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美式?美式!
第14章 12.美式?美式!
12.
宋文遠再醒來,除卻渾身被抽空的滞重感,只留下空白的大腦和幹澀的嘴。
他嘗試下了床去取水,才發現自己未着寸縷,胸口上有幾點紅斑,下半身除了無力沒多少異樣。明明殘留一些古怪痕跡,可床面上整潔幹淨,沒有大動幹戈的跡象。
宋文遠摸過疊在枕邊的衣物,新的,吊牌未摘,是自己的尺寸,他找不着本來的衣服,先将就着穿了。穿到襪子時候,房門開了一道縫,明亮的廊燈洩進來,宋文遠見着了窺探的梁越。
小遠!你醒了!梁越趕忙沖進房間,跑到茫然的宋文遠身邊,問他要什麽,宋文遠說要水,梁越趕緊去給他倒了。
越越,我為什麽在這裏?宋文遠啞聲問。
梁越倒水的手一滞,試探地轉身道,小遠,你都不記得了?
嗯...只有驅車過來時的記憶了。宋文遠揉了揉太陽穴,接過梁越遞來的水道。
小遠...梁越可憐道,我真的很對不起你,我知錯了!這事我告訴了誠之,他已經氣得不和我說話了,小遠,我真的只是好奇才會找鑫鑫的...
鑫鑫...宋文遠拼湊零碎詞,才回憶起昏迷前,好像有看到梁越和鑫鑫,他們當時在說什麽藥..宋文遠又想了想,謹慎地問梁越,我是被下藥了?
可以這麽說吧...不過說誤食或許更為準确。梁越心虛道,可是現在你已經沒事了,我哥在你發作時一直陪着的,下午他出了你房間除了罵我,也留言說,要你醒來後給他發訊息。
梁昊。發作。陪着。宋文遠将這幾個線索并排,腦海裏莫名浮現梁昊冷淡的臉孔,而後那面容倏忽放大,親吻上自己的嘴...宋文遠一哆嗦,奇怪怎麽開始回憶有關梁昊的夢,只覺荒誕非常。
他這會兒喝過水,舒适許多,困意又找上門,宋文遠問梁越現下幾點。梁越說晚上八點,這屋子可以住到明天,他難受就只管繼續休息。
宋文遠便躺回了床上,打算再理理思路就睡。梁越見他未全恢複,說了晚安,又在退出房門前再次道了歉,方才離去。
宋文遠開了一盞床前燈,平躺下來,慢慢回憶起下午的所有細節。到達別墅,路過泳池,進ktv,梁越唱歌,無聊去找水,茶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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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壺。宋文遠頓了頓,明白問題就在這裏。他喝完茶後整個人就不舒服,有意識到被拖上了電梯,之後倒在了床上,那床四周有木架。宋文遠擡眼四顧,心道就是這個房間。
至于梁越說的,梁昊一直在陪他...宋文遠是真的沒印象了,但他有身體釋放過的爽快記憶,而且不止一次...宋文遠有點窘迫,想着如若梁昊一直陪同,八成看到了自己情動的模樣,簡直要用腳趾扣城堡!
再仔細算,宋文遠依稀回憶起一些不知真假的片段,大致是梁昊把自己抱着放好,再蓋上被子的溫馨場景。宋文遠覺得魔幻,但又察覺這是他唯一清醒時的感知,就還是摸出手機,猶豫片刻,點開了梁昊的社交賬號。
梁昊的頭像是一張月球照片,沒有個性簽名,沒有朋友圈,用的也是本名,和宋文遠的對話框顯示着空。
宋文遠把光标點開,正想着編輯什麽發過去,手卻一滑,發了個常用的小鴨子雙手合十的“愛你”表情。
宋文遠窘得要命,趕緊把表情撤回,哪知梁昊很快就回複了一個十秒的視頻過來,視頻封面是這間屋內架子床的一角。宋文遠心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待他點開視頻,就聽見了梁昊低沉的命令,“宋文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
那話一脫口,鏡頭就對上了一張極近的臉。這下子,宋文遠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自己,他微微仰着腦袋,臉頰紅透,帶着濃重的欲念,小幅度地挪動着,對鏡頭請求說“昊哥...想要...”
宋文遠瞬間被震醒,立馬關了視頻,吓得手足無措,可梁昊沒給他反應時間,很快發來兩條訊息,一條是“這是個教訓”,一條是“好好反思”,便再無其他回複。
宋文遠的茫然像厚重的山岚,遮蔽了一切記憶思考的山峰,他将音量調到最小,反複看那個十秒的視頻。
漸漸的,斷斷續續的片段從腦海深處飄來,比如梁昊反反複複地吻他;比如在幫宋文遠解決需求的時,梁昊堵住不讓他宣洩;再比如兩人擁抱時候,脖子後方永遠有一只控制距離的手,讓宋文遠會因為親不到人而難捱...
這些本被宋文遠歸于“關于性的無緣由幻想”的場景,或許,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宋文遠發了好一會兒呆,心底竄出一股無言的憤怒。自己誤食藥物已經足夠倒黴,梁昊怎麽還火上澆油,專門拍視頻記錄,唯恐天下不亂呢!
一想到梁昊拍攝的随心得意,宋文遠就氣得牙癢癢,立馬發信息過去說,“你給我把視頻删了!”
他等了好一會兒,對方壓根就沒理他,宋文遠被無視,憋屈和害怕都湧出來,繼而發了“你不删我去告你強x”,“你怎麽這麽下作”,“趕快删除,不然你完了”以及“昊哥,求你了”等軟硬兼施的話語,可都石沉大海,沒有半點水花。
宋文遠把手機一扔,倒在床上生悶氣,先想到自己求人時的羞恥畫面;又閃現出自己在梁昊手上,舒服到極致的釋放感覺;還有斷斷續續的,被各種親吻的混亂場景....宋文遠沒忍住,被恥辱感,心酸弄得留下了眼淚。
他幹躺了很久,一直被翻湧回溯的記憶折磨,當全部被下藥的記憶找回後,宋文遠驀地從床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他心下有了報複梁昊的打算,便捏緊拳頭,氣鼓鼓地驅車離開了這棟失守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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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後的第二日,梁昊收到了一條讓他頭疼的私人信息。
信息的發件人是他的一個遠方親戚,于子公司一家面向潮人的網紅酒吧做運營經理。照理說梁昊和他不大熟,工作上的往來都靠郵件或秘書傳遞,不存在私人溝通。可今早這位親戚直接在社交軟件上給梁昊發了一張照片,問詢面對這種情況,如何置辦為好。
梁昊點開那張圖片,顯示的正是那家網紅酒吧對面,最為出名的打卡牆。在這面二十五平米的藝術塗鴉牆上,畫面已被大面積的乳膠漆刷白,且于牆面最中央的位置,用黑色噴漆畫了一個巨大的卡通豬頭,豬頭旁邊有個小箭頭,标注寫着大大的“梁昊”二字。
梁昊一看就明白這是誰幹的好事,也知道了親戚為何沒有走正規流程彙報。他皺眉想了想,先是告知親戚确實是私人恩怨,要店裏先處理牆面,不用調監控或者報警,後續賠償再溝通。
梁昊頓了頓,就要助理今日排出一小時空閑時間,确定穩妥便給宋文遠發信息說,“下午三點到四點,我們談談,地點你定。”
宋文遠那頭蹲點似的回複神速,立刻發了鐵路茶餐廳的地址,并且補充威脅,“若不删除視頻,還有你好看。”
梁昊看了信息,再聯想宋文遠的所作所為只覺得幼稚滑稽。便下定決心治治弟弟這位麻煩朋友,就也沒管約定場所的離譜,直接回複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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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遠瞧見與茶餐廳格格不入的梁昊進來時,說沒有一點幸災樂禍那一定是騙人的。
梁昊西裝革履,人又高,擠在矮小,田園風的茶餐廳裏怎麽看怎麽古怪,自打他一進來,打量的目光就沒少過,梁昊倒不在意,一副公事公辦的平常臉。
他找到宋文遠所在的座位落座,服務生遞上餐單,他沒接,直接說,“一杯美式。”服務生便想遞餐單給宋文遠,可宋文遠也不接,學着梁昊的氣勢道,“也一杯美式。”
服務員離開後,宋文遠挑釁地盯住梁昊,梁昊沒事人一樣拿出手機,放在桌上單手操作,陽光透過蕾絲簾将花朵光斑印在他臉上,讓宋文遠想到“剛柔并濟”也想到“風馬牛不相及”。
梁昊用手機調出宋文遠的視頻,宋文遠看着那視頻就要自動播放,趕緊伸手點擊了暫停,梁昊瞥他一眼,随意點選了删除鍵,并且轉過手機面對宋文遠道,“已經删除了。”
宋文遠未料想此事如此順利,不敢置信地試探道,“我還要把垃圾簍的那個文件夾清空。”
梁昊擡手做了一個他自便的手勢,宋文遠就快速點選,将那個視頻給徹底清除了。梁昊看他做完一切,釋懷一樣深吸了一口氣,便把手機轉回來,問道,“這樣就可以了嗎?”
“還有。”宋文遠顯然有備而來道,“昊哥,請你當昨天的事沒有發生過。”
梁昊笑笑,問道,“你們倆搞崔情藥的事,我還沒問明白,怎麽就能忘了。”
宋文遠尴尬道,“這不關我和越越的事,是鑫鑫捅的婁子。”
“小宋,你還挺仗義,給梁越開脫。”梁昊擡手拿起那只和他全不相稱的可愛咖啡杯,喝了一口淡淡道,“你也別再摻和梁越的事了,他和他那個小男朋友,已經夠鬧心了。”
宋文遠驚訝地望向梁昊,無語道,“你怎麽知道他談戀愛?你跟蹤越越?”
梁昊沒睬他,略微颔首說,“小宋,拍視頻的事,我給你道歉。”
宋文遠不知梁昊竟如此幹脆,倒顯得自己小心眼,只能故作潇灑道,“行吧,我們就都把這事忘了。”
梁昊點點頭,擡手點選手機,點開三個文件,又将手機轉向,遞給宋文遠觀看,宋文遠困惑地滑了幾下屏幕,發現是三張英文報價表。
“你的事解決了,那讓我們算一算酒吧牆繪的事。”梁昊指向報價表後的總計道,“你今天淩晨三點刷白的酒吧塗鴉牆面,是三位國外藝術家共同創作的作品,當時這面牆的花費你可以看一下,是三十一萬四千多。”
宋文遠怔了怔,不可思議道,“怎麽可能這麽貴,藝術學院的朋友告訴我,一般五百塊就能畫一平米...”
梁昊沒說話,而是直接用手反向操作,點選了幾個文件,分別展示了這三位繪制牆面的藝術家,近期拍賣的成績。宋文遠看了價格,心都涼了半截,他喃喃道“怎麽可能呢”。
梁昊慢條斯理道,“如果牆面要重新畫或者修複,原價是無法請回三位藝術家的,你如果不信,我可以要法務發合同給你過目。”
宋文遠茫然地望向梁昊,梁昊自如地調出一張表格,列舉了牆面所有的損失費用,告知宋文遠道,“明細都給你列出來了,你是我弟弟朋友,我不和你算修複時期損失的營業額,你可以看看,這是很清楚的賠償費用。”
宋文遠放大了手機上那張圖表,他沒仔細看每個項目後的數字,只看了一眼總計,寫着五十三萬一千八。
“昊哥…你不要開玩笑...”宋文遠喃喃道。
梁昊看着吓傻的小孩非常滿意,冷靜道,“小宋,如果你不信這份報價,完全可以上訴,我們走法律程序,并且保證不追究你的侵權問題。”
“侵權...”宋文遠喃喃自語後,才想起政治書裏似乎是提到過“破壞他人財務”這一項,可宋文遠刷牆時完全沒想這麽多,想着就是賠償也就萬把塊的事,讓梁昊在員工和社交媒體裏出醜才是他的初心所在。
宋文遠看梁昊沒有任何放水的意圖,知道他是真動怒了,就軟下聲喊他昊哥求他,梁昊完全不吃這套,清楚告知宋文遠說,這家網紅酒吧,也是同別人合夥的,損失并不是他個人的問題,他之所以出來和宋文遠和平解決,純粹出于個人私情。
宋文遠這才知道自己闖大禍了。他爸爸在世時,拿這樣一筆錢還不困難,可現下媽媽一個人貼補家用,店裏收益不好又被奸人算計,家裏的流動資金統共可能就這許多,宋文遠只能氣焰全消,開始裝可憐求梁昊。
“要不,昊哥,我去你們酒吧打工還錢。”宋文遠提議道。梁昊想了想說不是不行,就是大概要全職五年左右,問宋文遠是打工還是上學,宋文遠便不說話了。
空氣靜默良久,宋文遠才艱難開口道,“昊哥,你可是集團的副總裁,這點小事都不能通融嗎。”
梁昊喝完了杯裏的美式幽幽道,“小宋,不瞞你說,這件事本來歸不到我管,是認識的人拍了照片給我看,我才想,你可能也只是一時心氣,我來和你談,你可以比走程序少很多麻煩和賠償。”
宋文遠被他沒有商量的平靜語氣刺激,開始耍賴道,“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家情況你知道,一次頭根本拿不出這樣多的錢...昊哥,我能怎麽辦啊,總不能出去賣吧!”
梁昊聞言,眼眸沉沉地看向宋文遠,宋文遠不知怎麽,腦海裏就滑過昨天混沌時,坐在梁昊腿上,被他看着的時候。也是這樣深深的,若有所思的面貌。
梁昊無言良久,臉上竟莫名有了笑意,他笑起來的時候,本就一邊傾斜的嘴角更加上揚,最後唇齒開合道,“也不是不可以。”
宋文遠望向這危險笑容緊張道,“什麽?”
梁昊用手指敲了桌板兩下,玩味地看向宋文遠道,“宋文遠,你願意賣的話,我願意出價。”
宋文遠沒見過人能無恥到這個地步,他刷地站立起,剛想開口罵人,卻見梁昊往後一靠,仰着面看向宋文遠笑笑道,“況且我們也不算沒有做過,你昨天明明很爽,不是嗎?”
他不說宋文遠還想不起,他一提宋文遠的薄面皮就全紅透,磕磕巴巴地怒斥“你怎麽可以這樣”,還說“老東西真不要臉”。
梁昊不理他,随意點了手機兩下,不知從哪裏把宋文遠删除的那個豔麗視頻,又給調出來了。他手機關了靜音,只有畫面在流動,屏幕上光着上半身的宋文遠,滿面紅熱地貼近攝像頭,渴望地喊着拍攝者的名字。宋文遠氣得要去搶手機,梁昊随手就給收起來了。
“你無恥。”宋文遠下了定論。
梁昊根本無所謂,他本意就是在梁越高考前讓兩小孩分開,宋文遠今天于酒吧搞這麽一出,實在欠管教。梁昊想着先逗逗他,或者考慮把人帶身邊,并無意再睡宋文遠,況且這家夥脾氣大又沒經驗,實在很鬧心。
梁昊未多想便開口說,“小宋,我就是這麽一人,你自己看,自己定個價,賣幾次,怎麽賣,都聽你的。”
聽聞這樣的建議,宋文遠先前是震驚,而後趨于沉默。他坐下來靜靜地開始盤算,從私了和打官司逐一對比,細細權衡每一項的利弊。慢慢的,他開始向梁昊要手機,去看那張報價表,并且要求梁昊逐條解釋,且給他看牆繪合同。
梁昊不介意和他磨,不多久就要法務發來了文件,宋文遠一張一張看完,面色愈發沉重。
梁昊知道宋文遠是個多心的小鬼,好在他今天除了要宋文遠賣給自己,其實沒耍他多少,這面牆之所以能被衆人打卡,确實費了門店不少心血。不過宋文遠做為梁越的朋友,他肯定不會計較這些,最重要的還是給人一點教訓,不要在梁越的關鍵時期再添麻煩。
梁昊看宋文遠臉都絞在一起,陷在痛苦之中,目的便基本達到,就開口說自己還有事,要他仔細想想,考慮好再發信息給自己說。
宋文遠沒有回答,梁昊便起身,扣了西裝就要離開。可當他剛離座,原本沉默的宋文遠突然拽住梁昊的衣袖,顫聲道,“五次。”
梁昊一時沒反應過來,問他“什麽?”
宋文遠擡起頭,眼神濕漉漉地道,“五十三萬,我賣給你五次。”
梁昊全然怔住,但他面上沒有什麽表現,讓宋文遠有些不安,感覺自己是不是賣貴了,就小聲補充說,“我還沒和別人做過,你也不算很吃虧吧。”
梁昊看着他可憐巴巴的模樣,想說點什麽調侃。可尚未開口,窗邊那趟運礦火車又轟轟隆隆地開了過來,噪音蓋過了所有聲響,一時間引得店裏游客好熱鬧。梁昊垂眸望向宋文遠拽住他袖子的手,輕微抖着。餐桌上的兩杯美式,自己的一杯已經喝完,宋文遠的那杯卻一口沒動。
窗外黑沉沉的火車橫蠻地掠過這間精美的茶餐廳,讓梁昊忽而覺得,這種年輕人愛來的小店也不是沒有意思。
他未等火車過去,反手點了點宋文遠的手背,對他說了“可以的”。而那聲音,剛好淹沒在了火車的轟鳴之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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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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