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信以為真03

第58章 信以為真03

韋淵記得他偶爾看見傅秋鋒別在腰上的匕首,鑲嵌寶石裝飾華麗,用途肯定是配飾而不是兵器。

韋淵慎重地問:“假設傅公子真會武功,那為何要隐瞞?若是為了接近陛下,憑一身武藝,能得到的任務和情報必定會更接近機密。”

“或者是公子瑜的部屬內讧,亦或者是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遭同夥滅口。”容璲望着白布的輪廓,“……也可能是傅公子從一開始就欺騙了朕,那朕真該佩服他,連幻毒都不能讓他說實話。”

韋淵不知現在該安慰容璲,還是該據實推測,他想了想,選擇先換一個擋下亟待解決的問題:“霜刃臺也不能扣押馮豹威太久,謀反重罪,還需三司會審。”

“明日移交給大理寺。”容璲用指尖碰了碰手臂上的墨鬥,“墨鬥大人,還要再辛苦你一次,朕無你不能成事啊。”

墨鬥愉快地晃了晃尾巴尖兒,在容璲的溫聲誇贊中露出雪亮的獠牙。

馮豹威盤膝坐在地牢的木榻上,傷口已經包紮好了,只是以防萬一,手腕腳踝都拴上了鏈子,韋淵走到門口開門時,馮豹威輕蔑地撩起眼皮:“韋統領,我勸你不要多費心思,否則見了大理寺卿和幾位大人,我必然一口咬定你們濫用私刑屈打成招,僞造口供5欺瞞陛下,我可是堂堂三品大将軍,屆時陛下臉上也不好看。”

“朕的臉好不好看,你說了可不算。”容璲在韋淵開門之後,慢悠悠地背着手踱步進來。

馮豹威驟然跳下榻去,鎖鏈一段連在牆上,他身形一頓,被生生牽住,卻還張牙舞爪地沖容璲咆哮:“狗皇帝,我若是吐出半個字,老子就不姓馮!”

“朕只是好奇,公子瑜到底許給你什麽好處。”容璲在一個危險的距離停下腳步站定,馮豹威的手指馬上就要杵到他腦門上,他還是笑眯眯的,不慌不忙偏頭端詳馮豹威,“朕的項上人頭,夠你們這些恨透了朕的人分嗎?”

“哼,等我們将你剁成肉糜,也足夠分了。”馮豹威冷嘲道。

“然後呢?公子瑜自己做皇帝?”容璲悠然一問,随即瞬間出手,扣住馮豹威的手腕向下一壓往後一錯,踹在他膝彎逼他跪下,“取一個瑜字,你們就以為是容瑜在世?就能讓你們師出有名?朕告訴你,白日做夢!爾等只會步上容瑜後塵,而且比他死的凄慘百倍!”

“果真是你殺害太子。”馮豹威恨聲說,“太子待人寬厚,有經天緯地之才,竟被你等小人陰謀所害,真是蒼天無眼!”

“想知道容瑜是怎麽死的嗎?”容璲吐出一口悠長的氣,最近提起容瑜的次數太多,他都快對這個名字麻木了,“等你死後,去到陰曹地府,看看還能不能認出他的模樣。”

馮豹威又悲又怒:“你……你難道對自己的兄長都殘忍折磨嗎?”

容璲松開馮豹威,踩着他的小腿招了招手,忍着怒氣眼光如刀的韋淵配合地遞上一本冊子,容璲翻了翻,然後停在開頭的兩頁:“太宗皇帝仁厚,廢除了數種酷刑,即便是大理寺逼供也有一套嚴格的規定,否則如你所說,就是濫用私刑。”

“你想威脅我?”馮豹威一晃肩膀掙紮,但韋淵很快牢牢地壓住了他。

“不,是讓你有個準備。”容璲臉上挂着明晃晃的笑容,輕輕拍了拍馮豹威的肩膀,“太宗能廢除,朕就能啓用,而且朕最近還有個精于此道的得力賢臣,為朕編纂了這本刑戮要略。”

制住馮豹威的韋淵接下來的一刻鐘都在聽容璲繪聲繪色邊念邊講那本書上的內容,而且比上次他看時又多了一條,不知道傅秋鋒什麽時候加進去的。

他聽得眼角直抽,馮豹威開始色厲內荏,等容璲合上書的時候,馮豹威臉側已經淌下了一滴汗。

“帶他下去,從最輕的試起,可別随便弄死了。”容璲的手落在馮豹威後頸,然後慢慢退後,走到了牢門邊。

馮豹威倒在地上,翻着白眼慘叫了一陣,聲音在地牢裏層層回蕩,地牢還剩下的犯人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叫聲一遍遍碾過鼓膜,沒人不瑟瑟發抖膽戰心驚。

容璲站了半晌,聽見馮豹威口中發出一串模糊的字眼,他走過去,低聲問道:“肯招供了?”

馮豹威神志不清,含混地說:“平峽鎮……我們的人在平峽鎮,殺了我,我都說了……殺了我!”

容璲回頭和韋淵對視一眼:“平峽鎮是哪兒?”

韋淵略一思考:“在望州,京城西南方三百餘裏處。”

馮豹威所知道的已經算是很多了,容璲問出他們會面的位置,起事所用的銀兩兵甲存放位置,小隊人馬集結所在,都是平峽鎮,一個毫不出奇的小鎮,但就算是馮豹威,公子瑜仍防範了他一手,他去過平峽鎮兩次,每次都被蒙上眼睛帶去,只知道據點設在深山之中。

“派人去平峽鎮,調查清楚。”容璲起身攥了下拳,得到這個消息,他才有種終于得見天日的暢快,只要将公子瑜黨羽一網打盡,朝野上下将是一片安寧。

韋淵領命,但出門時又想起一個問題:“主上,那個女子,要如何解決?”

容璲靠在牢門邊,聽着馮豹威隐約的呻∫吟,他靈光一閃,有了個想法:“那個機關盒是前朝之物,而傅公子的母親也有着前朝血脈,此女自幼跟随在她身邊,也通曉機關之術,左右也解不開,不如讓她試試。”

“是,屬下這就去拿。”韋淵從不懷疑容璲看似不可靠的提議,他去拿了機關盒,兩人走到地牢盡頭,只見蘭兒在草席上端坐着,神色一如往常的平穩溫和。

蘭兒看見容璲,站起來福身施禮,問道:“是民女大限已至了嗎?”

“朕看你淡然自在,可一點沒有将死的恐懼。”容璲轉着那個機關盒,随意打量她幾。

“民女只是習慣維持體面而已。”蘭兒微微低了低頭。

“你能不能繼續維持下去,全看你的本事。”容璲一偏頭,讓韋淵打開牢門,把機關盒遞給了她,戲谑地嘲弄道,“舒無言告訴過你她是前朝皇室後裔,是這份信任害你落到今日,如果你在霜刃臺受了苦,最應該怨恨的她。”

蘭兒捧着盒子翻看了一下,輕笑道:“并非是信任的緣故,是因言姑娘前朝身份的威脅,也是因陛下果斷而聖明,不縱放使千裏之堤毀潰的蟻穴,這些原因皆與信任無關。”

容璲冷了臉,暗自不忿撇嘴,哼道:“你能打開嗎?”

“需要一些時間。”蘭兒神色凝重了些,“這應該是前朝的東西吧,內部必有自毀的機關,我在言姑娘藏玉佩的容器上見過類似的構造。”

“多久?”容璲眼光一亮。

“至少三個時辰。”蘭兒在燈火昏暗的牢裏眯着眼估算道,“我需要找到這些銅柱縱橫排列正确的位置。”

容璲稍一沉思,側身揮手道:“走,朕給你一間靜室,若你能打開,朕就赦你無罪,若是不能,你就去見舒無言吧。”

另一邊,留在碧霄宮的傅秋鋒一直等到子時過半,容璲也沒有回來,他罕見地為了自己的傷勢考慮,決定早些休息,躺在容璲的大床上時還感嘆容璲真是小題大做,不過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外傷,至于把他強行留在碧霄宮休養嗎?明明霜刃臺宿舍也很不錯。

他一覺睡到天亮,宮女們依次送上溫水毛巾漱口的茶水和裝漱口水的痰盂,傅秋鋒在這陣仗裏坐立不安的洗漱更衣吃飯,用過早飯又有宮女送來一摞話本,生怕他閑得慌。

“這位女官,陛下沒說我何時能走嗎?”傅秋鋒攔住送書的宮女,有點別扭地問。

“公子,沒有陛下的吩咐,奴婢們也不敢讓您離開,若是陛下生氣,那奴婢們就遭殃了。”宮女躬身道,“若是您實在無聊,奴婢這就去請宮廷樂師為您吹奏舞樂。”傅秋鋒聽得駭然不已:“陛下……準你們如此大張旗鼓?”

“只要是公子的要求,奴婢定會讓您滿意。”宮女笑道,“陛下喜愛您,奴婢們當然要服侍好您,您可是第一個留宿碧霄宮的人呢。”

傅秋鋒趕緊讓她下去忙,他在偌大碧霄宮裏轉了一圈都耗時甚久,心說容璲這幾年連個人都不留,這般潔身自好,恐怕真挺寂寞,現在他敢陪容璲插科打诨,怪不得容璲對他如此縱容。

他覺得碧霄宮這平整的庭院石板很适合跑步鍛煉,跑了兩圈之後,日頭上來,天氣漸熱,他正打算回去看書,容璲終于興致昂揚地快步回了碧霄宮。

“看來你的傷已經痊愈了。”容璲踏入大殿,斜睨傅秋鋒一眼,“剛好,朕也有個好消息要分享。”

“恭喜陛下。”傅秋鋒先道賀一句,然後問,“臣已無大礙,陛下有何消息?”

“機關盒打開了。”容璲進了裏屋往軟榻他一歪,長舒口氣,“你猜裏面有什麽?”

傅秋鋒皺眉:“很難想象公子瑜這般萬全的人會留下什麽線索。”

“一封陳年書信,還有一張圖紙。”容璲仰頭靠着軟墊閉上眼睛,伸手道,“給朕倒杯茶。”

傅秋鋒依言倒茶,遞到容璲手裏,容璲細密的睫毛顫了顫,摸着茶杯微熱的溫度,繼續道:“是你大哥,傅景義與北幽攻城将領的通信,傅景義當年鎮守邊關,勝多敗少,大敗的那兩次,竟然是與北幽合謀策劃,畢竟若是我大奕常勝不敗,擊退北幽,逼北幽求和,那就沒有兵馬大元帥的用武之地了。”

“這……”傅秋鋒一時不知該說什麽,“臣有罪,家兄愧對先帝重托。”

“朕不會牽連你。”容璲饒有興趣地睜眼看他,然後轉頭打了個哈欠,“還有那張圖紙,上面畫着一枚牡丹玉佩,公子瑜向你索要的東西,一定是它。”

“可公子瑜說是路線圖……難道在玉佩之中?”傅秋鋒驚訝道。

“想要造反,重要的是錢財和人脈。”容璲支起身子,抿了口茶,“朕曾經聽過一則逸聞,前朝末代皇帝自知江山難繼,便托親信将宮中不少金銀器物秘密運走藏匿,以圖後人東山再起,但終究只是傳聞,否則太∫祖皇帝怎會不去尋找。”

“可現在公子瑜确實要找這枚玉佩。”傅秋鋒說道,“既然有了圖紙,我們不妨也派人探查。”

“朕已經吩咐過了。”容璲笑着凝望傅秋鋒,“除卻這兩條,還有一個,應該算作朕與你共同的好消息。”

傅秋鋒不解,容璲大概是缺少睡眠,面帶疲憊,但偏偏那雙含笑的眼眸半睜不睜地投來暧昧的視線,唇角帶着茶水剛剛浸潤的光澤,腿曲起來疊在軟榻上,鞋尖點了點,似乎是在示意他坐到旁邊。

“陛下,您別賣關子了,到底是什麽消息啊。”傅秋鋒無奈地坐下。

他屁股剛着坐,容璲突然把一條腿搭在了他的腿上,托着額角懶洋洋地問:“朕審了一夜犯人,看了半宿屍體,很久沒睡,現在說不動。”

傅秋鋒脊背繃得筆直,根本不敢動:“那您……去床上睡一會兒?”

“愛卿,不想陪朕一起睡嗎?”容璲翹起膝蓋,壓住了傅秋鋒的腹部,“朕金口玉言,絕不反悔。”

傅秋鋒盡力往後閃開,根本不明白容璲怎麽又開始玩這套,結巴道:“臣不敢,陛下還是莫再開玩笑了,龍體要緊,快些休息吧。”

“朕沒有開玩笑。”容璲慢慢收起笑意,“昨晚韋淵駁回了朕的一個決定,所以朕才做了新的決定,告訴朕,井中的屍體是怎麽回事,朕就滿足你的欲望。”

傅秋鋒臉色一僵,他先是想了想自己的什麽欲望,容璲的眼神太犀利,讓他不敢閃避,生怕被看出破綻,以至于腦子飛快運轉,已經有些不太靈光。

“臣……是想要個真正的匕首。”傅秋鋒斟酌着開口,“那具屍體……确實是臣所殺。”

作者有話要說:  陪朕一起睡:指蓋棉被純聊天,友誼的抱抱

傅秋鋒的匕首:兵器

容璲(耳中)的匕首: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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