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山就在那裏」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山就在那裏」

通常一個城市裏如果有一條街道用人名來命名, 那麽這個人一定是對于這個地方是極其重要的角色。

念月的家鄉就有好幾條街道被冠以人名,那些人無一例外都存在于歷史之中。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雲上五骁」的歷史基本上都在羅浮仙舟上,看來這位白珩的家鄉是曜青?

僅僅只是從這一條線索分辨出來這些, 如果他猜錯, 也是正常的事。

與和澤走着,念月突然發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事情, 他站在原地, 努力地分辨眼前的景象,他認得走在前面的人是誰, 也認得這裏是什麽地方。

但……

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遺忘的感覺。

是錯覺嗎?

不像。

“我到底遺忘了什麽……?”念月自言自語,他與之前一樣, 走在人群之中,他人看不出來他的狀态,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就連和澤都沒有看出來他的狀态不對。

那一瞬間,念月仿佛置身在人群之外,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看着眼前的人們。

盡管耳邊依舊是人們的歡聲笑語,離他很近, 卻又感覺離得很遠。

擡頭望去, 他看見曜青仙舟的天空,明明是最普通不過的傍晚, 卻能夠感受到*那個存在*。

他從普麥雅利出來, 帶上自己的長劍,然後遇見了和澤,之後被和澤帶到了邊陲監獄,從邊陲監獄出來後到了一個地方得到羅浮的線索, 最後在羅浮上完成囑托,也見證了飲月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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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就來到曜青仙舟。

這些大事件他記得清清楚楚,但如果将它拆分成一件一件的事,中間總會缺失一部分,但前後又極其完整,根本想不出來中間究竟出現過什麽事情。

他的「記憶」告訴他——

這就是完整的經過,其中絕對沒有出現過其他事情。

“看來你對戲劇不太感興趣?”和澤看到念月的樣子,他本身也只是過來了解了解,見到念月的狀況,問道。

假面愚者的喜好多種多樣,有些人喜歡當醜角,有些人喜歡當配角,又有些人喜歡當導演。

而他喜歡的是當一位觀衆。

——還是極其挑剔的那種。

念月:“……”

他點點頭,沒有将自己的狀況說出來,只是說:“我已經很久沒看過戲劇了。我還在家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經歷,但是因為身份,總是不盡興,久而久之,我也沒有看這些的想法。”

身邊人沉默,悄聲在他耳邊用輕佻的語氣說:“是麽?但你,似乎……還有其他的想法?”

被看出來了啊。

念月垂下眼眸,輕輕一笑:“是麽?不如說說,你想到了什麽?”

“我只是感覺,你好像是另外一個人。我不是說你人變了,而是你在這裏,更像是格格不入吧。”和澤用只有他們的聲音說着,手上憑空出現一個小物件,雖然也是仙舟的風格,但看上去已經很老舊了。

他收回去,問:“是這樣嗎?我不知道具體狀況,只是從一些細節中推測出來的。”

明明沒什麽變化……念月嘆了口氣:“或許就像是你說的那樣,我的确是感覺自己格格不入,但,我只是有一個想法而已。”

和澤:“嗯?什麽想法?”

念月:“……我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或許都是一些平常的小事,或許是比較重大的事,但我不記得了。我目前的記憶十分地完整,不知道是因為祂的力量還是我自身的遺忘。”

“剛剛才說遺忘,但後面說你記憶非常完整。”

和澤挑出來念月言語中的“矛盾點”,他被整得戲劇也看不下去了,拉着念月就走,說是要帶着他在街上走走:“我對你的狀況很是擔心,你還是去看看得了。”

剛剛說了這樣的話嗎?

絲毫不記得,念月搖搖頭:“不必了……我們還有事情要做。”

他看向前方,有一只紙鶴飛過來,降落在他的手上,将一封信遞給他,并且發出非常官方的聲音:

“鶴運速遞,啥都能寄。非常感謝您選擇鶴運速遞,祝您生活愉快。”

和澤看着這紙鶴,半晌沒說話,過了許久才說:“……仙舟上什麽時候開始用上這個的?我都不知道,算了,不管了,誰給你的信?”

念月瞥了一眼信上的署名,拆開信掃過內容後答道:“煙靈,她說她找到線索了,此刻天色不晚,請我們過去。”

“走走走,我倒是想要看看有什麽線索。”

依舊是那個位置,煙靈面前放着一摞一摞的書信,看到他們過來,她把手上的那封信交給念月,自己先去收拾那一堆東西。

“你們要的東西,我找到了。但持明的轉生讓我記不住任何關于前世的部分,對于你們要找的那個人,我也只能站在旁觀者的視角上看待。”

信封都有些微微泛黃,念月輕輕地拆開,發現是煙菁給那位學者的信,與那位學者一樣,她也說了那一句話——

「山就在那裏」。

無人知曉這兩個人之間所說的“山”是什麽,一切都塵封在他們的記憶之中。

但在煙菁的信中,念月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也僅限看出來他們兩個似乎在研究什麽,其他的看不出來。

“這怎麽說得雲裏霧裏的,所以到底是什麽情況?是我的問題嗎?我覺得我有一點閱讀障礙。”和澤成為念月的嘴替,問出了念月關心的問題。

煙靈幹脆利落地答道:“不知道,只是之前聽說過我前世的事情,說是她一直在跟着博識學會的人研究一個命題,似乎是「星核」相關的,他們的研究一直沒有得到進展。在一個時間節點,博識學會的人離開曜青仙舟,而因為本身的身份,她并不能離開曜青仙舟,只是與那些人通過信,直到輪回轉生。”

所以就出現一封沒有寄出的信,和一封不會有回應的信。

那封信上才會寫着“你說我們以後大概不會再見面”了,在那之後煙菁就去轉生。

至于他們所說的“山”,念月也有了眉目。

而和澤的重點在另一個當面上,他感嘆道:“話說回來,他們研究星核這件事,仙舟聯盟應該也知道吧?在曜青仙舟上研究,我覺得仙舟聯盟不會不知道,畢竟星核這個東西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它就在那裏,忽視不了。”

“聯盟那邊自然是知道的,仙舟的航路上也出現過星核,所以他們的研究也對仙舟聯盟的航行有所幫助。總之在那之後,她就在曜青上獨自研究直到輪回轉世。現在嘛,我一個醫者,也沒有研究星核的想法。”煙靈收拾好後,她拍拍自己手上的灰,“不過我看念月先生應該猜到他們的意思了吧?”

“所以他們所說的‘山’是什麽?”和澤好奇地問。

“……大概率是研究結果吧,他們想要找到星核的答案,但始終沒有找到,所以就像是一座永遠攀登不上去的高山。最後那位學者發現他們早就在山頂了,應該是一切的盡頭都是「虛無」。”念月說道。

現在仍能夠記起那位學者當時的表情,念月不記得他具體說了什麽,只記得給他印象最深的那一句話——

“我只不過是在前往「虛無」那所有人的歸宿中,尋找自己的存在而已”。

念月更願意相信,他寫下這一句話是因為他終于從虛無主義和存在主義中找到自己的定位。

雖然是他的一廂情願。

但人的一生,還是有點希望,才不會失去自己的存在。

即使踯躅獨行,那也擁有未來。

只是……大家常說所謂的“未來擁有無限可能”,那麽未來究竟有多麽未知,才能被稱之為“可能”?

他不知道,他也在尋求自己的答案。

至少現在的模樣,是原先的自己壓根沒想過的未來。

夜晚,念月一個人出來在曜青上走着,現在他們的任務基本上完成,休息一兩天就會離開。

他擡頭看到了一輪月亮,身邊傳來煙靈的聲音:“好看吧?那輪月亮。我聽說你們是從羅浮仙舟過來的,那輪月亮與羅浮的建木一樣,都是壽瘟禍祖留下的東西。不過嘛,羅浮那顆建木是親自給的,那玩意是曜青搶過來的,現在都是各艘仙舟的持明龍尊在鎮守。”

煙靈欲言又止好一會,才打聽軍服上的事情:“……哦對,有一個問題不知當不當問,聽說羅浮上出事了?好像還跟羅浮那位持明龍尊「飲月君」有關?”

就算是念月不說,也遲早會傳遍仙舟聯盟,他點頭:“嗯,是出事了,後續并不清楚,沒怎麽打聽,畢竟我們的身份是外來者,羅浮的那位景元将軍也沒有跟我們說過。後續煙靈小姐應該能夠很快聽說。”

持明輪回轉世麽……念月開口,語氣平緩:“煙靈小姐,我想跟你聊一下關于‘未來’的話題,在持明一族的理念中,它代表什麽?”

“這個問題因人而異吧,我的答案是我個人的延展,連生與死在持明和仙舟人的眼中都不算什麽,觀念會存在差異的。”

煙靈和他在曜青走着,不知不覺,又走到了他們白天見面的地方,此刻的念月才注意到周圍的櫃子門前都有着像是藥材名的……紙條?

“嗯……我其實是在研究一些疾病,看上去你似乎很感興趣?”煙靈說道,她的桌子上就放着幾本醫書。

念月否認:“并不是……我只是最近出了一些狀況。我不清楚它是否是因為我的力量導致,因為我得到祂的力量時,也同樣出現那些狀況。”

面前的醫者沒有問他力量來源于何處,背過身去在書櫃裏找着某本書,她的視線跨過一本一本書籍,最終定格在一本年份比較老舊的古籍上。

她将它拿下來,翻閱确定是自己想要找到的書後,把其中一頁展示給念月。

上面是一些記載,仙舟聯盟的人碰到某些自滅者後留下的記錄。

“我看得出來你的力量來源于何處,仙舟聯盟在星海中航行七千餘載,遇到的人數不勝數,自然能夠看得出來……不過你的力量比其他人更加強大,所以我不确定這在你身上适不适用。”煙靈說。

念月接過書籍,看過後發現那些人的狀态都跟他有所相似,甚至情況比他更加嚴重一些。

有些人忘記自己的來路,有些人的身體已經開始消散。

他因為蟲群和幾近無限的輪回,一步在那條路上跨得太遠,或許正因為如此,記憶的遺忘才顯得有些漫長。

“你與我說明的症狀,在仙舟上也有先例,但他們顯然與你不同。但我能夠肯定的是——你其實,經歷過創傷性事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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