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51 你也在想他嗎
第51章 51 你也在想他嗎。
十日後。
兩匹高頭駿馬踏過滾滾黃沙道, 停在一座小鎮外。驕陽當頭,風沙四起,迷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淩風手裏攥緊缰繩,抹了一把覆在臉上的細沙, 眯着眼睛道:“前面這個叫丹陽鎮, 過了這個鎮, 咱們就進入大渝邊境了。我們要不在這兒先歇下來?等這陣風過去明日再出發。”
在他身旁,一襲紅衣的少年策馬而立,黑封腰束着勁瘦的腰,頭戴黑鬥笠,鬥笠上懸着的黑紗被風掀得四處亂飛。
“行,聽你的。”宋北遙輕輕掩着雙目,回身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
“你在看什麽呢?”淩風見他這樣,也左右四探了一番。
“沒什麽。走吧。”
二人一路駕馬進了小鎮,待尋到一處酒樓,驅馬停下, 将馬系在一旁。
“這召國的丹陽鎮早幾年我經常來。你別看這鎮子小,人可不少。”
二人一路往酒樓裏走, 淩風給宋北遙說着,“這裏往西是大周, 往南是大渝, 因為位置特殊, 經常有周邊幾個國家的人路過, 歇上一腳。不過話說起來,你是召國人,聽說過這兒沒?”
“沒聽說過, 我統共也不認識幾個地方。”
“我看出來了。”
淩風朝宋北遙瞧了眼,趕忙擡手将他鬥笠上的黑紗捋下來,遮住那張過分惹眼的臉,“蓋好蓋好,上回那幾個纏過來的瘋子真把我給整怕了,我就怕一個沖動給他們手剁了!”
宋北遙正左右打量着這間酒樓,視野就蒙上了一層灰。他疑惑道:“那幾個人還好吧,沒那麽誇張。”
“還不誇張??這要是被裴寂知道了,不得把他們腦袋都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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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風。”宋北遙轉過頭,目光穿過黑紗探來,“我說過什麽來着。”
“怪我怪我,這幾天一疏忽我又給忘了,絕對不再提他的名字!”
話語間,他們踏入大堂。這個點正值午間,大堂內人多,人聲嘈雜。
好不容易尋了個靠角落的小桌子,二人前腳剛過去坐下,後腳就有幾個粗犷壯漢過來,指背扣了扣桌面,一臉兇神惡煞道:“讓讓。”
淩風登然怒了:“憑什麽?我們先來的。”
“什麽你們先我們先的,老子要吃飯,你們讓還是不讓!”
壯漢嗓門渾厚聲音大,一句話出來,大堂裏吃着的、聊着的,朝那塊投去看好戲的目光。
這種場面他們見多了,丹陽鎮上往來的什麽樣的人都有,能有商賈貴人,也能有亡命之徒。
通常遇到這種情況,都是能讓則讓,省得惹麻煩上身。更何況兩個年輕男子瞧着又頗為瘦削斯文,斷然不是那些壯漢的對手。
尤其那位紅衣裳的,身形單薄,很是低調,單是靜靜坐着就給人感覺氣質不俗,想來是什麽貴人家的公子,哪兒見過這般粗魯的場面,怕不是要吓得話都不敢吭。
“不讓。”只聽一道清泠的嗓音響起,那紅衣少年話裏含着笑,挑釁道,“你這麽厲害,為何不去找別桌讓位?怎麽,是看我們人少面善好欺負嗎?你也就這點兒能耐了。”
“你!!”那壯漢一下從脖子根到整張臉漲得通紅。他猛地一擡手,将宋北遙頭上的鬥笠掀翻在地。
幾乎一瞬間,只聽“噌!”“噌!”“噌!”幾聲拔刀聲驟響,不知何處竄出的人已迅速将壯漢反手絞縛,腦袋狠狠按下,哐一聲砸到桌上,連杯中的水都被震得濺了出來。
幾把鋒利的刀刃架在幾人脖子上,那幾人嚣張的氣焰一下被當頭撲滅,驚恐不已地互相對視着,哆嗦顫抖道:“饒、饒命……饒命……”
淩風也在同一時間拔出了後背的雙刀對準壯漢,下一秒他就傻了眼,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突然冒出來的五六個人。穿着尋常衣裳,身手卻極為不凡,顯然不是普通人。
大堂裏的人也全都沒了聲,錯愕又呆滞地看着這一幕。确切而言,他們的目光全都盯住那個沒了鬥笠掩面的少年。
紅衣之下,玉面欺霜勝雪,姿容冠絕九洲,沒有人能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這樣的人間絕色。
他們的目光逐漸變得貪婪、熱烈、癡迷,他們目不轉睛盯着那少年美眸流轉、眉心輕蹙,生怕錯過他的分毫神态。
直到那頂黑色鬥笠再次扣在了他腦袋上,将那張驚豔至極的臉給遮了個幹淨。
“戴好。”淩風将黑紗給往下捋順了。
被按在桌上的壯漢也一眼驚鴻,愣了好一會兒才支支吾吾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對,我打擾你了,我現在就離開!”
宋北遙神色淡淡道:“把人放了吧。”
“是。”
幾個壯漢死裏逃生,忙不疊往外跑,又忍不住回頭朝這兒瞥上幾眼。
酒樓內貌似恢複了先前的場景,可卻又完全不一樣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這處,少年的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
宋北遙輕嘆一口氣,對身旁圍着的幾人道:“總算肯出來了。能解釋一下嗎?”
其中一人垂首小聲道:“公子,主子不知道您的下落,心裏擔心您,才派屬下一路找過來。”
“能找到我也不容易,你們都回去複命吧。”
“請恕屬下不能離開,屬下會一直護着公子直到您回去。”
宋北遙無奈道:“我已經說過,合适的時機我自會回去。”
那幾人依舊紋絲不動。
宋北遙一把奪過淩風手裏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你們走不走?”
“公子!”
“萬萬不可!”
“屬下這就告退。”
幾人飛速離開酒樓,淩風一把将刀奪了過來:“你幹嘛,還玩這一套。你猜是你劃拉自己脖子的速度快,還是人家劈手奪刀的速度快。”
“他們不敢奪刀,我也不會真刺。”宋北遙扶額道,“我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然他們不會走的。”
淩風聳聳肩,不甚理解:“真搞不懂,你為什麽不想讓他的人跟着。不過他的人怎麽這麽厲害?這都能找到我們。”
宋北遙的目光再次透過黑紗,沉靜地投了過去。
“我沒說啊,我可沒提他名字。”淩風滿臉無辜。
“淩風,我們下午就啓程離開這裏吧。”宋北遙道,“你不是想早點回大渝見你妹妹嗎。”
“也行啊!”
這時候,小二端着熱騰騰的飯菜走了過來。
“——二位客官,請慢用!”小二的眼睛不停地往宋北遙黑紗裏掃,笑着道,“這位公子,那邊有位公子想請公子一同用午食,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宋北遙略一擡眸,順着小二手指的方向望過去。
那一桌離得較遠,坐着四個男子。三人都身穿黑衣,面容嚴肅,還有一人身穿白衣,背對此處,長發以白玉簪半束起,看背影倒頗有幾分雅士氣質。
宋北遙簡單掃了眼,很快就垂下眼眸:“不了。”
二人吃到一半,旁邊那桌人走了,又來了幾人。幾人一路在攀談着什麽,話聲由遠及近。
“大周是要變天了,聽說自從圍獵時太子和五皇子互相厮殺,一死一傷後,皇帝就一病不起。這回估計是真的差不多了。”
“這二人好像還是為了一個男子而争鬥!大周太子一直都是諸國皇子中能力最出衆、也最為自持的,怎麽會做出這種事?”
“我聽小道消息說,那男子本就是太子的側室,相貌是一等一的絕色,看了讓人都走不動道的那種。也難怪太子會沖冠一怒為紅顏呢!”
“我看是紅顏禍水吧。不是說人已經死了嗎?太子本就受了重傷撿回條命,知道這人死了後差點命又沒了!”
“這麽一看,那三皇子回朝的時機正正好,幾方的人都出了事,他是要坐收漁翁之利啊!……”
“喂,喂,宋北遙!”
眼前的碗被人推了一下,宋北遙回過神來,擡眸看向對面的人:“怎麽了?”
“我問你話呢半天你都不吱聲,我還想問你怎麽了。”淩風嚷嚷道。
“你問我什麽了?”
淩風指指盤裏肉嫩汁香的雞腿,眼睛都移不開:“這雞腿你還吃不吃?剛剛你已經吃了兩個,吃太多也不好,這個要不就讓給我吧。”
宋北遙一把夾進自己碗裏,朝他揚唇笑道:“當然吃。”
“……”
-
太子府,膳廳。
張伯站在裴寂身旁,焦心勸道:“殿下,吃一口吧。你傷還未痊愈,保重身子要緊。”
裴寂手裏握着筷子,面對整桌的美味,手停在原處:“張伯,本王沒胃口。”
說着,手裏的筷子就要擱下。
張伯要愁死了。好好的兩個人出了府,回來就只剩一個人。圍獵場發生的事,他在太子府都聽說了。得知殿下受了重傷,他擔心得要命,得知側君喪命,他更是感覺自己半條命都沒了。
整個太子府都一片死氣沉沉、陰雲籠罩。張伯抹了好幾天的眼淚,等人全都回府,他才從曲統領那邊得知了真實情況。
殿下的傷在好轉,側君也不是真死,過不久就會回來。一切不都好好的嗎,殿下怎麽還這副模樣呢?
這樣下去怎麽得了!
一旁,下人按照他的吩咐,端來一個貓頭碗。可惜貓頭碗不夠大,裏面也盛不了多少東西。但總歸能盛一點是一點。
張伯接過碗,放到裴寂面前,溫聲勸道:“殿下,側君一定不想見到您這樣的,多少吃些吧。”
裴寂垂眸看着碗,終于動了筷子。
用過晚膳,裴寂離開膳廳,前往書房。
夜涼如水。冰冷的月光落到人身上,在太子府的小道上投出一道孤寂的影子。
曲岚這幾日一直寸步不離跟在裴寂身邊,他見太子殿下這般,心裏也不好受。
“殿下,側君身邊有淩風在,不會有事的。”這句話,曲岚幾乎每日都會說上幾遍,“前幾日派出去的暗衛都是搜尋的能手,應該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他這話說完,良久沒有聽到回應。
待到了書房門外,他才聽到太子殿下沉沉開口道:“曲岚。”
“屬下在。”
裴寂道:“先前本王差你去調查他時,你手裏是不是有一副召國宮廷畫師給出的他的畫像。”
曲岚心頭一愣,他都快忘記了此事。他連忙回道:“是,還在屬下那處。是否要……”
“拿來吧。”
“是,殿下。”
裴寂踏入書房,反手關上屋門,将孤冷的月光阻隔在外。
書房外間,一處軟墊上,一只黑白色的小貓正懶洋洋趴着睡覺。
它的尾巴将頭卷了進去,即便裴寂走到跟前,也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裴寂半蹲下身,伸出手撫上它的後背,撓了撓它下巴。它沒有像宋北遙口中描述的那樣站起身來蹭蹭人,也沒有發出呼嚕聲,全程都興致缺缺。
裴寂捏住小貓的一只爪子,按了按粉色的肉墊。
他在注視這只貓時,目光不自覺變得更加柔和。他的嗓音低沉而輕緩,在書房內響起。
“你也在想他嗎。”
過了不多會兒,書房的門被敲響。
裴寂站起身,面容一瞬恢複到慣常的冷硬。
“進來。”
曲岚推門而入,手裏拿着一副卷起的畫像。他遞到裴寂面前:“殿下,就是這副了。”
裴寂接過畫卷,走到長桌旁,将畫像豎着鋪開。
不得不說,這位畫師的畫技相當高超。微黃的紙張上,端站着的少年身穿一件月白色的錦袍,目光看向作畫者的方向。
少年的站姿略顯僵硬,兩只手也僵硬地垂放在身體兩側。他的一頭烏發以玉冠高束于頭頂,面容雖然極美,可神情卻略顯木讷,目光也呆板,從而使得那張臉看起來,也缺了神韻。
裴寂的視線凝在這張畫像上,片刻,他兩手撐着長桌兩側,微微俯下身,冷冽的眼眸眯起。
他問道:“這副畫像确定是召國宮廷畫師所出?”
曲岚篤定地回道:“确定,這畫的右下角有畫師的落印,屬下特意去查過,此人年歲四十多,一直為召國皇室作畫,側君從小到大的畫像都是出自他手中。他應該算是比較了解側君,所以才能畫得這般傳神。”
“傳神?”,
裴寂直起身子,将畫像疊起,遞給曲岚,“拿去扔了。”
曲岚沒聽明白,手裏接過畫像,遲疑道:“扔了?”
“嗯。”
曲岚唯恐自己聽錯了吩咐:“殿下,這是為何?”
“因為畫像上的人不是他。”
裴寂深吸口氣,緩緩吐出,“曲岚,你派人去調查一下召國四皇子的飲食習慣和喜好,越詳細越好。”
曲岚心中雖震驚,卻也不再多問,只應道:“是,殿下。”
“還有。”裴寂按了按眉角,“問問看,召國四皇子喜不喜歡貓。”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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