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吻
吻
寧珉也成了這次被波及的官員之一,但他也是其中最幸運的,因為職位低,只聯名上書。他又沒資格上朝,也避免了早朝的沖突,只罰了三個月的俸祿。
但就是這樣,也讓他老大不痛快。不由在家裏長籲短嘆,怎麽找個門路就這麽難呢。
這一痛快就在書房裏要了酒菜,讓玲兒過來伺候她。
玲兒擡了姨娘,賣身契也順勢從寧珉手裏轉到了程敏的手中。
就在她以為好日子到了的時候,伺候完老爺就被姚媽媽守着灌下一碗避子湯。她是外頭買進來的丫頭,沒在大戶人家呆過,開始還反抗,憑什麽婉姨娘就不用喝避子湯,她就要喝。
結果當然是被姚媽媽教會了怎麽做人,即不打也不罵,強灌了避子湯便扔到屋裏一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別說飯食,就是茶水都不給她送一口。
熬到下午,玲兒便自個兒爬到窗戶口,沖着外頭磕頭,哭着喊着知道自己錯了。
之前還覺得陸氏苛刻,讓婉姨娘早晚伺候着。可到了這兒才知道,布菜的時候錯了一步,手心便要挨板子,或是直接斷一頓飯,還說是為她好,不知道規矩怎麽能伺候老爺。
玲兒偷偷跑到隔壁看過,婉姨娘身邊又有了一個新的丫鬟,扶着她在院子裏散步。氣色紅潤,身子豐腴,一看便知道日子是過的極好的。
她暗自咬唇,心中越發不忿,憑什麽都是姨娘,婉姨娘就處處比她強。
被老爺點名到書房伺候的時候,自然是十二萬分的用心打扮。
很快,寧珉就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和程敏大吵一架,鬧得大半夜從程敏屋裏出去,最後歇在了玲兒屋裏。當晚,又被寧珉聽到玲兒的丫鬟暗地裏竟敢磋磨主子,大罵玲兒爬床還把老爺也跟着一塊罵了。寧珉氣的一腳踹上那丫鬟的心窩子,當時就吐了血。
很快,玲兒屋裏伺候的人,全換成了寧珉從外頭買來的丫鬟婆子,賣身契鎖到前院的書房裏,讓他們盡心伺候着姨娘。
寧璇聽了隔壁的事,抿嘴一笑,程敏這下可沒空跟他們母女較勁了吧。
一大早,寧璇起身,活動活動手腕,今日是她去王府完成最後一次針炙的日子。巧珠發現,從來不注重打扮的小姐,竟然自己動手挑了一條湖藍色的裙子,配的是月白色夏衫,領口袖口繡的是粉白的杏花。
“小姐這麽穿真好看。”巧珠贊了一句,特別是夏日,看着就清爽。
因為要去施針,她手腕上什麽也沒戴,只在梳好的發髻上別了一支粉色的碧玺石串成的珠花。
上了馬車,寧璇便開始有些心神不寧。不知道自己提供的線索,是不是和公孫神醫有關,也不知道王爺的人,有沒有找到公孫神醫。
微風吹動車簾,寧璇順手将車簾按下,并沒有發現和她并駕齊驅的一輛馬車上,裏頭有一人,正看着她,一臉驚豔。
“隔壁馬車裏的美人兒是誰?”馬車裏的男人一句話傳出去,很快就有回信。
“怎麽又是寧家的,上回不是在大觀寺見過,并不長這樣。”坐在馬車裏的人,正是出城消暑,然後低調回京的忠慶王。
“王爺可記得寧家兩頭大的事,這位就是原先那位元配夫人帶來的女兒。”
“哦,那不是和安國公府無關?”忠慶王一下子有了興趣。
“正是。”下人回了話,便退了出去。
忠慶王在馬車裏一拍大腿,喜的使勁撓了一下自己的耳朵,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啊。這種絕色,自己竟差點錯過了,罪過罪過啊。
又再想到,當日在大觀寺,花牆處看到的背影必是這位美人兒,可惜大殿內竟沒有出現,害自己撲了個空。今日遇上,正是天賜良緣,看樣子老天爺都覺得這位美人兒,是他該得的。
心裏美滋滋的,盤算着怎麽将這位美人兒弄到手。
直接派人擄走,不行,好歹是官家的小姐,若是家裏人報了官,總是不好。直接上門納妾,更不行,據說鎮國公府上過門,媒人直接被打出去。看樣子,要好生籌劃一二,總要讓這位美人兒心甘情願進府,好生伺候他,才不負這般美貌。
寧璇完全不知道自己千防萬防,還是被忠慶王看了個正着。她正領着巧珠到了書房外頭,春花一言不發将她帶了進去。
這位大丫鬟似乎對自己有什麽誤會,寧璇發現,春花對自己的态度,越來越冷淡。剛在想自己什麽時候惹到她了,又提醒自己,以後怕是沒什麽機會再來王府,想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
想清楚了,便凝神靜氣,目不斜視的走進去。施禮之後,熟練的取出藥箱,請王爺躺好。
燕王把手裏的書卷往旁邊一放,仰面躺下。這一次,他沒有閉眼,寧璇被他的目光看的臉兒發紅,輕聲道:“王爺,您閉眼養神,我好給您施針。”
最後一次施針,要将餘毒清出,馬虎不得。
“一會兒就閉。”雖然這麽說了,可仍然不肯閉眼,寧璇暗咬下唇,只好故意不去看他。
可是不看又如何,王爺炙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落在她的臉上,還有手上。
寧璇深吸一口氣,蹙眉直視王爺的雙眼,“您閉眼,我要施針了。”
“我還不想閉眼。”蕭承邺看她氣勢大增的小模樣,想到她那麽怕自己,這一下子還不知鼓起了多大的勇氣,心一下子就軟了。
寧璇聽他說不想閉眼,眼圈一下子紅了,只當他是想作弄自己。可他一說完,又立刻閉上眼,眼圈紅紅的寧璇趕緊将鼻尖那點酸意收了回去。
“怎麽不說話。”蕭承邺閉上眼睛問她。
“說什麽?”寧璇下意識的回了一句,帶着濃濃的鼻音。
“哭了?”蕭承邺忽然睜開眼坐了起來,蹙起眉頭看着她,小姑娘白淨的小臉,黑的發亮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彎彎的翹起。此時眼圈帶着淡淡的紅,眼裏就象被雨水洗過一樣,有着濕潤的水汽。
“委屈?”蕭承邺有些不确定,剛才還好好的呢,疑惑的盯着她,“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您快點躺好,該針灸了。”寧璇生氣的看着他,鬧什麽鬧,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開開心心,順順利利的,不好嗎?
“不行,你得告訴我,誰讓你受委屈了。”蕭承邺表現的前所未有的強勢,一只手捉住寧璇捏着金針的手,大有你不說,就不會松開的意思。
寧璇氣急,淚珠子不争氣的往下掉。想用力甩開他,卻象被鐵鉗鉗住一般,根本動彈不得。
“你又何苦欺負我。”寧璇氣苦,別過臉去,不想叫他看到自己臉上的淚。
“我何時欺負過你。”心疼你還來不及啊,最後一句自然是蕭承邺的心裏話,卻不敢說出來,怕吓着了她。
“你明明會下棋,還要故意輸給我,把我哄的跟傻子一樣,還以為自己棋藝天下第一。”寧璇一急之下沖口而出,說完自己也傻了,直愣愣看着王爺,看他漸攏到一起的眉尖,害怕的閉了眼睛。
結果才閉上眼睛,就覺得唇上一熱,有什麽柔軟的東西壓上來。驚得她趕緊睜眼,卻又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再次閉上。
被獨屬于他的氣息籠罩着,唇上越來越熱,被碾壓着,又濕又熱。她手裏的金針早不知道掉到了何處,身子被他圈住動彈不得,想要退後只能引得他貼得更緊。
想要舉拳,兩只手堪堪能攀到人家的肩膀,砸上去,全是結實的肌肉,震得拳頭發麻,想也知道對他來說不過威脅不了分毫。
蕭承邺早就喪失了理智,只想要闖入,偏又不得其法,等他放了手,寧璇的雙唇早就又紅又腫。眼眶裏含着淚,要落不落,看上去就象被暴風雨摧殘過的小黃花,不知有多可憐。
“我不是故意的。”蕭承邺慌了,完了,她一定恨死自己了。
占了便宜,還要給自己脫罪,寧璇一跺腳,按她的想法是一刻也不肯再呆下去了。立刻就要走,可是剛一轉身,看到書桌上師太寫來的信,不由閉了眼,
她不敢,王爺的病沒治好,一對不起師太的交待二對不起德妃娘娘在宮裏的相護三她承擔不起萬一可能的後果。
“閉嘴,躺上去。從現在開始,一個字也不許說。”寧璇憤怒的象一頭小獅子,一巴掌推到蕭承邺的胸口。
蕭承邺沮喪極了,他知道自己一定又惹她生氣了,那,先聽她的話,等她氣消了,再慢慢跟她解釋。
寧璇不斷的深吸氣,把眼淚憋回去,快速替他施針。最後一針直接紮在他的食指,逼出一滴黑血,等擠出來的血液變成了紅色。寧璇利落的收針,頭也不回的推門而出。
看到外頭的春花,輕聲說道:“煩請轉告王爺,此事已畢。”
“寧璇。”蕭承邺已經感覺到不對勁,從屋裏追了出來。
寧璇此時已經走到院子裏,聽到聲音,腳下一滞,最終卻頭也不回的快步往前走。
巧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能疑惑的看看王爺,又趕緊往前追去。
蕭承邺剛準備追出去,就聽得春花在他身後道:“王爺,胡侍衛剛才來過,那件事已經有了消息。”
“怎麽才報上來。”蕭承邺心煩意亂,看着寧璇的背影遠去,心裏空落落的。他不知道,遇到這種事該怎麽辦,這種好像自己幹什麽好像都是錯的心情,讓他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脾氣。
春花的手微微握住衣袖,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因為寧璇,而被王爺遷怒了。
“人呢。”蕭承邺心頭的火越來越大,他此時卻并不是很明白,自己到底是為什麽這麽憤怒。
“就在外頭候着。”春花使了一個眼色,院子裏自有人帶着胡侍衛進來。
“王爺,找到了公孫神醫的蹤跡。”胡侍衛一抱拳,幹脆俐落的報道。
“為什麽不救出來。”蕭承邺蹙了眉頭,自己的侍衛是怎麽回事,辦事能力上哪兒去了。
“公孫神醫說他的家人還在對方手裏,他不能一個人走。”
顯然是誤會了自己的下屬,蕭承邺看了他一眼,沉聲吩咐道:“立刻查出幕後主使,找出公孫神醫的家人,将公孫神醫保護起來,随時營救。”
“是。”胡侍衛大步走出去,心裏想,一定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救出公孫神醫。看看王爺,聽到公孫神醫的事,激動成這樣,幾乎都失态了。公孫神醫對王爺一定非常非常重要,嗯,一定是這樣。
寧璇失魂落魄的回到家,直接将自己反身鎖在屋子裏,不止一次,她會擡頭去看窗臺。窗戶上糊着綠俏紗的窗戶紙,沒有一絲風,安靜的象在嘲笑她的癡心妄想。
“阿憨。”外頭傳來母親的聲音,寧璇趕緊走到外頭,用盆裏的水重新洗了臉,這才打開門。
“廚房熬的烏梅水,加了一點冰,這個天氣喝正好解暑。”陸氏遞給她,看着女兒喝下,這才狀似無意的問道:“你不是說後天要去給以前的師姐添妝嗎?我從庫房挑了一支簪子,你看合不合适。”
寧璇只看了一眼便搖頭,“太貴重了,女兒已經準備了,娘不用操心,這個留着娘自己戴。”
“我戴這些幹什麽,留着我們阿憨以後戴。”陸氏放下簪子,帶來了,哪裏還會拿走。
“娘,如果,女兒是說如果,以後女兒一輩子不嫁人,守着娘,好不好。”
陸氏如遭雷擊,卻強自鎮定道:“好,娘巴不得永遠不和你分開,你喜歡怎麽樣,就怎麽樣。”
“娘真好。”寧璇埋到母親的懷裏,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很享受這個時候母親對她的放縱。
她以為母親肯定會極力反對她的想法,肯定會勸她,女人怎麽可以不嫁人。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這麽開明。本就情緒不佳的寧璇開心了些,沒有注意到母親極力在隐忍的痛苦表情。
陸氏從女兒的房間裏走出來,腳步如同灌了鉛。看向巧珍的時候,眼裏的恨意将巧珍吓了一跳,再想仔細看看,陸氏已經半垂下眼簾,“阿憨心情不好,讓廚房晚上做些開胃的。”
“是。”巧珍應了一聲,将剛才一幕抛到腦後,只當是自己看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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