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33 弱點

第33章 33 弱點

說完之後, 肅月一個縱躍飛上屋檐,擡手吹響一聲口哨。

只見河道對岸的殺手紛紛收手,迅速往黑夜中撤退,絲毫不做留戀。少數幾個受了傷逃不掉的, 也直接咬毒自盡, 留下一具無用的屍體。

“美人兒, 別忘了我跟你說過什麽。我們下次見。”寒風送來肅月最後一句話,眨眼之間,人便消失在茫茫黑夜。

這一處角落忽然一瞬安靜下來,宋北遙倚着石牆,緩緩朝下滑去。

河道對岸,人群已然狂湧着推搡着奔離刺殺現場,生怕跑得慢了慘遭池魚之殃。

與裴寂交手的女殺手聽到哨聲,收刃要撤。她手裏尚且有武器,都不能傷手無寸鐵的裴寂分毫,反觀,對方在她猛烈的攻勢下依舊顯得游刃有餘。

此人武功竟比她得到的情報還要高, 必須盡快禀告閣主才是!

就在她轉身要撤時,裴寂以雷霆之勢單手将她扣下, 交給一旁的曲岚:“帶回去審。”

“是!”

女殺手将舌下壓着的毒藥卷出,剛要咬破, 就聽到裴寂聲色冷寒道:“側君人呢。”

幾名黑衣暗衛立馬跪地:“殿下恕罪!方才殺手太多, 屬下擔心殿下安危, 未能顧及到側君……”

裴寂的眉眼瞬間壓了下來。

女殺手敏銳察覺到這一變化, 又聽扣押她的人連忙出聲道:“殿下,殺手都是沖着您來的,側君想來只是被人群沖散了, 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趁着此人說話分神的間隙,女殺手立即反手猛地一掙脫,飛速朝黑夜中掠去。

曲岚提步就要追,被裴寂攔下:“不必追了,深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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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是屬下失職。”曲岚跪地道。

“去找人。”

裴寂一聲令下,周圍一圈跪地的暗衛迅速四散開,曲岚依舊跪地不起。

“你也起來吧。”裴寂道。

曲岚站起身,垂首道:“屬下失職,未能保護好側君。”

裴寂眉心擰起,他走到河道邊,漆黑眼眸投向無邊夜色,雙手抱臂,搭在臂間的手指骨節緊繃到極致。

曲岚一路跟上:“殿下莫擔心,側君身邊還有淩風護着。”

剛說完這話,就見淩風急躁地小跑而來:“太子殿下,可有見到我家公子?!”

曲岚站在一旁,眼見太子殿下眉眼越發冷厲,忙問道:“你這話是何意?”

“剛剛人太多太擠,把我和我家公子沖散了,一眨眼就找不到他人了,我都找了一圈都還沒……”

淩風正喘着粗氣,話說到一半,裴寂不知是看見什麽,立即往拱橋上走去。

“怎、怎麽了?”淩風視線移過去。橋這頭的燈火恰好在橋上落了一半,另一半籠在陰影中,淩風沒看出別的,問道,“那邊有什麽嗎?”

曲岚也将目光投向那處。

只見裴寂疾步邁上拱橋,步伐不斷加快,最後直接兩步奔上前,一把将陰影中走出的搖搖欲墜的人摟進懷裏。

宋北遙在見到裴寂的瞬間便松下一口氣,他無力地閉上眼,朝前倒去。

河邊二人的目光落在拱橋上陰影交界處,淩風疑惑道:“我怎麽覺得不大對勁。”

曲岚斜眼睨他:“你終于發現了?”

“對啊,這麽明顯。不過太子殿下幹嘛抱住我家公子抱那麽久。”淩風頓覺不妙,提步就要往那處走,“還抱那麽緊,別把人給勒斷氣了!”

曲岚一把拽住他,無語道:“淩風,你真是沒救了……”

“怎麽了?”

“你這樣一輩子都找不到夫人的。”

“???曲侍衛!我沒惹你吧!!”

-

深夜,忻王府,宅院內寝。

床榻上,層層疊疊的床幔散開。濃香軟玉,熱氣缭繞。

裴銘将頭埋在女子頸側,餘韻尚未褪去。

女子伸手半推了他一把,嬌嗔道:“殿下今夜為何這般有興致,叫妾好生害怕。”

“你不喜歡?”裴銘吻了吻女子發間:“本王方才得知了一個好消息。”

女子巧笑道:“殿下若常來妾這處,妾自是歡喜。不過是何消息,不妨說出來也讓妾同樂一番。”

裴寂卻不答,轉言道:“你看,如你這般的尤物,就連本王都把持不住,當年派你去接近裴寂,他竟分毫不染指。”

女子媚眼如絲,雙臂纏上他頸間:“殿下,太子不懂享樂,那是他的損失。何必再提他掃了興致。”

裴銘低頭去啄她的唇:“他未必不懂,只是你沒讓他感興趣罷了。眼下他心裏有了在意的人,本王再想對付他,真是易如反掌。”

女子聽了這話,指尖在裴銘後背撓了一下:“殿下這是何意?”

“你可知本王與裴寂最大的不同在何?”裴銘伸手在女子面上揉過,“本王可以寵愛無數人,今日能寵愛你,明日也能殺了你。”

“但裴寂不同。他把自己變得無懈可擊,從不沾染情愛。可一旦沾上,他便有了致命弱點。如今他的弱點已經被本王拿捏住了,你說他是不是死路一條?”

女子眸色微微閃動,很快便将裴銘抱住:“大晚上的,殿下莫說什麽殺不殺、死不死的了。”

床幔之內,再次開始新一輪的雲雨。

-

清晨,太子府內,四名下人提上食盒,來到寝殿外。

“李哥,這是張總管吩咐讓準備的早膳,一共四份,這幾日側君胃口不好,就多備上些由他挑選。”其中一名下人道。

李蓮生依次打開來看了一番,提過其中兩份:“有勞你們了。”

他轉身踏入殿內。

床榻邊,淩風正一手撐着頭打瞌睡,床上的人還雙眸緊閉未醒,李蓮生不由擔憂地多瞧了側君幾眼。

少年的睡相自有一番寧靜氣質,烏發柔順散開,蒼白面頰如雪,略略一瞥,只覺這人像是在畫中,美好得讓人不忍心打擾。

李蓮生不由心中嘆氣。這般芙蓉面、菩薩心的少年,為何一直病痛纏身、身處險境?真叫人揪心不已。

原以為人上午能醒,誰知過了中午還不醒。待到了下午,淩風連忙将府內醫師喚了過來。

譚天手裏把着脈,眉頭擰了擰:“前兩日高燒都退了,今日怎麽又起了高燒?”

淩風驚道:“難道是因為昨晚出了趟府,去看了花朝節夜市。”

“哎呀!我就忘了叮囑一句。他高燒剛退,身子正是最累最弱的時候,怎麽能随便出府呢?晚間風多涼啊!夜市人又雜亂,光走兩步都不知道要費多少氣力呢。”譚天要愁死了。

淩風小聲道:“可昨日瞧着人已經沒事了啊。”

“他說沒事,他要硬撐着,自是不會讓你們看出來。你們也不知道多照顧着點兒。”譚天搖頭嘆氣,“還不早些喊我來瞧瞧。”

淩風在旁張了張嘴,憋了半天憋不出半個字來。

“醫師大人,我家側君勞煩您了。”李蓮生連忙道。

“勞煩談不上。”譚天立即取出布袋,開始紮針退燒。

側君身子不得好,殿下那邊不好交代,他這一顆心也成天吊着不得安生啊!

……

待到了晚間,宋北遙才悠悠轉醒。一醒來,就見到床邊淩風幽怨的眼神。

“你又怎麽了?”宋北遙咳了兩聲,嗓音嘶啞道。

“你這次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淩風梗着脖子質問道,“明明昨日身子就沒恢複好,為何晚間還要出府去?”

“我,還好吧。”宋北遙心虛地移開視線。

“你可知你今日又起了高熱。譚醫師也說了,你昨日就是該好好養着,不該出府。”

“淩風。”宋北遙虛弱道,“不要糾結這種小事了,大家都出去逛了夜市,很開心不是嗎?”

頓了頓,他又道,“除了後來那場刺殺。”

“可是我很擔心你啊!”淩風在床邊撐起腦袋看着他,“宋北遙,你我現在也算生死之交了,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也別再自己逞強了,行嗎?”

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讓宋北遙神色一怔,他定定望着淩風,勾唇笑了下:“行,我答應你。”

“既然答應我。”淩風立即從旁端來一碗熱騰騰的藥,“那就快把這個給喝了吧。”

“…………”

喝完藥,宋北遙往嘴裏塞了顆糖,問道:“你知道昨夜那群殺手是忻王的人嗎?”

“起初我是沒覺着哪兒不對勁。”淩風回憶道,“直到那花神出手我才認出來。”

“她是何人?”

“她叫連壁,也是無影閣的頂尖殺手。”淩風摸摸下巴道,“外界好像稱我們八人為九洲最強殺手,我感覺他們還是太誇張了。九洲那麽大,沒準兒有多厲害的人呢。”

說着,他湊近道,“話說,昨晚裴寂又吓到我了。你是沒看到,他一個人單防連壁,又沒有武器,周圍還不時有別人攻擊他,他直接就把連壁的蝴蝶雙刃給破了!你說這人哪兒來這麽高的武功?”

宋北遙略一猶豫,緩緩道:“不知道,興許是跟在什麽人後面習過武。”

關于這點,原書中曾經作過解釋。裴寂自幼在宮內就有人教他武功,他身體強健,天生是練武的苗子,悟性高又肯吃苦,一直保持着遠超同齡人的水平。

待到十二歲被封為太子後,南安侯為了保障他的安全,特意尋到幾位世外高人,教授裴寂和自己長子蕭叢武功。

“現在一想,裴寂這人真是可怕,每日這麽忙還保持着早起練武的習慣。”淩風一臉凝重道,“如今你要替閣主辦事,在裴寂面前可真得提着腦袋,小心再小心,千萬不能被他抓到把柄!”

宋北遙微微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到了亥時,裴寂回到府中,張伯便将宋北遙發熱的情況告訴了他。

“殿下,老奴聽說,側君到了晚間才醒,吃了點東西又睡下了。”張伯擔憂道,“這段時日一直反反複複生病、受傷,人不知道多難受呢。他也什麽都不說出來,估計是怕別人擔心吧。”

裴寂聞言,原本走向書房的步子一頓:“譚天去看過嗎?”

“下午就去看過了,也行了針退燒。”張伯道,“說起來,據殿內小厮透露,側君每次喝藥都很不配合呢,應該是嫌藥太苦了。這也不是個辦法,不喝藥能好嗎?”

裴寂深吸口氣,提步朝寝殿邁去。

彼時,正巧淩風要回煙暖閣,正往外走着,見到裴寂,他立即行禮:“太子殿下。”

“他如何了?”裴寂問道。

淩風道:“回殿下,我家公子已經睡下了。”

“晚間喝藥了嗎?”

淩風稍稍一愣,他不知裴寂為何問起這個,也沒做多想,只道:“喝過了,這會兒睡得正沉呢。”

“知道了。”

裴寂一路往裏,穿過大殿,穿過長廊,穿過一衆內間,來到那張床榻前。

他腳步放得很輕,一步步走近床邊,垂眸看着床上的人。

少年睡得很沉,呼吸聲重而緩。即便如此,他的眉心依舊微微皺着,像是人很不舒服的樣子。

如這般看着宋北遙的次數并不少,這一次,又似乎與以往每一次的感覺都不同。

裴寂靜靜看了會兒,緩緩在床邊坐下,伸出一只手,指尖輕柔地撫上少年蹙起的眉心,像是想要撫平那些褶皺。

沉睡中的人似乎感覺到什麽,腦袋動了一下,裴寂立即收回手,從床邊站起。

宋北遙只是翻了個身,一條胳膊伸出被褥外,并沒有醒來。

裴寂彎下腰,将那只手臂放回,蓋好被褥。他的目光落在少年白皙光潔的臉頰上,停滞片刻,喉間聳動。

很快,他強行移開視線,緊握了一下拳,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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