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記住你這句話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記住你這句話。”……

房間裏, 陸昭還在無知無覺地昏昏欲睡。

剛過發情期，omega整個人都是懶懶散散的，像只沒骨頭的貓。之前被傷害帶來的陰影在他身上已經看不見了。

但江雲淵知道, 傷害這種東西, 向來只會被隐藏，而不會徹底消失。

他收回了目光，道：“還沒。”

沒等電話那頭的人說話，他就道：“她現在在你旁邊是麽？”

江雲淡趕緊說：“嗯。”

“你把電話給她。”江雲淵道，“我來和她說。”

那邊傳來了輕聲的交談。

片刻後，手機裏傳來了陸歆的聲音：

“江總 ，晚上好。”

女聲的音調乍一聽甚至和陸昭有點像, 微啞, 帶着些漫不經心。

至少從她的聲音裏, 江雲淵沒有聽出那種迫切的、想要和她的親哥哥重修舊好的讨好。

他不動聲色地往外走了些。

江雲淵當然記得江雲淡提過的事, 和陸昭有關的事他一般都會留個心。

但是這事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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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歆、陸晟想要和陸昭修複關系，卻拐了好幾個彎, 通過江雲淡的朋友來說和。這件事聽起來像是在照顧陸昭的情緒。

如果江雲淵真的只是和陸昭剛結婚的陌生人，那他就信了。

但是他不僅是陸昭的alpha, 還是和對方從小就一起長大的哥哥。陸昭這對雙生子弟妹究竟人怎麽樣，他不說清楚, 心裏也大概有數。

除非轉了性, 他們如此體貼的可能性幾乎為0。

而眼下，陸歆的反應也證實了這一點。

不是體貼。

就是另有所圖。

換做以往，江雲淵唯一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

但是江雲淡是他的妹妹, 而陸歆是陸昭的妹妹。江雲淵不知道她們是怎麽遇到的，但他知道，眼下, 他必須要給出一個正面的答複。

片刻後，他斟酌好了言辭，開了口。

“陸小姐。”他平靜地道，“其實您母親和小昭剛剛見過面，就在前兩天。”

言下之意，他不認為她、陸晟還有和陸昭見面的必要。

電話那頭，陸歆的語聲微頓。

片刻後，她笑了一下，聲音裏帶着被酒精浸泡的輕軟：

“江總還是這麽直接。”

這句話一下子把江雲淵拉回了他和陸歆偶遇的那個晚上，江雲淵皺了皺眉。

只是還沒等他開口，陸歆的語聲就恢複了正常。

“我知道。”她淡淡地道，“但母親是母親，我們是我們。上一代人有上一代人的恩怨，這一代也有我們自己的恩怨。”

她頓了頓：“是哥哥不願意見我們麽？”

這句話裏的聲音裏帶了幾分失望，以及這個年紀的女孩特有的嬌憨。換了個人來，幾乎就心軟了。但江雲淵連語聲都沒變一下。

“是我還沒有轉達。”他平靜地替陸昭做了澄清。

陸歆的呼吸微頓。

片刻後，她的語聲不變：“這樣。”

“那就麻煩江總代為轉達一下了。”她笑意盈盈地道，“我加一下您的微信？”

“不用。”江雲淵道，“他想見你們，會自己跟你們說。”

說完這句話，他就挂了電話。

-

将手機放回原來的位置，又拿了陸昭想要的黃瓜味薯片，江雲淵回到了房間。

聽到腳步聲，陸昭睜開眼睛。

他一面把薯片接過去，一面随口關心了一句：“怎麽去了這麽久，雲淡有什麽事麽？”

江雲淵沒再将這件事擱置，直接開了口：“陸歆和陸晟想見你。”

陸昭幹脆利落：“不見。”

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說完這句話，他才意識到了什麽，微眯了眼：“他倆想見我……誰跟你說的？我怎麽不知道？”

他頓了頓：“雲淡？”

“嗯。”江雲淵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之前雲淡就跟我說過這件事，但是那個時候你比較忙，我沒有提。今天她們剛好遇上了。”

“她們。”陸昭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然後問，“誰和誰？”

“陸歆和雲淡。”江雲淵道。

陸昭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笑了笑。

江雲淵原先正在收拾桌子，看到他這個笑，先是被晃了一瞬的眼，然後意識到了什麽。

他沉默了一下：“我犯了什麽錯誤麽？”

陸昭沒有回答，而是懶洋洋地問他：“聯系過了？”

“電話裏溝通過。”江雲淵道。

陸昭“喔”了一聲。

“拿着雲淡的手機打電話，應該挺不方便的。沒經過我的同意，應該也不會來打擾我。”他道，“互存了手機號嗎，還是後來又加了個微信？”

這回不說話的輪到了江雲淵。

陸昭站起身，毯子從他身上滑下來，露出被襯衫勾勒的、一截清瘦的腰。

他站在桌邊給自己倒水，江雲淵就在不遠處看着他。

過了一會兒，他說：“沒加微信。”

陸昭先是微怔，随即嘴角勾了勾。

他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再開口的時候，語氣裏的陰陽怪氣少了些。

他笑了笑：“見一見也沒什麽，怎麽說也不算陌生人。”

“我有陸歆的方式。”他說，“我來給她發消息。”

他低頭從通訊錄裏翻出名字，然後打了幾句話。

末了，他擡頭，看向江雲淵：“你之前跟我說，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來着？”

這句話猝不及防，但是江雲淵只是一頓。

三秒內，他就平靜地開了口：“四年半以前。”

陸昭“嗯”了一聲，然後道：“記住你這句話。”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房間，只留給了江雲淵一個頗為潇灑的背影。

江雲淵看着他消失在門口，片刻後，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俯下身撿起了對方小豬紋樣的毯子，把它疊好，放到了一旁。

*

這天下午五點，陸歆接到了陸昭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omega聲音幹脆：“六點，見一面。餐廳地址我發你。”

陸歆正在看劇，往嘴裏又塞了顆葡萄：“有事。”

“哦。”陸昭道，“知道了。忙着打解約官司，那不打擾了，祝你成功。挂了。”

陸歆的手停了。

片刻後，她将葡萄一丢：

“等着。”

她也沒問陸昭是不是要帶上陸晟，換了衣服就出了門。一直按着地址到了包廂門口，門裏的omega正低頭百無聊賴地翻菜單。

她聽到對方說：“難吃嗎？難吃就行。”

“每個難吃的菜都上一份，對，一會兒就端給我對面那位。”

陸歆被氣笑了，推開門進去。

裏面白T，外面套了件黑色潮牌外套的omega男生就擡起了眼，無波無瀾地看向了她。

就是這一眼，讓陸歆停在了原地。

……很奇怪。

她想。

明明她和陸昭上一次見面還在不久之前，但這一次見陸昭，對方就是不一樣了。

具體怎麽樣她說不上來。

但是有一句話可以很精準地解釋這種變化：

陸昭身上，似乎染上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不是相貌和性格。

而是氣場。

她是beta，聞不出信息素的味道。但是在這一刻，她斷定，陸昭和江雲淵至少進行了接吻以上的親密行為。

她的笑容淡了些。

而也就是在此時此刻，陸昭也看出了她的想法。

他合上菜單，對着服務生道：“就這些。”

後者如釋重負，趕緊退了出去。

兄妹二人都坐了下來，只是一時之間，卻沒有人說話。

-

陸昭改變主意見陸歆的原因很簡單。

得知陸歆聯系上江雲淡開始，他就知道，對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事實上，從上一次江雲淵跟他提起，他在酒局裏當着衆人的面拒絕了陸歆開始，他就知道這事大概率還沒結束。

陸昭一直覺得，這可能是陸仁康的基因問題。

他是說，陸仁康的幾個小孩，除了傻子，就沒一盞省油的燈這件事。所以他對自己最近在“渣”江雲淵這件事接受挺良好。

因為他知道自己或許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

生在陸家這樣的家庭，親情是一點沒有的，利益是巨大而充滿誘惑的。他很幸運，有顧雲苒替他把着關，直到現在劣質基因才堪堪顯山露水。

而陸晟、陸歆就有點兒不幸。

白玥自己就是在名利場中拼出來的女星，生産之前，孩子是她用來争權的工具。生産之後，因為兩人的性別，争權無望，怎麽說也是親生的血脈，不至于抛棄，但她也不會多溫情脈脈。

加上劣質基因加持，直接養成了兩個極度自我的人格。

……哦，陸昭想。

還得加一句，極度自我、且把他數十年當假想敵始終如一的人格。

江雲淵當初拒絕陸歆。

陸歆或許覺得難堪，或許有些不甘。

但時間久了，她說不定也會對江雲淵失去興趣，換下一個目标。

但江雲淵拒絕了她，轉而和他在一起。

那這件事就必須要做絕，絕到讓陸歆死心。不然，她一定會拿出要毀滅地球的勁堅持到底。

這種執念跟陸晟每次見他都要忍不住羞辱他兩句性質是一樣的，和他作對已經成為這對兄妹刻在骨子裏的習慣。

這件事或許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矛盾要解決也很容易，再怎麽樣陸歆的驕傲都不會容許她做三，但事實就是，陸歆了解他就像他了解陸歆一樣。

陸歆知道，以他的性格，真在一起了，他們的狀态不會是這個樣子。

于是，這件事情就變得棘手了起來。

*

最終，這天的對話在打機鋒中度過。

陸歆的目的很明确，她要的就是江雲淵。而陸昭的态度也很明确，他說：“腦子有病就去治，那是你嫂子。”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在給江雲淵發消息。

後者問他晚上想吃什麽，他下廚。

陸昭回：

老公，你下廚的話我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麽？o.o

那邊突然就沉默了。

陸昭眼睜睜地看着對方“正在輸入中”了五分鐘，也沒憋出一句話來。他嘴角勾了勾，将手機收了起來，對面的陸歆看着他的動作，突然道：

“其實你對傅文慎也是這樣的吧。”

陸昭擡起眼：“什麽？”

“欲擒故縱，若即若離。”陸歆道，“你以為你掌控了那些alpha，但最終，被玩得團團轉的還是你。因為你是omega，alpha的信息素一放，再勾勾手指，你就只能做他們的狗。”

她笑了笑，“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omega比beta更可悲。”

“可悲的不是性別。”陸昭看着她，嗓音很平靜，“而是人。”

他頓了頓：“人之所以可悲，是因為他們一直在做錯誤的選擇。有的時候，這種選擇甚至會一代一代地蔓延。”

他看着陸歆，“我說得對麽？”

陸歆臉色驟變。

陸昭看着她，神色很淡。

其實他平常說話沒有這麽狠，但是陸歆的态度讓他有些煩躁。平時玩笑歸玩笑，他自始至終都很尊重江雲淵的感情。

在他看來，每個人的感情都很珍貴，每個人也都很珍貴。

不是什麽可以被搶奪的東西。

omega是，alpha也是。

所以自始至終，他和傅文慎就走不到一起。

傅文慎從來沒有尊重過他。

話說到這裏，陸昭自覺态度已經很明确。說到底，他和江雲淵現在的關系确實有點不清不楚，陸歆沒資格插手他們的事，他也沒什麽資格插手對方的事。

這是一個閉環。

想到這他就抿了抿唇。

只是他正要離開，陸歆卻開了口：

“我之前去見過傅文慎。”

陸昭的腳步停在原地。

他說：“……那你挺厲害的。”

這是還嫌自己逼格不夠低，想繼續向下發展。

然後，他就聽陸歆道：“你知道他說你什麽嗎？”

“無趣，清高，自我。”陸歆看着他，笑了笑，“你說得對，我的确不是什麽好人。但是陸昭，你和傅文慎會走到今天，你自己，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