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人心

人心

寧璇接過玉容膏,又道過謝,知道這位大丫鬟的心氣高,怕是不會要她的賞錢。就包了兩塊自己做的香藥,“姐姐是在前頭幫襯着王爺做大事的人,午時若是覺得困乏,這個點了,可以提神醒腦。自己做的東西,姐姐賞個面子好歹試試。”

“那就謝謝寧小姐了。”春花道謝接了香藥,回去就塞到自己的箱子裏,再也沒有拿出來過。

換了玉容膏抹到額頭,全沒有一般藥油火辣辣的沖勁,反而一股淡淡的幽香,涼意慢慢浸到皮膚裏,不多時,腫起來的額頭便消下大半。

“這藥可真是好,果然是禦醫做的精貴多了。要不要給王爺回份禮,就是不知道回什麽才好。”陸氏一面高興女兒得了玉容膏臉上不會留疤,一面又愁不知該怎麽回禮。

“娘別憂心,女兒自有回禮。”說起來,去摘紫英草,也是為了他。

這些日子,按照師太交待的三步療法,已略有成效,從指尖逼出一滴黑血。但還不夠,她便想着能不能做個輔助的香藥,紫英草便是其中一味主藥。

她斟酌幾日得了一個新的香藥方子,直接寫信寄給師太,相信她一看就知道這香藥方子是幹什麽用的。

不等師太回信,寧家已經吵的屋頂都快掀翻了。

程敏在莊子裏得了管事的報信,她好歹在國公府長大,又當了十幾年的官太太,這點見識是有的。一聽兒子說龍王山是自家的,再聽管事也應聲附和,然後這些話全叫燕王府的人給聽去了,怒極攻心吐出一口血來。

寧珏被吐血吓呆了,這才不敢嚎了,眨巴着眼睛看着母親,委屈道:“娘……”

程敏六神無主,不敢跟寧珉提起,直接跑回娘家,求父親給她拿主意。嫡母本來因為過年時來的一封信,對她極為不滿,一聽她入府,馬上就叫人盯着。

待聽到她養的好兒子沖撞了燕王府的人,還說龍王山是他家的,氣的幾乎要厥過去。她也不跟自己的丈夫鬧,直接叫人把兒子兒媳婦孫子叫到跟前。

兒媳婦是大家出身,一聽這事,眼淚都流出來了,“兒媳不敢管公爹如何處事,只想說,若有不測,就叫媳婦帶着豐哥回娘家,好歹給程家留個根。”

國公爺進來看到的就是婆媳倆哭成一團,兒子和孫子紅着眼站在一邊。

“這是怎麽了?”國公爺大驚。

世子紅着眼睛上前,“爹可是打算給燕王府送禮?”

“這……”他剛打發走女兒,雖然惱恨外孫不懂事,但還是答應了拿自己的名剌送一份大禮給燕王府。想來小孩子的胡言,對方也不過是燕王府的下人,燕王總要賣他一個面子。

“送吧送吧,以後幹脆叫她姨娘當家,叫她的外孫繼承國公府,反正在國公爺眼裏,親孫子都不如外孫親。”國公夫人眼神冰涼涼看着他,丈夫喜歡美人納妾無數,她忍了。庶子庶女成堆,幾乎掏空家底,她也忍了。

但國公府是她兒子的,也是她孫子的,如果有人敢拿國公府的聲譽開玩笑,她第一次就不能饒。憑什麽拿國公府的面子,去保寧家人。寧珉幹什麽去了,他的兒子幹了壞事,當父親的不出面,卻叫外公出面,這是誰家的道理?

“你這是什麽話,我什麽時候說過孫子不如外孫了。”國公府有些慌張,轉頭去看自己的孫子。

世孫比寧珏略大二歲,小大人一樣拱手道:“祖父,孫兒十歲的時候就知道,凡帶有龍字的山川河脈,都不可能叫私人得着。可是表弟十歲了,卻連這些都不知道,還拎着鞭子将燕王府的人打傷。往輕了說,是纨绔無知,往重了說是蔑視皇權。若有人問,是誰給他的膽子,祖父覺得世人會怎麽想。”

世子贊許的看了兒子一眼,也沖國公爺一抱拳,“父親,安國公府因為十幾年前的叛臣一事,已經落下猜忌。我們都知道,皇上心裏有疙瘩,此時不低調蟄伏,難道還要挑起事端讓皇上重新想起往事嗎?到時候,寧珏的一言一行,都成了有安國公府在後撐腰才會如此荒唐,我們真就辯無可辯了。”

事情的真假并不重要,只在于輿論一起,皇上相不相信。皇上信了,就是假的也成了真的。

所以,這件事,從一開始,安國公府就要劃清界限。反正寧珏姓寧不姓程,只要安國公府不主動摻和,沒人會把寧珏的事栽到安國公府的頭上。

國公爺想到已經答應女兒了,就一陣心煩意亂。

這麽多年的夫妻,國公夫人哪裏會不清楚丈夫在想什麽。她推開伏在自己腿上哭的兒媳婦,坐直了身份,“國公爺,過年的時候,妾身收到一封信,敏兒縱容身邊的下人在外頭裹到了樁盜竊的案子裏,您還記不記得。”

“記得,你不是還罵了她一頓嗎?她都說了,那個下人是自己主張的,與她無關。”國公爺完全不解,這個時候還提這件事幹什麽?

“妾身本來也和國公爺一樣,覺得是那下人自作主張。可是這人為什麽偏偏要去汾縣,妾身記得,寧珉正是汾縣人。正好妾身身邊有個老奴,年紀大了,我放了她回家養老,她家就就在汾縣。您猜猜,她給妾身寫信說了什麽?”

國公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甕聲甕氣道:“有話直說吧。”

“您的女兒親自挑的好女婿寧珉在鄉下早已娶妻生女,前頭的妻女俱在,還替公婆養老送終。寧珉這頭就在京城冒充未婚,娶了我們敏兒。我們國公府的小姐,被個六品翰林收到身邊當了妾室,我們全被蒙在鼓裏,被他騙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世子連說好幾遍,這怎麽可能。

“小姑子真不知道?”兒媳婦看到婆婆的眼色,打了一個激靈,立刻問道。

“她怎麽會不知道,如果她不知道,為什麽當年國公爺說找人去汾縣打聽打聽姑爺的為人,她非要搶在前頭,讓自己的胞兄親自跑一趟。如果她不知道,又怎麽會叫手下耿四,去汾縣偷元配妻子的婚書。”

國公爺一臉震驚,她最喜歡的女兒,到底瞞了他多少事?

“豎子爾敢,小小一個翰林編修也敢欺到我國公府頭上來,此事絕不能善了。”世子義憤填膺。

世孫也捏緊了小拳頭,“祖父,姓寧的欺人太甚。”

“這件事不能讓人知曉,你找機會敲打敲打他。”國公爺看着兒子,吩咐道。

“是。”事關國公府的體面,自然要瞞得緊緊的,不然以後國公府的女孩要怎麽自處。

程敏左等右等沒有等到國公府的回信,卻等到寧珉怒氣沖沖的回家,拎着棍子就讓人把寧珏綁過來。

下人見老爺氣成這樣,一路磨磨蹭蹭去找少爺,另一路飛快的朝夫人的院子裏跑去。

等寧珏綁到書房,一棍子還沒落下,程敏已經哭着喊着心肝寶貝肉兒趕來,要跟寧珉拼命。

“你可知他在外頭做了什麽事?哼,看你的樣子,是早知道了吧。不忠不孝的逆子你也要護着,是嫌命長嗎?”

寧珉氣的渾身發抖,今天一到官署,就聽得周圍人議論紛紛,再看他們看自己的臉色,就知道事有不對。無奈他想破頭,也想不出自己最近做了什麽讓人诟病的事。

還是有個交好的同僚,看不過去,私下告之,他才知道自己兒子竟然闖下彌天大禍。聽聞禦吏已經上折,要告他個大不敬的罪名。他一聽吓出一身冷汗,趕到岳父家,不僅沒見到岳父,還被世子爺不陰不陽諷刺了好幾句。

當時寧珉為了兒子的事,沒有過心去想,這會兒才發現,世子爺句句若有所指。難道是發現他老家早就妻女一事?可妻子不是說早就跟國公府透過底,不會有人拿這件事來為難他嗎?

此時一樁接一樁的事,鬧得他一個頭兩個大,再加上程敏哭哭啼啼,他也沒了往日的耐心。咬牙指住兒子,“你一慣縱容,文不成武不就,現在好了,若是罪名下來,一家子都得去西北吃沙子。”

寧珏也被吓傻了,呶着嘴道:“我不去,我不敢,再也不敢了。”

自從莊子上回來,母親就禁了他的足不許出門,家中氣壓一直很低,他雖然不學無術,也沒笨到哪個份上,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好像家裏還有些承擔不來的樣子。

可是,不是還有外公嗎?寧珏偷偷去拉母親的袖子,“娘,外公為什麽不來救我。”

寧珉嗤笑一聲,很快就明白過來,前兩日妻子那般匆匆回娘家所謂何事。

“你以為你的外公會為了你得罪燕王,你記住,你姓寧不姓程。”寧珉看到兒子驚恐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些快意。這麽多年,不論兒女眼裏都只有安國公府,從來都不将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裏。現在他們終于知道,安國公府也有保不了他們的時候。

“來人,家法伺候,仗逆子二十大板,關到佛堂反省。”

“不行,你別以為我爹這回沒有出面,你就能随意折騰我兒子。”程敏發了瘋一般一把抱住兒子,不許任何人接近。

寧珉看着她,眼裏全是失望,原以為國公府的小姐總該明事理,大氣端莊,結果使起小性子來,還不是和鄉下婦人一樣又刁又蠻。想到鄉下溫柔知禮,說話從來沒個大聲的陸氏,心裏不知是個什麽滋味。

他無心與她争吵,只定定的看着她,“禦吏不日便要彈劾為夫,我現在就要寫請罪的折子,全家人是死是活還是流放三千裏,就在皇上一念之間。如果到時候叫人得知,寧珏犯下如此大錯,卻沒受到一絲一毫的懲罰,你覺得,皇上會怎麽想?”

王家老祖宗作壽,安國公府收到了貼子,國公夫人決定領着兒媳婦世子夫人,和孫女程櫻一同前去。安國公府有心将孫女程櫻說給王家的九爺,程櫻猜出祖母的心思,特意用心選擇衣裳首飾,務必當日去了王家,要讓王家的老祖宗喜歡她。

寧瑤自然是想去的,可惜這一回,程敏剛回娘家提了一嘴,就被嫡母給噘了回來。氣的回家砸了幾個茶杯,寧瑤自知去不成,卻聽說王家請了隔壁的母女,氣的直跺腳。

“我去不成,就白白看着你們出風頭嗎?”寧瑤當然不肯,她打聽到隔壁要送一副刺繡給老祖宗,心下有了主意。

跑去找了自己的弟弟,“你去隔壁把他們送禮的刺繡毀了。”

“為什麽要我去。”寧珏噘着嘴,嫌自己屋裏的小丫頭伺候的不好,正在鬧脾氣呢。

“你不是喜歡我的丫頭嗎?你辦成了事,我就把如喜給你。”寧瑤說道,絲毫不在意她身後的如喜,身子已經搖搖欲墜,臉色煞白似鬼。

如喜是程敏給女兒的丫頭,年紀比寧瑤略小一點,性子很讨喜,十分會伺候人。聽到姐姐說把如喜給自己,寧珏立刻同意了。在他眼裏,這個家,沒有他不能去的地方,也沒有他不能毀的東西。

他可是寧家的嫡長子,也是唯一的兒子,以後整個寧家都是他的。這個想法,從小就根深締固,在自己家裏,他從來不知道怕字怎麽寫。

不等他去隔壁鬧事,就聽說外公家裏下個月飲宴,請了隔壁的母女。他根本沒想過外公家裏的飲宴,自己也要得了請帖才能去,只知道那是他的外公家,他不樂意叫隔壁的去,他們就不能去。

不過,先把如喜要過來再說,寧珏打定了主意,一個人也不帶,拎着鞭子就往隔壁闖。

可別忘了,前院還住着十個王府給的護衛,平日本來就沒什麽事幹,見了丫鬟婆子還得避開。這一回見個愣頭小胖子往裏闖,立刻就給攔住了,“站住,幹什麽呢,就往裏沖,有人請嗎?”

“這是我自己家,你是什麽東西,也敢攔小爺。”寧珏如今行動已經自如,手裏的鞭子“啪”的甩了出去。

王府的護衛若是能被他一個小兒抽中,就真成笑話了。用力一拽,便将小胖子滾肉團一般拽到跟前。

“老實回去便罷,不然別怪我們動粗。”這些護衛,都是胡侍衛精挑細選的,雖然什麽也沒說,但男人在這些事情上頭,有時候卻比女人看的還要分明。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麽的,當然也就知道對什麽人該用什麽樣的态度。

“放手,快放手。”寧珏想把鞭子拽回來,可又哪裏拽得回來。

護衛輕松一笑,“放手是吧,那我放了。”

猛的一松手,寧珏頓時摔了一個屁股墩,他長的胖,這一跤摔下去,半天爬不起來。這裏可沒有會來拉他的小丫頭,哭天抹淚只會讓這些護衛笑的更歡暢。

寧珏總算明白了,隔壁和自己家裏,不是一回事。好不容易爬起來,鞭子也不要了,哭着跑回去,找母親給他作主。

“娘,讓外公趕他們走。”寧珏一臉又是泥又是淚,衣服也髒了,鞋子還跑丢了一只,程敏看的是心驚肉跳。

“他們是不是打你了,他們怎麽敢。”剛封了一品夫人就敢打她的兒子,再往後,哪兒還有他們母子站的地方。

寧珉剛回來就看到這一幕,頓時蹙了眉,“怎麽弄成這個樣子,趕緊帶少爺下去洗洗。”

“老爺就只會教訓自己的兒子嗎?你怎麽不問問,是誰把珏兒害成這樣的。”程敏氣的發抖。

下人把大少爺帶到隔壁去洗臉換衣,再回到他們面前,寧珉便道:“你看看珏兒身上可有傷口。”

那是必須沒有,寧珏只知道哭着喊,“我才不認他們,讓他們走,讓他們走。”

寧珉十分頭痛,隔壁是太過安靜了,他一去安靜到讓他尴尬。但這邊又太過吵鬧了,程敏吵,姨娘吵,現在兒子也開始吵。

“兩頭大的事,是你外公認下的,你不認就不認,本來也不需要你認。而且隔壁住的房子,又不是咱們家的,你拿什麽讓人家走。”寧珉不再看呆呆的兒子,去了玲兒屋裏。

“娘,外公是不是真的認了他們,下個月外公家裏辦小宴,還請了他們去。外公一定不知道我讨厭他們,我要去跟外公說。”寧珏還抱着希望,外公可是非常喜歡他的。

程敏眼睛閃爍了一下,娘家要辦小宴,貼子都下給隔壁了,自己卻一點消息都沒聽到。這可不是好現象,要找個人回安國公府看看姨娘了。

“珏兒,你聽娘說,先乖乖聽話,別惹你爹生氣,娘遲早會收拾他們的。”程敏哄完兒子,叫姚媽媽回娘家一趟,看看姨娘,順便讨個口風。

如詩下了值,回自己的屋裏還沒坐穩,就見妹妹如喜風一般卷了進來。

“這丫頭,怎麽毛頭毛腳的。”再一細看,妹妹眼眶都是紅的,加上她平日都沒這般冒失過,吓的站了起來,“可是出了什麽事?”

“姐姐,這日子算是過不下去了。”如喜将寧瑤一開口就将自己給了寧珏的事說給姐姐聽。

如詩聽了,暗自蹙眉,心道小姐糊塗。如喜是個極好的性子,人也能幹,夫人特意安排她跟小姐一塊長大,是打算以後帶到小姐的夫家,做個管事娘子,替小姐掌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樣的人,就算是奴才,當主子的也該以示恩拉攏為上。

萬沒有想到,寧瑤竟然為了一點小事,就要将如喜抛出去。還是給寧珏這個小霸王,難道小姐不知道,這些日子寧珏抽壞了多少小丫頭,有一個一鞭抽到臉上,當場毀容。

這麽多年的主仆情誼,原來對小姐而言,完全沒有任何意義。若是如喜真被她給了寧珏,以後過的會是什麽日子,可想而知。

如詩手腳冰涼,她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總以為自己是有幾分體面的,結果現在連自己的親妹妹都要保不住。個中滋味,豈是旁人能夠體會。

“姐姐,我該怎麽辦。”這一回沒将她送出去,只要寧珏有心,寧瑤無情,就會有下一回。

他們姐妹的父母都在洪姨娘跟前當差,原以為夫人是當家太太,到寧家至少能得看重。反正他們在安國公府已經打上了洪姨娘的烙印,留在那兒,也不會有太好的前程。如今一比,他們倒是寧願留在安國公府,至少那兒沒有動辄打人的小主子。

“下回去安國公府,我們誰能跟了去,就找娘拿主意。”如詩也只能這麽說了。

如喜的目光黯淡下來,“有哥哥在,娘怎麽看得到我們。”

姐妹倆商議來商議去,也沒有好辦法,當值的時間到了,如喜只得先回去當差。心裏卻沉甸甸的,幹什麽都提不起勁來。

寧珏闖關,第一關就被扔了回去,這件事在陸氏這兒沒激起什麽水花,只叫巧珍給前院的護衛加了一道菜,暗示嘉許。

原以為寧珉怎麽也要來說一聲,那可是他的嫡長子。沒有想到,寧珉根本沒理這件事,程敏也沒來讨公道,寧璇頗有些奇怪,按程敏的性子,不該是這麽沉得住氣才對。

當晚玲兒那邊請了郎中,傳出玲姨娘有喜的消息。

寧珉自然是大喜,兩個姨娘都懷上了,豈不是說明他雄風猶在。只有一個兒子,終究是太單薄了,多幾個兒子寧家才會越來越繁茂嘛。

程敏則是氣的發抖,養一個姨娘就算了,憑什麽讓她給寧珉養庶出的子女。看寧珉樂呵呵的進來,“她住的地方是不是太簡薄了些,該置辦就該置辦起來。吃喝上頭,也讓廚房多盡盡心。”

“老爺說什麽便是什麽吧,我先歇下了。”程敏蒙了被子睡下,心裏卻巴望着寧珉過來陪陪她,給她服個軟,說幾句好聽的話。沒想到,寧珉二話不說,又回了玲兒的屋裏,直接無視了當家主母的脾氣。

程敏捶着床,心中苦楚,眼淚流了幹,幹了流。這個時候怨自己所嫁非人,也已經晚了。

“陸氏,都是你害的,為什麽要來京城害我,為什麽?”程敏忽然翻身坐起,陸氏就是封了一品夫人又如何,她又沒有兒子,只得一個女兒。若是女兒有個三長兩短,看看她還能不能得意的起來。

別處不好安排,自己娘家卻是再好安排不過。程敏冷笑,她再也不會心慈手軟,這一回必要斬草除根。

很快,就到了去王家的日子,寧璇換了一件桃紅色的夏衫,配了一條粉紅色的百褶裙,裙子的瀾邊繡了一圈通草花。老人家都喜歡熱鬧的顏色,大紅自有王家的孫女會穿,她挑一件應景又不搶風頭的剛剛好。

頭上戴的是上回老祖宗送的花冠,花冠已經足夠貴重,便沒有再配別的飾物。只在手腕上戴了一只桃花镯,蹬上繡花鞋,便去了母親的屋裏。

陸氏穿的相對隆重,她從來沒這麽穿的,頗有些不适的看着女兒,“冬雪和巧珍都說該這麽穿,可是,會不會叫人笑話。”笑她穿上龍袍也不象太子,笑她明明出身不夠偏要裝貴婦人。

“娘這麽穿,真好看。”寧璇知道母親的顧慮,替母親将最後一根簪子插到發髻上,“母親是皇上親封的一品夫人,誰敢瞧不起您。再說,真要論出身,也沒人敢在王家論。”

老祖宗是什麽出身,老衛王又是什麽出身,不都是泥腿子出身。得多沒眼色,才會在王家論這些呀。

寧璇仔細看着母親,母親生的美貌,雖然不夠大氣,但這個年紀,多一分溫婉柔和,也沒什麽不好。

母女倆上了馬車,沒多久就到了王家。王家今日中門大開,迎着四方賓客。其實王家沒請那麽多人,但架不住老祖宗的面子太大。有人自持有幾分薄面,主動上門,總不能把人趕出去吧。有人覺得面子不夠,也不礙着人家來送份禮就走。

坐着軟轎到了二門,這一回,是世子妃帶着幾個弟媳婦,一塊招待客人。

安國公府的程老夫人帶着兒媳婦和孫女到了,程櫻穿的是一件大紅的夏衫,袖口用金線繡了一圈雲紋,下頭配的一條葡萄紫,繡着仙人祝壽襕邊的馬面裙。

老祖宗屋裏,下首第一位坐的是衛王妃,也是如今這個府裏的當家主母。世子妃是王夢恬的母親,是個爽朗大方的婦人,帶着客人進去,給老祖宗和王妃請安。

這些客人裏,輩份高些的,有和王妃一輩的,但在老祖宗面前,全成了小輩。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看看這個穿紅衣裳的,多俊吶。”老祖宗看着這個也好,那個也俊,樂呵個沒完。

寧璇也跟着母親到了,老祖宗直接把她招到自己身邊,“老祖宗不做壽,你就不來了?”

“怎麽會,我就怕來的多了,老祖宗要煩我呢。”寧璇笑着獻上了禮物。

老祖宗看了一眼陸氏,點點頭,“是個慈悲樣,一看就是常做好事。多虧了你啊,皇上拿一品夫人換個兒子,這買賣不虧。”

“民婦受此擡舉,實在是愧不敢當。”陸氏羞澀的一笑。

有人就笑了起來,打趣她,“現在可不是民婦了。”

很快就有人來報,“慶王爺,靖王爺,康王爺和燕王爺都來給老祖宗賀壽了。”

“快請。”老祖宗笑呵呵的,看到這麽多的晚輩,心情甚是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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