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飲月之亂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飲月之亂

在那之前, 念月聽到他們談起他們幾個人都帶着一些欽羨與崇拜，想要有朝一日能夠成為和他們一樣的人。

如今在至其他人心裏的形象卻大變樣。

他突然想到之前在那個不知名地方看到那些博識學會的人。

雖然事情不盡相同，卻殊途同歸。

“你到底幹了什麽？”

即使被和澤拉着，鏡流也無法冷靜下來, 握住劍柄的手微微顫抖, 卻沒有松開，反而握得更緊, 她左手手臂被一道青光拉着, 右手的劍一直指着丹楓。

丹楓沒有回答，他沉默着, 念月能夠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開口想要鏡流冷靜些，卻被後者瞪了一眼, 眼睛通紅，眼角還有着淚點。

旁邊明明身體已經快散架的人此刻身體傷口不斷地愈合，搖搖晃晃地爬起來，看着眼前的景象半天沒緩過神，迷茫地發問：“發生什麽事了？剛剛不是……”

才指着丹楓的劍一轉，指着他的心髒處, 劍的主人冷笑, 巨大的難以置信後，此刻只有莫大的憤怒在她的心裏熊熊燃燒着。

她說：“閉嘴, 應星,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把劍指向你們。”

念月輕咳一聲，他回頭望去，那條龍正在想要竭力突破他的結界。

結界只不過是随手一放, 如果照這樣下去，遲早會沖開結界。

在所有人沒有注意的情況下，一個白色的身影跳下臺階，落入被仙舟人稱之為“持明重地”的地方。

緊接着，玄色人影也跟着一塊過去，他們兩個沒有任何交流，動作卻十分地默契，朝着那個已經有裂縫的結界趕去。

結界在持明重地，仿佛有一處地方被陰影覆蓋，誰也看不見裏面發生了什麽，只能聽見裏面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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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吼，怒號，所有聲音都顯示着那條龍正在想要得到解脫。

劍的周邊泛着一陣白光，念月朝着和澤點點頭，兩個人從進結界之中。

緊接着爆破聲從結界裏傳來。

有幾個同樣有着尖耳的人沖上前去，想要制止雲騎軍讓念月和澤兩個人，嘴裏嚷嚷着“那明明是持明重地，為什麽要兩個外來人進入”，甚至想要過去把他們兩個攔下來。

被一柄槍攔住去路，丹楓的聲音響起：“……如果不想死，就閉嘴。”

他們的矛頭瞬間轉向丹楓：“龍尊大人，我稱呼您這一聲，是想要您想起自己的身份，持明重地怎麽能讓外族人進入！”

為首的那個人被一槍擊中，他低頭，手抓住長槍的槍身，喃喃自語：“你怎麽能……”

“我說了，不想死就閉嘴。”

“飲月，雖然你身為持明龍尊，但在這裏傷害龍師還是違背仙舟盟誓的。”

“……我沒事，既然已經做了這件事，我也不會否認，也不介意——罪加一等。”

結界裏，差點被擊飛的和澤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身形後，看着在空中的龍發愁，他與念月兩個人都不能把力量全部用上，這片結界太小，撐不住一個人的全部力量，除非不顧這個地方和這條龍的壽命。

他半跪着，擡頭看向旁邊拿着劍的念月，問：“你能把這片結界的力量給膨脹一下嗎？”

念月完全沒理解他的意思，在抵擋攻擊的同時，回過頭反問：“你的意思是？”

發現産生歧義，和澤一片漿糊的大腦恢複些清明，撓撓頭，更正自己的措辭：“我是說能不能讓這個地方能夠承受的力量再多一些，這麽打也不好打啊。”

“知道了。”念月沒有回答和澤的問題，又沖了上去，用自身的劍術和那條龍打得有來有回。

和澤有些崩潰：“能不能回答一下我的問題，所以到底能不能行啊？”

一道帶着白光的劍鋒劈中在空中的龍，龍在痛苦地哀嚎，從空中墜落，身上的傷痕随處可見，劍鋒造成的傷口最深，一縷一縷的白光在空中飄蕩。

念月有些納悶，他站在原地盯着那條龍，終于知道為什麽仙舟聯盟想要全宇宙鏟除豐饒孽物。

這跟蟲群有什麽區別？

蟲群只不過是數量多了些，這帶有豐饒之力的，除非是跟着仙舟人一樣，身堕魔陰，除非是別人徹底殺死他們，否則根本傷不到。

碰見一次估計大家都能夠被惡心到。

“你剛剛說什麽？「豐饒」？我的老天，他們這是幹了什麽，染指豐饒可是仙舟死罪。”和澤無語地望着那條被念月重傷的龍，即使他們兩個人協力重傷它，它身上的傷口也快消失不見。

“只是随便說的，我只是覺得那條龍身上的力量有一部分跟之前遇到的豐饒孽物差不多而已。”念月坐下來，神情沒有多大的變化，似乎只是中場休息，“你說的方法其實也不是不能辦，除非……”

“除非什麽？”和澤問。

“除非你想看見整個鱗淵境都被祂的陰影籠罩，這裏的建築被一劍劈開。”念月冷漠地回答。

那可能他們兩個還沒走出鱗淵境，就已經被仙舟聯盟全宇宙給通緝了，到哪都會被記上一筆。

更有可能直接打入大牢，再也走不出仙舟。

和澤尬笑兩聲，跟念月兩個人在這片結界裏聊着天：“那有沒有更加溫和的辦法？”

念月思索，他擡手加固結界的邊界，答道：“有，讓其他人進來解決掉那條龍就行，這樣我們只需要保證這裏不被破壞。”

從鏡流的樣子能夠看得出來，那條龍怕是跟他們關系匪淺，或者直接暴論，眼前這條龍怕不是之前在倏忽之亂中戰死的那位戰友。

“你這個猜想，未免有些離譜了。”念月站起來，準備跟其他人交流一下，如何處理這條龍，“結界應該沒有問題了，那條龍暫時重傷，這樣應該暫時沒有問題，走吧，我們的任務到此為止。兩個外來人還是別插那麽多的手為好。”

待到出去，念月才發現外面亂糟糟的，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兩個人到底出沒出來，和澤擡頭，看到一個飛過來的身影，人都是懵的，下意識地用自己的力量接住。

他低頭，發現是一個不認識的。

“……這位朋友，你是誰啊？”和澤迷茫地問道。

緊接着，又是好幾個被丢過來的人。

念月站在一旁，看到和澤這樣，跟個無情的接人機器，留下一句“我去那邊看看情況，你先在這裏盯着”。

和澤：“？”

和澤擡手又接下一個倒黴蛋，控訴：“念月你沒有心，怎麽可以這樣！”

前面的人只當自己沒聽見。

到現場，念月經過一番搜索，終于找到了鏡流，詢問才知道，有兩個人打架把其他人給殃及到，再詢問，是丹楓和應星兩個。

這兩個人又怎麽打起來了……

他實在是有些摸不着頭腦。

鏡流轉移話題，她看見念月過來的時候，已經猜到裏面的情況，問：“裏面那條龍怎麽樣了？”

“重傷，沒死，身上可能存在「豐饒」的力量。我不敢下手太重，所以只能控制住它，現在怎麽說？”念月問。

“是麽？我知道了。”

她說完，帶上自己的劍沖上去，将丹楓和應星兩個人分開，對應星說了一句什麽，就看向丹楓。

念月在人群後面發現一直沒有靠近的景元，他就站在那裏，目睹着這裏發生的一切，就像在臺下的觀衆，看着臺上上演的鬧劇。

他們不是他的生死至交，而是一個一個“演員”。

他閉上眼，搖搖頭，嘆息一聲，轉身離去。

在其他人眼裏，景元從未來過。

念月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但他自己是不會騙自己的，眼睛可能會，感覺不會。

他确實是來過。

和澤見沒有人被丢過來，又把一個一個人給丢過去，拍拍手上的灰，還在那裏說什麽：“嘿，朋友，以後看着點，以後不要再被丢出去了，好嗎？也不是每一次都能遇到像我這樣大發善心的人。”

那些被他扔回去的人睜大眼睛，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和澤滿意地點點頭：“嗯，看來你們很感謝我，不用謝。”

話說不出來，但是能夠控制自己的嘴，于是他們用口型開始對着和澤一陣輸出：

我感謝你個鬼，連個緩沖都不留，要不是他們是仙舟人早就死了，跟丢一件東西一樣，都是同類，能不能下手留情。

沒有人聽見他們無聲的吶喊。

也沒有人關心他們的去向。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原先聲名赫赫的幾位上，至于這些人，就連他們是生是死都沒有人在意，怎麽會有人會關心他們的想法？

雲騎軍圍在外層，在鏡流分開那邊打架的兩人後，迅速控制住那位工匠，或許也不用控制，他半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嘴瘋狂地咳嗽，不斷地咳出鮮血。

全靠一柄插在地上的劍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另外一位被鏡流拎走，鏡流邊帶着他前往念月留下的結界，邊對着他說：“……要不是你現在還有價值，我早就把你送去輪回了，永生永世都別想解脫。你們持明生存困境整個仙舟都知道，我也知道她的死在你心裏過不去，但你不能把這兩件事給結合在一起看待。”

“顱頂，你要的答案。至于其他事……抱歉。”丹楓說。

鏡流把他放在一邊，念月一路全當自己沒聽見，他和鏡流兩個人進去，看到那條倒在地上的龍，它想要掙脫，卻被「虛無」狠狠地壓制，死活逃不出去。

“看來這裏的損傷還是挺小的，不幸中萬幸吧。”鏡流将自己的眼睛用一塊黑布蒙上，她攔住念月，“……我來吧，我們之間的事，還得要我們幾個人解決，畢竟「她」也算是我們之間的一員。”

腳步往前一踏，冰霜在她腳下凝結，就連劍上都染着寒霜：“能拜托你們兩個去處理他們兩個整出來的其他東西嗎？鱗淵境其他地方還有豐饒孽物。”

其實鱗淵境除了這條龍之外，念月找不到任何關于豐饒相關的東西，他也沒打算跟丹楓聊聊，還沒走進都能感受到他的心如死灰和失魂落魄。

再極端一點，大概能夠跟他成為同一類人。

鏡流出來，結界也随之消散，那條龍被斬殺後，結界失去了它的作用。

她的劍已經全部被冰霜覆蓋，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在應星被帶走之後，丹楓也在鏡流進去時被雲騎軍帶走，念月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會被帶到哪裏去，但以“染指豐饒在仙舟屬于死罪”來看，怕是不怎麽樂觀。

這件事算是落下帷幕，鏡流的劍已經入鞘，她跌跌撞撞地走在已經沒多少人的鱗淵境。

一滴雨點落下，這位仙舟的劍首停下腳步，伸出手接住幾滴雨點，迷茫地說：“……下雨了啊。”

她的身後，念月和澤默默地跟着。

“你們兩個還想聽我們之間的故事嗎？”鏡流站在原地，擡頭看向天空，用細微的聲音說着，像是說給身後兩個人，又像是說給自己，“在她戰死之後，再也回不去了。就像現在，或許，這就是我們幾個人的命運。這件事”

事情發生後一兩天，羅浮吵得沸沸揚揚，念月大清早地醒來都是被吵醒的，打開窗子看樓下百分之八十都是在吵架。

在和澤锲而不舍的打聽下——現在人也沒有細想，全在那裏把知情事給抖出來——念月也算是明白仙舟持明族到底是怎麽個回事。

“……所以是因為持明生存壓力太大，全壓在一個人頭上，又因為常年征戰，死去的人太多，最後因為戰友在自己面前死亡，諸多種種把他壓垮了才劍走偏鋒是嗎？”念月自己都快繞暈，他的腦子被真真假假的傳聞給攪得一片漿糊。

和澤攤手：“誰知道呢，或許只有丹楓本人才知道吧。就算是知道真相又怎麽樣，到了幾百年後，大家還不是只認他犯的罪孽，「雲上五骁」的歷史估計也沒多少人談起。”

他這回不想走也想走了，為了在這裏打聽個消息，差點把自己都給搭進去。

念月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和澤把他一路拉到神策府，看看官方有沒有什麽說法。

拜舊友所賜，景元現在忙得焦頭爛額，剛剛送走一批人，看到來者是念月和澤後，松了口氣：“是你們啊，我還以為又有人來了。”

“我們是不是打擾你了？”念月問。

“沒有沒有，你們來了我還能放松一下，托我那些朋友的福，現在哪邊都要求我給一個說法。”景元扶額嘆氣，“我猜你們是為了那件事來的吧，我只能說好心辦壞事。”

雲騎軍跑過來，跟景元傳達了句什麽，景元表示自己已經知曉，他馬上過去。

“抱歉，二位，多謝你們在之前那件事上的幫助，若是你們想要離開羅浮仙舟，也沒有什麽問題，我已經提前聯系過曜青仙舟。我還要處理他們給我留下的爛攤子，失陪了。”景元神情凝重，說完，就疾步離開，腳步匆忙。

他停下腳步，對他們勉強地微笑，聲音帶着一絲疲憊：“哦對，聯盟可能會來問你們兩個這件事，不想回答也可以，聯盟不會強行要求你們回答的，你們有選擇權。”

聯盟找他們應該是想要了解旁觀者的視角吧，他們兩個算是外來人員，又在第一現場出現過。

“另外，我要道聲歉——讓你們觀賞了一場至交好友分崩離析的鬧劇。”

念月突然想到和澤之前的離譜猜測，從這些人碎片化的敘述中，他能夠推測出那條龍的來歷。

它絕對與那位戰死的白珩有關。

“好心辦壞事麽？”和澤笑了笑，他似乎意有所指，“這個我倒是挺熟悉的，我也曾經經歷過呢。”

他明明帶着微笑，卻一點都感受不到他的笑意。

念月問道：“你……經歷了什麽？”

和澤對這個問題保持緘默，只是說：

“每一個在銀河裏游蕩的仙舟人，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