緩步走出內室。神色都有些郁郁的,看上去不太開心。

杜風見的比他們多,知道他們是為了那個中毒商人可惜,也跟着嘆上一句,“這個年紀,正是上有老下有小,這毒怕是只有遇着公孫神醫才有希望,可惜他都不見蹤影好多年了。”

“小舅舅是指那個最擅解毒的公孫神醫?他不見了,下頭的兒孫難道一個也沒繼承他的學問?”羅杜若好奇道。

“所以說才蹊跷,一大家子出門,然後就再也沒見着人了。我估摸着是路上遇到天災,不然就是山匪。”杜風說完很是可惜的哀嘆,失去公孫神醫,如何如何可惜。

寧璇還是第一回聽說此事,事實上,認識杜風的時候越長,越能發現他是個簡單随性的人。所關注的,全是這個圈子裏的事,時不時随口說出來,大大滿足了兩個少女的八卦之心。

“會解毒的人,也一定很擅長下毒吧。”寧璇認真的問道。

“理論上是這樣,不過公孫神醫是不會害人的。”杜風有一絲不悅,卻沒有表現出來。

寧璇知道杜風誤會她了,但她沒法解釋,帶着羅杜若告辭。她的馬車會先送羅杜若回家,然後再回寧家。

羅杜若下車的時候,馬車上溜進一個人,寧璇正要叫,巧珠定晴一看,出聲道:“是王爺的人。”

這人并不作丫鬟的打扮,也看不出是什麽身份,上來便對寧璇一拱手道:“王爺叫我跟你說一聲,今天的事他都知道了,叫您不要輕舉妄動,只當什麽都不知道。”

“等等,給王爺帶句話。”寧璇見她要走,追了一句,“公孫神醫的事,王爺可知道。”

“我會轉告。”嗖一聲,這人也不知道怎的就從門縫裏溜了出去,看着還在疾馳的馬車,寧璇臉色一白。

巧珠只當她吓到了,趕緊道:“她是胡侍衛的師妹,功夫極好,不會有事的。”

寧璇按着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語道:“那就好。”

杜風似乎跟這毒物較上了勁,日夜都拿着一本解□□經看的神魂颠倒。就連醫館的生意都不管了,來請他上門看診的,寧願推到別人家。羅杜若氣壞了,搶了他的藥經,罵了他一頓,這才回魂,老老實實背着藥箱去出診。

提起這事,羅杜若就來氣,在寧璇面前唠叨道:“你不知道,他那個破店,別看人多,整天給這個賒帳那個賒藥,到了月底一查帳,能把人氣死。”

就靠幾個出診金維系生活,還為了一劑解不了的□□不肯出門,這如何能行。

“馬上就到夏天了,讓小舅舅做些藥膏子,驅蚊防蟲又帶點香味的,再做煮些解暑氣的藥茶擺在門口,二文錢一碗,一個夏天總能有些生意。”反正店面開着也是開着,多做些相關的營生便多些收益。

“藥茶這個好,摘些草藥就能煮,就費一點柴火,算不得什麽。”至于藥膏子,羅杜若小心道:“香藥就算了吧,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消費起的。”

“給有錢人用的才叫香藥,給普通人用的,就叫藥膏子,和香料可不是一回事,主要是療效,味道不難聞就夠了。”這家店也不是面對有錢人開的,自然要按着他們的收益來開發産品。

“還真是耶,我讓小舅舅趕緊準備起來,現在這個天氣已經可以開始了。”羅杜若找到生財之道,興致勃勃的去跟小舅舅邀功。

沒幾日羅杜若就笑的合不攏嘴,街邊一碗茶也要賣一文錢,他們家好歹是藥鋪子裏供的解暑茶,一碗也才二文,若是一碗沒喝飽,還能續上半碗繼續喝,只要不浪費便成。光這一項,一日下來就有二三百文,一個夏天便能掙上二三十兩。不算不知道,一算帳,吓人一跳。

還有驅蟲的藥膏子,因為便宜,還有淡淡的香味,也賣的極好。

“我該說你什麽好呢,簡直就是個小財神爺,随便指點一下就夠小的吃喝不愁啦。”羅杜若捧着寧璇的手指頭,要往自己身上點,看看能不能點石成金。

寧璇氣的往她額頭上戳了好幾下,“給你小舅舅賺錢,就這麽高興吶。”

“你不懂,不是給誰賺錢的事,是這個過程。”羅杜若還是第一回經辦這樣的事,小舅舅對賺錢的事沒興趣,便全權委托她去辦。從頭到尾,都是她一手促成,這份成就感,絕不是最終賺到多少銀子能比的。

寧璇看她終于象個十四歲的姑娘家,該笑的笑該鬧的鬧,也抿了嘴兒笑,暗想自己總算沒有辜負師太所托。心裏越發疑惑起師太的身份,和羅杜若到底會是什麽關系呢?

回到寧家,陸氏便給了她一張請帖,是江府下的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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