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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你是不是以為，李文耀當年沒有跟你計較，就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張束青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底裝着不屑和輕蔑。

“一個能夠殺害別人的父母，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人，”他擡高音量，“我怎麽能相信他那雙沾滿鮮血的手，可以做出多優秀的作品！”

元亓臉色蒼白，雙眼失焦。

“你是怎麽知道的……”元亓突然沖過去掰住他的肩膀，眼中不可置信，“是不是李文遜告訴你的……”

他露出尖利的牙齒，“一定是李文遜告訴你的……他派你來……借由這件事威脅我退出比賽……對……一定是這樣……”

張束青厭惡地看着他，“瘋子……”

“就你這種腦子，”他指了指元亓的腦門，“只知道報複李文遜，根本沒有真正投入到自己的設計中，還在這裏大放厥詞跟我談理想操守，”

他搖着頭啧啧道，“我算是能理解為什麽李文耀不喜歡你了。”

元亓怒紅了眼，“我不許你這麽說！”

他跌回椅子裏，雙手抱住頭，面容倉惶，“他會喜歡我的……等我贏了……他就會喜歡我的……”

元亓陷入了回憶，“這三年來，我不是沒有反思，沒有努力。我總在想，要是我變得和李文遜一樣，李文耀是不是就會，就會願意多看我兩眼。”

“所以我努力考了設計師的證書，我拼命在設計院學習，我努力掙錢，努力學習做生意……我……”

“我和李文遜不一樣嗎？”他擡起頭，雙目空洞，“這三年……我們過的明明是一樣的生活……我和他不像嗎……”

張束青皺眉望着他。他覺得元亓已經瘋了。

當初，他聽說元亓要報複李文耀，他以為元亓以為不愛他了。可是事實證明，他想錯了。元亓還是愛李文耀，甚至愛的更加扭曲，更加變質。

也更加可悲。

元亓為了得到李文耀，竟然會願意去向他最恨的人學習，模仿。他竟然會希望自己變成和李文遜一模一樣的人，變成那個，他明明應該是最憎恨，最瞧不起的人。

張束青看着這樣的他，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迷茫。

他想到了自己。

他中學時代就喜歡李文遜。到了今天，他還是喜歡。

他聯合元亓，幫助元亓試圖打敗李文耀，卻沒想李文遜願意把李文耀掩在身後，自己替他來應付，來承受一切。

他只是想讓李文遜和他分開，他只是想報複李文耀，同時也希望李文遜能夠扭轉心意，和自己在一起。

可是事情怎麽會演變成今天這個局面。他和元亓，都打着愛的名義，做着李文遜和李文耀也許會恨他們一輩子的事情。

“我不能抄襲……”元亓紅了眼眶，頭埋在胳膊裏，“這是我最後一次，向李文耀證明自己的機會，是我賭上一切，唯一一次，可以告訴李文耀，”

他喃喃道，手指扣着桌角，“其實我可以比李文遜做得更好……你看看我行不行……為什麽你寧願去看一個失敗者，一個只會依靠你，還讓你難過的人，都不願看看我一次又一次把全部的真心送到你手裏……”

張束青目光複雜。沉默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

“其實我覺得，喜歡一個人，不是看這個人能力有多強，有多上進，多麽有本事。這不是選擇伴侶，這是企業招聘。”

“所以，就算你真的贏了比賽，真的證明了你比李文遜強，李文耀也不會就此注意到你。因為他不在乎，他只在乎李文遜是否高興。”

“李文耀自己都不懂設計，如果不是為了李文遜，他怎麽可能繁忙之中抽出那麽點兒芝麻功夫來看你這所謂的行業競争。他看了十幾年了，他早就看膩了。”

“他喜歡李文遜，即使李文遜沒工作沒本事是個無業游民，他還是喜歡他。喜歡了就是喜歡了，這個改變不了。”

張束青點了根煙，“我記得我第一次認識李文遜，那是在中學時候，他找我教他打籃球，為了參加省賽。怕我拒絕，塞了一大筆錢給我。”

“其實當時，我真的挺看不起他的，”張束青說着說着就笑了，“我一個工薪階層的子女，被一個趾高氣揚，小小年紀就懂的用錢來擺平一切的人要求當陪練，當時我真的差點兒就拒絕了。”

“我缺錢，但絕不願意看他那種拜金主義下欠揍的臉色。”

“可是後來……”張束青眨了眨眼，“在教他籃球的過程中，我發現，他這人除了家裏臭錢滿天飛，其實，還挺可愛的。”

元亓擡起頭。

“他跟李文耀不一樣，”張束青嘴角帶着溫柔的笑意，“他謙虛，不張揚，脾氣又好，關鍵人也活潑，和他在一起，常常讓我忘記一開始的金錢交易，讓我覺得，他是真心，把我當作朋友的。”

“後來李文耀把我的腿打斷，甚至害我父母離職，”張束青微微蹙眉，“他并沒有躲在李文耀身後逃避責任。其實，他如果真的在當時，選擇躲起來裝作一切和他無關，我都是能夠理解的，要我我可能就會這麽做。因為我會不知道怎麽去面對，怎麽去權衡自己的哥哥，和自己的朋友之間，那種無法交容的磁場。”

“也就是那件事，讓我覺得，他應該是真的把我當朋友。”張束青眼底溢出愧色，

“不僅是他偷偷拿錢來幫助我，以及現在，他就算知道是我把你帶進公司入股，也沒有因為這個，就把我完全踢出去。”

“元亓，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李文耀，但你其實根本不了解他。不然，你又怎麽會，在李文耀由于他父母那場車禍，選擇不跟你計較的時候，還這麽一門心思想要報複他和李文遜。”

元亓臉色沉了下來，深吸口氣，“那你讓我參加這場比賽又是為了什麽。你說的這麽冠冕堂皇，難道你不是正在打着喜歡李文遜的名義傷害他嗎。”

“我只是想把他趕出公司，沒想過要他徹底消失，”張束青說，“因為我知道，當初李文耀為了幫他成立工作室，花了多少心思和功夫，我想讓李文耀看看，眼睜睜看着他的心血完全撲街。”

“所以，”張束青勾起嘴角，“設計不重要，心思不重要，只有比賽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立刻照着李文遜的設計，做一份一樣的，”張束青說，“這樣，我們不僅成功把抄襲的罪名，推到李文遜身上，讓他聲名狼藉，還可以助你拿到他所有的股權。以後，整個公司，就都是你的了。”

元亓面露難色。

“你如果不做，”張束青笑了笑，“我就把當年車禍，你陷害李家鶴夫妻的證據拿給警方，我可是廢了功夫才拿到的。”

元亓眯起眼睛，“你喜歡李文遜的方式，也挺可怕的。”

張束青眼神一冷，“少廢話，趕緊做。”

“張束青，”元亓涼聲道，“咱倆現在，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你真以為，把我扔進監獄，自己可以獨善其身嗎。”

“相比于你進監獄，我可能只是失去現在的工作，”張束青眉毛一挑，“這筆賬，還是很劃算的。”

元亓深深地盯着他，睫毛在眼睛打下一重陰影。

“所以，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張束青說，“你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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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這天，李文遜和小陳拿着設計圖去找了Steve。

走進辦公室，才發現，元亓和張束青已經到了。

元亓坐在那裏，撇了眼李文遜，就把臉轉了過去。張束青輕松地上前打招呼，“文遜。”

李文遜随便點了點頭，看向Steve，用英文說了句，“我是來交稿的。”

Steve熱情道，“先別急，我現在正在看一副作品，是這位元先生的。”

他笑着把設計圖遞給李文遜，“你也可以看看，設計得相當完美，簡直瞬間就抓住了我的眼球。”

“不瞞你說，我總覺得，應該很難再有超越這副作品的了。”

李文遜微笑着接過，随後，表情一僵。

小陳站在他身後，低呼出聲，“這個不是我們……”

李文遜連忙捂住了他的嘴。

Steve疑惑地看着他們，“這個作品，有什麽問題嗎。”

張束青笑着看向李文遜，“可能文遜也覺得元總的設計圖太棒了，所以驚訝地說不出話。”

小陳氣紅了眼，“原來是你……”

李文遜連忙拽住他，小聲道，“閉嘴。”

他看了好久，然後把設計圖還給Steve，“真的很厲害，”他看向元亓，眼神一暗，“元總的設計，果真讓人自愧不如。”

Steve哈哈大笑，“人的大腦的潛力是無窮的。”

“你的呢，”他笑道，“讓我欣賞欣賞你的作品。”

李文遜低着頭。小陳在一邊緊張擔憂地看着他。

元亓全程黑着臉，沒有說一句話。

張束青笑得張揚，“怎麽，文遜什麽時候對自己這麽沒有信心了。”

小陳咬牙切齒地看着他。

李文遜猶豫半天，深吸口氣，雙手微微顫抖地拿出了自己的設計圖。

張束青用一種看好戲的表情注視着一切。

Steve接過，看着看着，眉頭輕皺。

李文遜睜大眼睛關注着他的反應，心髒狂跳。

張束青看着Steve，眉宇間盡是得意。

Steve的表情，由疑惑，到嚴肅，再到，更深的嚴肅。

時間默默地流逝着。

張束青也慢慢不安，明明是一模一樣的作品，至于看這麽久嗎。

李文遜的手不安地攥着衣角。

終于，Steve擡起頭，“可以告訴我你的設計理念嗎。”

張束青一怔。同樣的作品，還需要問設計理念？

李文遜愣了一下，随後詳細地說出了自己的設計思路。

元亓越聽，眉頭蹙的越深。

張束青更是聽得一頭霧水。

末了，Steve用手刮了刮下巴，嘴角笑意漸漸浮出，“這是我聽過，最別出心裁的設計想法。”

“你的設計圖，和你的理念完美融合，而且深得我心，”Steve連連贊嘆，“原來真正好的作品，都在後面，我很慶幸，沒有錯過你。”

李文遜沒忍住笑意，欣喜從五官湧了出來。

張束青臉色大變，他看了看Steve手中的設計圖。

這不是小陳給他看的那張。

張束青錯愕地擡起頭，他看到小陳偷偷朝他得意地挑了挑眉。

媽的……張束青在心裏暗罵。

他被李文遜騙了。

最終，Steve定下了李文遜的設計圖，并和李文遜當場簽約了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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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遜和小陳走出公司，李文耀正在車裏等他們。

見他們一出來，連忙迎了過去，   “怎麽樣，”李文耀緊張道，“贏了嗎。”

李文遜把合同藏在身後，眼裏是陽光般的明媚的笑。

這把李文耀撩撥的，一時有些恍惚。他睜大眼睛，“成功了？”

李文遜重重地點了點頭，鄭重地把合同放在李文耀手裏，笑眯眯道，“鑒定一下。”

李文耀拿着合同的手都在顫抖，他擡起眼皮，咽了口吐沫，鼻子激動得通紅，眼裏綻放着光芒。

他箍着李文遜的腰，一把将人抱了起來，熱烈地親了他一口。

李文遜先是一驚，随後雙臂環住他的脖子，回應了他的吻。

他把頭埋在李文耀頸間低笑漣漣。

張束青和元亓站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切。

元亓只覺大腦缺氧，眼睛刺痛，整個人暈眩無比。

張束青臉色鐵青，暗暗收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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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了酒店，李文耀抱着李文遜往床上一倒，随後，兩個人都笑開了。

“這段時間辛苦了，”李文耀摸着他的頭發，心疼道，“又要應付元亓又要對付張束青，還不讓我幫忙，搞得我只能幹着急。”

“幹着急啊，”李文遜眨了眨眼，“這不像你的作風。你以前不都是不問我的意見，自作主張嗎。”

李文耀撇撇嘴，委屈道，“不是怕你不高興嗎，你老說我不懂的尊重你，我又不是聾子，智力又不是不如小學生，我當然也會知錯就改。”

李文遜噗嗤一笑，咬了口他的耳朵，“我不讓你幫我也是為了你好，這事兒你參與進來我更不放心，還容易分心。”

“讓我一個人幹掉元亓他們，”他溫聲笑道，“我現在有這個能力了。”

李文耀眼神憐惜，嘆了口氣，“我不需要你有這個能力，有我在，我可以幫你掃除所有障礙。”

“可是我想自己來，”李文遜拍拍胸脯，“我想證明，我也可以保護你，你也可以依靠我，而不是只是讓你承受所有的風雨。”

李文耀鼻子一酸，視線猛地模糊。

他趴在李文遜身上，緊緊抱着他，頭埋在床單裏，久久擡不起來。

李文遜說要保護他，說要成為他的依靠。這句話，李文耀後來，無論想起多少遍，都能讓他瞬間濕了眼睛。

都能讓他更加堅信，這就是要和他過一輩子的人，他要把世界上一切最幸福的東西，都給李文遜，他要他過的，比任何人都要快樂。

夜裏十點，小陳在街邊吃燒烤。

張束青突然出現，一把搶過他手裏的啤酒，狠狠啐在地上。

小陳自下而上打量着他，嘴角一抹輕蔑的笑。

張束青眯起眼睛，“你敢和李文遜一起耍我。”

“不然呢，”小陳輕笑，“到底誰耍誰啊，要不是你和元亓起了歹心，想抄襲李總的作品，我也沒必要配合演這麽一出好戲。”

“實話告訴你吧，”他咬了口羊肉，“李總早就猜到，你和元亓會為了贏得比賽想方設法從我這裏套話，于是事先準備好了兩張設計圖，第一份，就是元亓拿給Steve的那個。”

“第二個，才是李總真正想參加比賽的作品，”小陳攤攤手，“不過顯而易見，無論是哪個，在Steve眼裏都十分優秀。元亓有什麽呢，除了抄襲，整幺蛾子，他還有什麽其他的本事呢。”

張束青呼吸加重，眼睛氣得泛紅。

“随便幾句話就想賄賂我，你他媽以為我是誰啊，”小陳嗤笑，“就你和元亓這種水準的人，無論是能力，還是心思，都鬥不過李總，你們還有臉癡心妄想什麽呢。”

張束青冷笑，“話別說的太早，你以為李文遜能一直保護你嗎？”

“那你覺得你和元總未來的日子，又該是誰保護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